李太夫人見到今日的情形,心中有所準備,但也隻是摸著一個邊,還不知道真正的內情。


    等到送走了懷遠侯夫人和大小姐,這才將孫兒叫到屋子裏仔細詢問。


    李太夫人話剛說完,魏元諶伸手撩開了湛藍的長袍,筆挺地跪了下去。


    李太夫人不禁怔在那裏,她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什麽風雨都見過,此時看到諶哥這樣鄭重的下跪,臉上還是變了顏色。


    「快起來。」李太夫人從椅子上起身,「我們祖孫之前說話,用不著跪來跪去的,現在天涼了,地上寒,仔細傷了身子。」


    魏元諶卻沒有動,那如同清泉般的眼眸中滿是堅定,他嘴唇緊抿,白皙的皮膚本就讓他看起來幹淨而純粹,此時更是沒有半點瑕疵,他躬身向李太夫人行了大禮。


    屋子裏靜寂無聲,李太夫人完全僵在原地,她是看著諶哥兒一點點長大成人的,諶哥小時候就十分惹人喜歡,她最愛看諶哥兒笑,開心地一笑,露出幾顆小牙,讓人的心都化了。


    後來諶哥漸漸長大,有了自己的心思,話雖然少了,但依舊心思細膩,用從晟的話說,就是少了謀算多了赤誠,也多虧是魏三爺,不是長子不是嫡孫,做個高高興興的富家子弟就好了,諶哥也知曉他們的心思,一直都做得妥當,不爭不搶,不問不說,歡歡快快地做著他愛做的事。


    那時候的諶哥兒,眼睛中閃動的光芒,總給人一種春風拂麵的感覺,讓人心情舒暢。


    家中出事之後,諶哥兒也跟著變了,整個人寡言少語,冷漠異常,開始與那些精於算計的人周旋,做事幹脆狠辣,在外麵落得一個壞名聲,將那些算計魏家的目光全都引到了他自己身上。


    這些年,這些變化,都是默默的發生,無論好的壞的,他一力承受,從來沒有在她麵前露出半點的軟弱。


    今晚這一跪,真是讓她驚到了,李太夫人腦海中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


    頂頂聰明的一個孩子,怎麽又呆又傻似的,話還沒說上一句,先跪下行禮。


    李太夫人半晌才回過神,思來想去,終於開口道:「諶哥兒,你是不是中意顧大小姐?」


    魏元諶抬起頭:「祖母,孫兒心係與她,磐石難移,這輩子非她不娶。」


    李太夫人又是驚詫:「你們都已經到這般地步了?」


    魏元諶道:「隻是孫兒如此。」


    李太夫人沉默下來:「那顧大小姐的病症到何程度?她是不是……」


    魏元諶接口道:「那些對孫兒都不重要。」


    李太夫人定定地望著魏元諶,好半天才長長地嘆口氣:「你這個傻孩子,還不知道人家怎麽想的,就把自己逼成這般模樣?如若她不嫁你,你又該怎麽辦?聰明人都要給自己留餘地,不能這樣癡心,真的打成死結,難受的是你自己。」


    魏元諶道:「祖母總說,隻要孫兒順心如意就好,若不順心如何能如意。」


    李太夫人向前走去,慢慢地到了魏元諶身邊:「你從來不讓祖母操心,也不讓家中任何人為難……」


    說到這裏李太夫人不禁沉默,可眼前顧大小姐的病,還有諶哥這堅定的態度,她都摸不清頭腦,她不相信隻是去了一趟太原府,諶哥兒就有這樣大的變化,其中必然有內情,但諶哥顯然不肯說。


    李太夫人道:「你想要祖母去顧家提親?」


    魏元諶搖頭:「顧家不會答應的,懷遠侯爺和林夫人視她為掌上明珠,我們貿然求娶,絕不會放心將女兒這樣嫁給我。」


    李太夫人嘆氣:「那要怎麽辦?你想要讓你……姑母賜婚?」


    魏元諶道:「孫兒隻要顧大小姐心甘情願答應下嫁,其餘的事孫兒會辦好,到時候再請長輩出麵提親。」


    李太夫人望著魏元諶:「不肯與祖母說實話,還讓祖母幫你穩住家中,你這算盤打的倒是好,祖母若是不答應,你就要一直跪著不成?也不知道懷遠侯家的女兒到底哪裏好,憑白就將我的孫兒騙了去。」


    說到這裏,李太夫人伸手拉住魏元諶的手臂:「起來吧……祖母答應了。」


    魏元諶緊緊繃起的下頜舒緩了些,眼睛裏也露出笑容:「祖母放心。」


    「不放心,」李太夫人看著魏元諶起身,「但現在看著你高興,我也跟著歡喜,經過了五年前那一遭,還有什麽想不開的。」


    魏元諶攙扶著李太夫人坐到椅子上。


    李太夫人仔細想著顧大小姐:「若拋開她的病不說,那孩子委實喜人。」顧大小姐的病她真是拿不準,真的有癡傻病,將來要如何持家?如何跟諶哥兒走過風風雨雨?不過仔細想想諶哥的話,這裏麵肯定有蹊蹺,要不然諶哥也不會讓她將李官正做的物件兒拿給顧大小姐。


    李太夫人想到這裏,心中都罵起魏老太爺,死老頭子去的早,把魏家這些子孫都丟給她,如今又有難題了該怎麽辦?


    如果他在世肯定說:「兒孫自有兒孫福,隨著他們去吧!」


    「祖母,」魏元諶道,「如果她肯答應,是委屈了她,我怕我的……我將來的路也不好走。」


    李太夫人搖搖頭:「你啊,是魔障了,如果她歡喜你,也不會在意那些。」


    說完這話,李太夫人又笑起來:「我的諶哥兒還有今日,被人拿捏的死死的,祖母真是……替你歡喜替你憂。」


    屋子裏說著話,站在外麵的盧媽媽抬起頭,頭頂是一輪明月。


    ……


    懷遠侯府。


    魏二老爺見到顧崇義走出來,立即一臉笑容地將手中的竹簍遞過去:「剛剛下來的肥蟹,給你嚐嚐鮮。」


    因為下午的事,現在家裏回不去了,外麵又冷得很,魏二老爺在外麵轉了一圈,想來想去,不如來顧家與顧侯一起吃點螃蟹喝壺熱酒暖暖身。


    顧崇義接過螃蟹,目光落在魏二老爺兩撇小鬍子上,正經人誰留這兩兩撇鬍鬚?有其叔必要其侄,這話是祖輩就傳下來的肯定錯不了。


    「這時辰已經用完飯了吧?」顧崇義看著魏二老爺道。


    魏二老爺隻喝了風,肚子裏空空如也,剛要說話,就被顧崇義打斷了。


    顧崇義接著道:「我剛吃飽,剛好要出去一趟,你也一起來吧!」


    魏二老爺正要問清楚,就被顧崇義一把拉住了手腕向外扯去。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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