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自從學射箭一來,從未傷過人,沒想到魏大人剛到她就奉上了這樣一份大禮,她不禁有些擔憂,卻又控製著自己不能表露出來,於是全都化為驚愕的神情。


    這一箭應該不會傷到魏大人吧?


    箭矢迎著魏元諶而去,魏元諶卻眯著眼睛立在馬上不躲不避,隻是淡淡地望著顧明珠。


    幾日未見,她又長了本事,學會拉弓射箭了,而且十分有準頭。


    他身上隻穿了輕甲,她那支箭就奔著他的胸口而來,若是他不躲不避,就會被她一箭穿心。


    待那箭矢到了胸前,魏元諶才伸手一把握住,箭尾在他手心裏跳動,仿佛活了般,用盡全力要往他心窩裏鑽。


    跟她那主人一樣沒有良心。


    早知道他就徑直歸京,用不著來吃她這一箭。


    魏元諶很想就這樣掉頭離開,既然這裏有懷遠侯在,他與顧大小姐的合作也就到此為止了,她幫他破案,他也給了回報,算是兩不相欠,他吩咐小叔和魏家護衛一起離開


    光看方才的情形就知道,有了懷遠侯做依仗,她也用不著別人在旁邊幫忙,懷遠侯又是一隻老狐狸,剩下的事哪裏能難得住這對狐狸父女。


    初九望著三爺陰沉的臉色。


    三爺這是失算了啊,想要英雄救美結果沒成,顧大小姐快活得就像一個女寨主,反觀他們,不眠不休打了幾天的仗,身上風塵僕僕破爛不堪,加上一直都在趕路,連飯都沒吃,兄弟們看到村中炊煙裊裊,一個個眼睛都開始發綠光,他的肚子早就不爭氣地咕嚕嚕亂響。


    這算怎麽回事啊?


    三爺也不知巴巴上門求人可憐的。


    太不體麵了,怪不得三爺臉上會掛不住。


    魏元諶正要與初九說話,懷遠侯騎馬迎了出來。


    「魏三爺。」懷遠侯一臉笑容,眉眼中笑意有些太深,露出幾分憨態,少了武將應有的銳利。


    魏元諶光是這樣看著,隻覺得懷遠侯十分親切,沒有什麽城府,顧大小姐裝傻的本事果然得了父親親傳。


    「這可怎麽好,」顧崇義看向城樓上,「小女剛剛學了射箭,沒想到差點傷了魏三爺。」


    那怎麽能傷?初九忍不住腹誹,別說這箭是顧大小姐射的,本沒有什麽力道,飛過來時慢得很,就算是懷遠侯親自動手,三爺也能接得住。


    呸呸呸,初九忍不住唾棄自己,他怎麽能這樣想,萬一懷遠侯爺知道自家女兒被三爺輕薄之事,別說射三爺一箭,都可能上前來跟三爺拚命,到時候三爺該怎麽辦?


    初九心中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諸天神佛保佑,可憐可憐三爺這個沒了爹的娃吧!


    麵對懷遠侯那張笑臉,魏元諶道:「侯爺言重了。」


    懷遠侯伸手拍了拍魏元諶的肩膀:「林寺真叛亂多虧有魏三爺穩住局麵,我家中女眷也多虧了魏三爺讓人保護才能脫身,魏三爺這些日子征戰定然疲累,快進村子裏好好歇歇,我也好像魏三爺道謝。」


    「侯爺不用這樣客氣,」魏元諶神情依舊平淡,他抬起眼睛看懷遠侯,眼眸明亮而幽深,「若非侯爺,朝廷也不會仔細查問戰馬一案,林寺真這樣的人留在邊疆終會成為大周的禍患,侯爺雖然不再帶兵,卻對軍中之事十分了解,換做旁人斷不能從行太僕寺中發現端倪,侯爺一心為大周,不惜涉險也要揭穿這樁案子,我自然要護得家中女眷周全,等到了京中我還會向朝廷稟告,侯爺才是戰馬案最大的功臣。」


    懷遠侯心中一凜,都說魏家這位小輩十分難纏,人不但聰明而且做事果決,不給任何人留餘地,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這剛剛一見麵,魏元諶就要揭他的老底,怪不得夫人提及魏大人臉上是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嘴上說感謝魏大人,卻又似是有什麽話不好說出口。


    「我這也是誤打誤撞,」懷遠侯微微笑著,仿佛對魏元諶的這些話十分受用,「沒想到竟查出這麽大的案子。」


    懷遠侯泰然處之的模樣,與顧大小姐那一臉天真的笑容仿佛同出一轍,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懷遠侯沒有心機。


    不過目睹了顧大小姐那麽多精彩的表現之後,魏元諶也算是深諳此道,這父女倆就算說出天花來,他也不會再上當。


    懷遠侯爽朗地道:「走,先進村中再說。」那親切的模樣,儼然對魏元諶沒有半點的防備。


    一行人進了城,顧明珠也從城牆上下來,站在台階上顧明珠向懷遠侯招手:「爹爹。」


    聲音軟糯而甜美。


    懷遠侯立即下了馬,走上前去迎女兒。


    顧明珠腳下還有三級台階,懷遠侯不等女兒再向前走,下意識地伸過手去,將顧明珠高高地拖起來又放下。


    顧明珠在空中打了個旋,然後才穩穩地落在父親身邊,伸手拉住了父親的手臂,臉上歡喜的表情再明顯不過。


    初九看得怔愣了,顧大小姐方才那一笑甚是好看,父女情深一看便知,相比之下每次顧大小姐見到三爺,要麽哭鬧,要麽咬打,那是得多不待見三爺。


    初九剛想到這裏,忽然感覺到兩道目光落下來,其中帶著濃濃的威壓。


    一道來源於三爺,他再熟悉不過,另一道好像來源於顧侯……


    初九老老實實地低下了頭,顧侯這一關看起來不太好過啊。


    顧崇義吩咐旁邊的隨從:「去跟裏長說一聲,魏大人回來了,讓他們將郎中請過來,再準備好熱水和飯食。」


    顧崇義說完看向魏元諶:「魏三爺一路勞苦,先去梳洗一番,等一會兒再請魏三爺說話。」


    魏元諶伸手與顧崇義見禮:「多謝侯爺。」


    裏長帶著人前來相迎:「屋子已經收拾好了,將士們歇息的地方也安排妥當,我引魏大人前去。」


    魏元諶跟著裏長向前走去,他再次不留痕跡地看了顧大小姐一眼,顧大小姐一直靠在顧侯身邊,不曾看他一眼,仿佛他是個再陌生不過的人。


    魏元諶心中冷哼,顧侯可知道他女兒裝過醫婆,扮過花魁,是朝廷追查的珍珠大盜,還是太子一直想要找的琴娘,那坊間聶忱等人都在為他女兒做事?


    魏元諶微微眯起眼睛,按理說顧侯應該知曉,否則顧大小姐已經過了十五歲,作為父親怎麽能將她當做小孩子般,動輒又舉又抱。


    魏元諶轉身前行,初九眼看著三爺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可憐兮兮地看了一眼顧大小姐,顧大小姐哪怕正眼瞧瞧三爺也好啊,三爺身上有好幾處傷口呢,就這樣孤單單地離開,心中多麽難過。


    顧明珠看著魏大人那破損的衣衫,心中有些不忍,鬆開了父親的手臂:「爹爹,我去尋母親。」


    魏大人看著臉色不太好,這些日子風餐露宿,她還是囑咐婆子做些肉餅也算是賄賂一下,免得魏大人緊緊地盯著父親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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