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麵前是脾氣不好,在趙有魚麵前是腦子不好。


    沒錯,這條魚很聰明,在回家這段航程中船上的人都已對此達成了共識,它幾乎能洞悉人類複雜的情緒,比隻憑直覺的野獸更加敏銳。但在趙有魚麵前,……就,真的很想一隻腦容量有限的寵物。


    簡單舉例。


    最近趙有魚閑暇時間的遊戲是和這條大魚玩扔球頂球。沒錯,這條魚會從水族箱裏躍出來,把趙有魚丟過來的小球頂回去,一人一魚還玩得有來有回。


    對於這條智商已經很明顯超越了冷血動物的大魚,船上的老江湖們並沒有大意放過。


    布偶先生和饕餮都對大魚做了檢測和試探,結果並不明朗。


    這條大魚的體內的確蘊含著一股巨大的力量,但它卻還遠談不上開啟靈智,似乎隻是動物中比較聰明的一種。


    兩個大妖怪難得地達成了一致。它的力量強大得可疑,來曆不明,不應該留在船上。


    趙有魚從善如流,“等到了公海,就把它放了。”


    ***


    海岸線已經看不到了。


    船隻下排開滾滾潔白的浪花,他們正在向著家的方向航行。


    趙有魚和大家夥站在甲板上,看著水族箱慢慢被吊起來,移向海麵。


    裏麵的大魚似乎預感到了將要發生什麽,突然不安起來,有力的魚尾撞在玻璃箱壁上,將整個水族箱連帶著機械吊臂都撞得一陣搖晃。


    它看起來很不願意被放回海裏。


    操縱機械臂的船員扭頭去看趙有魚的意思,趙有魚擺了擺手。


    於是水族箱繼續穩穩地向海中放下。


    直到海水沒過水族箱。


    那幾隻一直放在裏麵的小黃鴨隨著海波漂浮起來,很快就被船隻排開的海浪衝走,遠遠地落在了後麵。


    甲板上的氣氛似乎有點怪異,就連一向神經粗大的孫小橘都感覺到了,她有點不安地拽了拽餘躍的袖子,悄聲問:“我怎麽感覺……感覺小魚姐不太高興?”


    餘躍搖頭,“我不知道。”


    他又想了想,道:“也許她知道那條魚很不開心,所以她也會不開心。”


    孫小橘眨眼,“那既然魚不想走,小魚姐不想它不開心,那不放生它不就行了?”不等餘躍回答,她轉念一想,又道:“對奧,可是小魚姐想要放生它,如果不放生它,魚開心了……小魚姐會不開心嗎?”


    被自己的邏輯繞糊塗的女孩眼睛都快暈成蚊香,從來快樂的小貓咪的大腦裏沒有安裝這麽複雜的處理器。


    “晚上能吃到最新鮮的珍珠魚丸湯我就很開心啦。”趙有魚打斷了孫小橘的“哲學思索”,拍了拍她的腦袋,然後走開了。


    ***


    晚上大家真的吃上了珍珠魚丸湯。趙有魚親自掌勺,每個人都吃了個肚圓,人人臉上都是滿足的笑意。


    珍珠魚丸需要肉質緊密的深海魚,這樣才能讓丸子在沸湯裏不散,且爽滑彈牙。最近船舷附近經常能看到水手們海釣,一網子下去總有收獲,很多都是平常不怎麽見到的深海魚。


    因為運氣實在太好,大家釣魚捕魚的熱情分外高漲,直接導致這幾天的夥食都十分豐盛。


    “誒,又上來了又上來了!”吃飽的大副一邊剔著牙一邊靠在欄杆邊指揮著布置漁網的水手們把滿滿登登的收獲拉上來。


    他看到趙有魚便熱情地招招手,“小魚,你看,咱們明天的菜單是不是可以安排上啦?”


    趙有魚走過去一瞧,不免也有些驚訝——真的好多魚!


    天色已近黃昏,太陽都落下去了,隻有那漁網中大大小小鮮活的海魚鱗片還在閃爍著微光。


    她忽然凝神,往船舷外看去。


    一條巨大的魚尾在暗青色的海波之下,一晃而過。


    ***


    船在半個月後遙遙看到了他們出發時的港灣。


    家,就快到了。


    沈曜也醒了。保護性的休眠在他感到安全之後終於結束,孫小橘和餘躍也為此大鬆一口氣——不然他們每隔兩天都要去給那大蚌殼房間的加濕器換水!


    沈曜現在最大的期待就是開啟新生活——趙有魚已經許諾給他一個海鮮大飯店首席公關的席位了!他可要好好精進一下本領,熟悉熟悉自己未來的工作內容。


    馬上就要真正踏上自己熟悉的土地,結束這趟波折的旅程了,船上不論是妖還是人之間都洋溢著熱切的期盼和歡樂。


    海釣活動已經不在吸引水手們,畢竟,天天都有一大群魚跟在他們船後麵呢!再稀奇的景象看的時間長了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反倒是有人開玩笑,說不會是小魚放走的那條大魚在悄悄報恩吧……


    趙有魚覺得有點煩人。


    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蹲在船舷邊上,對著船下黑漆漆的海麵嘀咕,“別跟著我們了,不用你報恩。回家去吧。”


    或者不管回哪。


    天大地大,萬事萬物,哪裏不能去,為什麽非要跟著她?


    水波蕩漾,浪花拍打,夜色寂靜。似乎並沒有什麽報恩的大魚存在。


    有點尷尬,而且她蹲的也有點腳麻。


    “你到底想幹嘛?不出來我就走了。”


    夜風輕柔拂過,無事發生。


    趙有魚暗暗罵了自己一句,站起身跺跺發麻的腳準備走開。


    ——對著一片黑漆漆的海水說話顯得她真的很神經啊!


    “嘩啦”。


    海水憑空掀起一股浪花,拍在甲板上。準確點說,就拍在趙有魚的腳下。


    再看四處的海麵,依然是風平浪靜。


    低頭再看,趙有魚在甲板上發現了一隻小黃鴨。


    好吧。


    她試探性地問:“你想我和你玩嗎?”


    然後甩了甩鞋上的水珠:“但是你不能把我的褲子弄濕的哦。”


    剛剛的浪有點大,已經把她的鞋打濕了。


    海水泛起波紋,仿佛是在表示同意。


    趙有魚撿起那隻橡皮鴨子,這劣質的小玩具在海裏已經泡了半個多月,原本印在上麵的圖層都已經消失,變成了一隻沒有眼睛和嘴巴的小鴨子。


    趙有魚用力一投,把小黃鴨扔進海裏。


    兩秒鍾之後,海浪掀起,橡皮鴨子重新被重到甲板上,剛好就落在趙有魚的腳邊。


    海水乖乖地從甲板退去,一點兒也沒碰到趙有魚。


    如是兩三次,趙有魚說:“幹嘛總藏在海下麵?”


    第四次扔出去的橡皮鴨子還在半空中,漆黑的海麵中驟然掀起一股巨浪,巨浪之中,是一條幾乎有半條船那麽大魚尾。


    漆黑的鱗片在黑夜中泛著暗色流光。


    巨大且危險,威懾又神秘。


    然後這條大魚尾巴,精準地用尾巴尖兒,把小黃鴨接住,然後打回甲板上。


    趙有魚被這巨大尾巴掀起的海浪從頭到腳淋了一身。


    大魚似乎也知道自己又做錯了,從海浪中掀起的尾巴有點僵硬地停留在半空,然後一點一點放下,生怕再濺起水花來。


    趙有魚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也有點意興闌珊。


    她看著海麵上的波紋,知道那條幾乎和船一樣大的大魚就停留在水麵下方。


    “我們就要靠岸了。”趙有魚道:“不要再跟著我們了。”


    海麵的波紋晃動,仿佛大魚正在表達無聲的抗議。


    趙有魚手裏捏著橡皮鴨子,有些多餘地解釋了一句:“你太大了,再跟著,會擱淺的。”


    她道:“海很大,很多地方隨便你去。等你的血脈覺醒了以後,你會知道自己應該去哪的。”


    布偶貓說完就走了。


    漆黑的海麵上,隻剩一直黃色的橡皮鴨隨著海浪波蕩。


    ***


    誰也沒想到那條大魚會跟在他們的船後麵到現在。


    而且還一天一個模樣。


    前天看起來像鯨魚,昨天看著又像巨鯊,在船舷周圍的水麵下徘徊,好幾次把目擊到的水手們嚇得心驚肉跳。


    那隻橡皮鴨子被他執著地帶在身邊,在蔚藍的海水中上下起伏,下方是大魚那龐然的陰影,簡直像個不可思議的浮標。


    饕餮先生倚著欄杆,注視著水裏那滑稽的塑料玩具。


    “他或許是有鮫人的血統。”


    他對趙有魚耐心科普:“鮫人天生便掌握魅惑的技能,哪怕未開靈智,也會隨著他們自己的心意變化外形。”


    這條大魚或許是有點認知障礙,也或許是不知道變成什麽模樣才能獲得趙有魚的喜歡,所以才一天變一個樣子,都是他在海中曾見過的巨獸的身影。


    趙有魚看著陰魂不散如追蹤犬的大魚,對方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視,居然還扭扭捏捏地從海水中舉出一點尾巴尖尖來。


    饕餮風涼地的笑:“看到沒,這是在討你歡心呢。”


    趙有魚盯著那尾巴尖看了兩秒,“但是也不好看。”


    然後補充:“又大又醜。”


    這條魚大概是對大小沒有概念,以為變成鯊魚就不會擱淺麽?


    真是笨死了。


    水手們現在也知道這跟在船後麵的鯊魚不咬人,膽子也大了起來,現在反倒挨挨擠擠地跑到甲板邊上看起熱鬧來了。


    就在水下的大魚遊弋著似乎在尋找更適合展示自己尾鰭的角度時,一個水手小夥子失足一滑腳,竟然從甲板的護欄邊栽了下去!


    “快,快給我拉上來!”努力踩水的小夥子臉都白了,畢竟看熱鬧和真“與鯊共舞”還是兩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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