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鐸再次看向魏元諶時,發現魏大人的神情愈發深沉,仿佛已經什麽都明白了。


    「陶大人,」魏元諶道,「如果太子無事則罷,太子出了差錯,你陶家上上下下別想再留活口。」


    作為這次隨行太子的官員,太子有任何事都會追責於他。


    陶鐸再也忍不住道:「太子殿下命我們前來捉拿叛軍,殿下去了楊武峪。」


    「帶多少人手?」魏元諶道。


    陶鐸吞咽一口:「東宮護衛幾十人。」


    「幾十人?」


    「十七人。」陶鐸將目光挪到五峰山藏兵洞附近,如果這裏藏了許多兵馬,見到懷柔公主車駕之後,就會立即傾巢而出,而公主車馬在外麵兜轉了大半圈,裏麵卻靜寂無聲。


    魏大人命人偷偷潛入藏兵洞查看情形,以旗為號,一麵小旗就是安全,兩麵小旗則重兵把守。


    現在他們看到的是一麵小旗迎風招展。


    「快,」陶鐸道,「整兵跟我去楊武峪。」希望太子殿下安然無恙。


    「陶大人準備就這樣追過去?」魏元諶道,「如果我是陶大人,先命一隊輕騎和斥候前往探聽消息。」


    大隊人馬行進隻會拖延時間。


    「另要人通知附近衛所和衙門封閉城門,防止有人兵變奪城,亡羊補牢,猶未為晚。


    隻要衛所不亂,戍邊軍隊抗敵之力未失,北疆就不會出大事,也不至於危及京師。」


    陶鐸雖然心亂如麻,卻還能分辨出魏元諶說得十分有道理。


    對方設下這樣的陷阱,太子殿下定然出事了,到了這個地步不能再自欺欺人,若是殿下安然無恙,這樣選擇的結果也隻是虛驚一場罷了。


    陶鐸道:「魏大人想的周到,我立即命人去做。」


    說完這話,陶鐸又道:「若……太子爺真的出了事,魏大人覺得他們意欲何為?」


    陶鐸話音剛落,就看到一個人慌張地騎馬而至。


    初九立即迎上前與那人說話。


    初九道:「是趙氏再嫁的百夫長彭良。」


    太子去往楊武峪沒有帶彭良,命東宮護衛看管彭良隨進京隊伍一起先行,太子是準備拿到林寺真等人之後,在京中重審山西兵變案,彭良就是人證之一。


    太子想得很好,但結果往往出乎意料。


    魏元諶讓人暗中接應彭良,以免彭良遭遇毒手,進京隊伍被叛軍圍攻之時,彭良趁機逃脫,他一直擔憂趙氏的安全,便奪了一匹馬趕來了五峰山。


    魏元諶將彭良喚到麵前吩咐:「你知曉多少,撿最要緊的說。」


    彭良道:「我與趙氏在寧武所查案,當年山西兵變另有實情,當時的指揮使鄭汴與韃靼勾結,鄭汴死了,鄭汴手下的人仍舊與韃靼來往,這些年一直沒有間斷,我將此事原原本本稟告給了太子爺,沒想到……那些人定是知曉事情敗露,於是做了叛軍。」


    彭良雖然不知眼前到底是什麽情形,但既然叛軍敢襲擊進京隊伍,那麽衛所恐怕也會不保。


    彭良接著道:「我知道鄭汴手下的將領都在哪個衛所,最重要的就是寧武所。」


    寧武所失守的話,叛軍與韃靼裏應外合後果不堪設想。


    魏元諶看向陶鐸,陶鐸前來五峰山必然知曉其中內情,現在經彭良提醒,也該情形了。


    魏元諶道:「陶大人現在該知道去哪裏了吧?」


    保住寧武所,陶鐸道:「我知道了,立即帶兵前往寧武所。」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什麽樣的局麵,可無論什麽結果,他都要硬著頭皮接下來,他是活不了了,隻求能夠保住家人的性命。


    「給我兩百輕騎,」魏元諶再次看向陶鐸,「我先前往寧武所。」


    若是往常,陶鐸絕不敢將人手借給魏元諶,東宮千防萬防不準魏家手中握有兵權,阻攔還來不及,怎麽敢拱手相送。


    可現在不同了。


    如今的局麵,太子都不知是何情形,還提什麽黨爭?


    陶鐸點頭。


    魏元諶道:「我要最好的人手。」他要的是能追上他的騎兵,這樣他們才能及時趕到寧武所迎擊叛軍。


    初九跟著陶鐸去點將,魏元諶將要上馬,他轉頭看向五峰山,他的人手潛入了藏兵洞,是否能救出趙氏,還要看趙氏自己的命數。


    「進京的隊伍怎麽樣?」魏元諶看向彭良。


    彭良道:「我們逃出來的時候,隊伍正突破重圍一路向東而去。」


    魏元諶心中忽然生出幾分牽掛,似是有一根線在拽動著他,腦海中浮現出顧大小姐的麵容。


    她那麽聰明定會平安。


    「與駙馬說,讓他找到進京的女眷,好好護著他們,等我們回來。」魏元諶說完轉身上馬。


    「三爺,」初九道,「我已經能讓人去打聽消息,有周七爺跟著定然會沒事,您放心……顧大小姐會平平安安。」


    「我有什麽不放心?」魏元諶皺眉看向初九。


    初九低下頭小聲道:「還不承認……」


    魏元諶冷笑。


    「三爺,這馬上要打仗了,有些話我不苦不快,」初九一邊追趕魏元諶一邊道,「差不多就行了,以前老太爺就說過,見好就收,否則吃苦的是自己。」


    在往常,魏元諶定然會給初九長長規矩,可現在重要的是壓在頭上,他沒那個功夫。


    初九顯然不知見好就收的道理,他又湊過來道:「三爺輕薄顧大小姐,我們都瞧見了,三爺再掩耳盜鈴,隻會遭更多笑話。」


    威風凜凜的魏大人,帶著二百輕騎一路向西,那如箭矢般的騎兵仿佛無堅不摧,讓人望而生畏,可就在這時魏大人不小心嗆了一口風。


    「你們都瞧見了?」魏大人目光鋒利如刀。


    初九點點頭:「是啊沒錯,是我們,林夫人,寶瞳,我……」他一根根扳動著手指,當數到這裏的時候,他的手忽然不想敢動了,他怕還沒有到戰場,先提前為國捐軀。


    風蕭蕭兮易水寒。


    初九心中盤算,他得立多大的功,才能不被三爺一巴掌拍死。


    魏元諶聽到初九的話,胸口頓時熱浪翻湧,一下子到了喉口,他下意識吞咽下去,隻覺得腥甜,左腋下的舊傷也開始疼痛,就要以一種燎原之勢遍布全身。


    所以他還是認錯了人,將顧大小姐當做了如珺。


    可很快,他腦海中又出現了顧大小姐治傷和用簪子救他時的模樣,以及她在太子宴席上調琴的指法,她見到周擇笙時意外、驚喜之情,這些細節仿佛一股清泉慢慢撫平了傷口上的炙熱,讓那種不適感慢慢遠離了他。


    他的舊疾就這樣被壓下了?


    魏元諶不禁覺得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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