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衛慈呲牙,“呸。”


    呸完了趙有魚轉身就走,回了自己的艙房裏蒙上被子。


    她大概是這世界上頭一個敢朝真·龍吐口水的人了吧。想想還挺爽的。趙有魚吸了吸鼻子,閉上眼睡了。


    她又怕疼又怕死,但逃跑從來不在她的選擇範疇之內。


    趙有魚這一覺睡得出奇的香甜。


    她是被一陣猛烈的搖動晃醒的,睜開眼的時候,床頭櫃上放著的水杯已經“叮叮當當”地軲轆在地上了。


    趙有魚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海神的進攻開始了。


    她們這艘體量絕對不小的船像風中最渺小的一片兒樹葉子,被浪推起來跟玩一樣。


    好在有布偶先生和餘躍反應迅速,布偶先生將整艘船納入了固定的結界中,雖然船上眾人仍免不了東倒西歪,但至少不必被從甲板上甩進那漆黑如墨汁一樣的大海裏。


    即使水手們都是經過大風浪的,還有黑熊精船長和章魚大副兩個心裏頭清楚,在眾人中又有威望的坐鎮,卻也難免一片混亂。


    趙有魚劈手揪住餘躍,“衛慈呢?”


    男孩一怔,他搖頭道:“我沒看到他。”


    “姐,你別找他了,當務之急我們得從這裏出去啊!”餘躍不笑的時候長得果真很像布偶先生,趙有魚在心裏想——我當時怎麽就沒注意呢。


    “就是誒小魚姐,這都什麽時候啦——”


    聲音從頭頂上傳來,趙有魚抬頭一看,一隻碩大的橘貓緊緊扒在桅杆上,努力保持著平衡,渾身的毛都炸開了。


    她頗有自知之明地認定自己沒多少本事,幫不上大忙,能保全自己就很不錯了,船晃動得實在太厲害,情急之下孫小橘變回了原型,把自己跟桅杆徹底綁定,總算能安全些。


    她並不知道自家老板和衛慈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很顯然趙有魚因為這突然的變故而表現得十分反常。


    趙有魚抿抿唇,“保護好大家,你自己也注意安全。”她囑咐餘躍。


    男孩趕忙問:“你去哪?”


    趙有魚已經從甲板上騰身而起,轉瞬間就消失了。


    她不能讓衛慈真的打開通往地心之火的大門。


    ————————————


    龍在雲間,露出若隱若現的金瞳。


    此刻他俯視天地,不喜不怒,終於成為超然萬物之外的神衹。


    通往地心之火的石門,如果沒有擁有猇的血脈的人去開啟,便隻有絕對強悍的力量才能夠打開。就連衛慈也不得不化為原型。


    銀發男人在深海之淵中凝視著幻境中的情形,唇角緩緩彎起,卻並無一絲真實的笑意。


    他的慢慢地在虛空中的揮動了手臂,仿佛在指揮著一場恢弘的交響樂,陶醉在某種無聲的音樂之中。


    “去吧,讓他們瞧瞧。”海神舔了舔嘴唇,眼睛炯炯地發著光,“我喜歡被小貓咪被嚇壞的樣子。”


    他真的很期待呢。


    “往後站。”


    戴金絲邊眼鏡的男人簡單粗暴地把餘躍往後一推,男孩皺眉,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父親就在身後按住他的肩膀,又將他往後推了一步。


    餘躍氣結,可瞧著布偶先生麵如寒霜眉頭緊鎖的樣子,到底沒說出話來。


    他成了被保護的,扭頭瞧見桅杆上搖搖欲墜的大橘貓,隻能擰了擰眉毛,衝著孫小橘教育了一句,“待在我身後,聽到沒有?”


    橘貓“喵”了一聲。


    布偶先生抬手就又形成了一道防禦罩,像個肥皂泡一樣將身後的餘躍和一眾普通船員罩在了裏麵。


    這防護層看起來十分脆弱,但下一秒,一條從黑水中竄起的,比正常體型足足大出十多倍的旗魚重重地撞在那肥皂泡一般的屏障上,然後在瞬間被遠遠彈開。


    在半空中它便被接二連三竄起的同類當作了攻擊目標。


    等這凶猛的大魚落入水中的時候,早已是死得不能再死,而那巨大的魚屍頃刻之間就被分食一空,隻剩一副白慘慘的魚骨架子緩緩沉入水中。


    濃黑色的海水像岩漿般咕嘟嘟地滾開,讓人難以看清水下的情形,仿佛有無數凶殘的生物頃刻間就要從翻滾的黑水中猛然衝出。


    誰也不知道他們即將麵臨的是什麽。最可怕的,就是這份未知。


    趙有魚飛的很高很高,這還是她在掌握了自己的能力之後,第一次飛得這樣高。


    猇的本能在她血液中流淌,飛翔仿佛已經是駕輕就熟的事情,但新鮮感還是巨大的。


    在半年前,她還不過是隻在夜市賣烤魷魚的布偶貓,連點火還要靠煤氣灶。


    現在——


    趙有魚對上龍的眼睛。


    而現在,她明明是出海來找男朋友的呀,怎麽忽然之間,就要背上“拯救世界”的責任了呢?


    衛慈想要打開地心之火的大門,也是想要拯救這個世界,隻不過其中不包括那一船人,也不包括趙有魚。


    大家是她趙有魚帶來的,人們跟著她走進了這危險的境地,她就得把大夥安安全全完完整整地帶回去。


    還有衛慈。


    她也想把她的大鯉魚完完整整地帶回去。


    即使這不切實際得像一個白日夢,她也偏要試一試。


    ————————————


    與此同時。


    布偶先生站在甲板上,望向那黑如墨汁得海水。


    饕餮在他旁邊低聲道:“我猜你還沒放棄你的計劃?”


    布偶先生黑色的風衣無風而動,他看也不看饕餮一眼,隻道:“衛慈已經淨化了血脈,我無法阻止他,但我不能看著小魚和餘躍就此消失。”


    他是做父親的,談不上什麽犧牲不犧牲,保護幼崽,是猇的本能。


    饕餮突然歎了口氣,道:“她會很傷心的。”


    布偶先生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她會好好活下去。”


    他缺席了小魚生命裏的許多年,這遺憾恐怕永遠都抹不平了。而他唯一欣慰的事,便是女兒長成了如此明朗的天性,無論麵對什麽,她總能堅持,而且堅持得很開心。


    父親總是希望孩子永遠開心下去,布偶先生對自己的女兒很有信心。


    饕餮笑了笑,“真是慈父心腸。”


    他就不同,他想讓趙有魚為他傷心。


    哪怕就那麽一點點呢。


    第89章 chapter 89


    chapter 89


    雲海蒼茫。


    趙有魚眯起眼睛,她的視力已算得上是極好,可在翻滾的雲氣之間,卻難以看清。風凜凜地往臉上吹,刮得她一陣陣生疼。


    但她仍然執意不肯閉起眼睛來抵擋帶著冷意的勁風。


    淺棕色的瞳孔對上金色的。


    龍的威嚴果然不同凡響,趙有魚在半空中險些折個跟頭。大約是這世間所有的生物都難免在真龍麵前感到恐懼和敬服,猇也無法例外。


    她感覺到一陣窒息般的難受,不得不格外花費了力氣,才定住自己的身型。


    “你別想嚇唬我。”她衝著那巨龍的眼睛凶惡地說道。像一隻貓在進攻前拱起脊背,炸開全身的絨毛,然後在喉嚨裏發出低低的恐嚇聲。


    “我不怕你。”


    這單方麵的對話大概聽起來很是幼稚,但趙有魚說得特別特別堅定。


    像是在給自己洗腦,又像是給自己下最後的通牒。


    這是敵人,不是男朋友。


    龍的金瞳依然凝視著她,在雲海之中渺小如同一粒塵沙的女孩子,不喜不怒。


    趙有魚咬了咬牙,她調動了幾乎全身的力量,一道火焰從掌心驟然she出。那火焰呈現出極淡的青藍色,看起來仿佛沒有任何屬於烈焰的威懾力。


    然而下一刻,連空氣都因高溫的炙烤而變形。


    雲海激蕩,雲層如同被那火焰融化一樣,在瞬間大片大片地消散。但那火焰卻沒能觸及到海麵。


    一道泛著淡金色光芒的屏障浮現,恰在趙有魚的掌中火焰she出之前擋在了海域上方。


    龍的吟嘯聲從雲層之上響起,如同一口巨鍾,重重地擊在趙有魚身上。女孩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層。


    這是個嚴肅的警告。


    那金色的屏障隻閃爍了一下就消失了,但趙有魚知道,隻要她再試圖將火焰she向海麵,那堅不可破的屏障就會再次出現。


    她停住動作,猛然轉身,一道淺青色的烈焰便朝雲層之上的衛慈燒了過去。


    就算是以卵擊石,她也要試一試!


    真龍隱沒在雲海茫茫之中,剛剛的龍吟聲四方響徹,仿佛無處不在,根本無法辨別出衛慈的位置。


    可趙有魚偏就知道他在哪裏。


    她後頸上的一處,正灼灼地發燙,冥冥中為她指引了方向。


    層層雲霧在烈焰之下蒸騰消散,發出一陣陣“滋滋”聲。


    她找到衛慈了。


    一片濃墨般的黑色,出現在趙有魚眼前。


    縱使她已經在心中做了準備,即便她知道此刻的衛慈早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人,女孩還是極輕極輕地倒吸了一口氣。


    他是一條黑色的龍。


    大約是這世間最為純粹的顏色,有可以吞沒所有明媚色彩的沉默而強大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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