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罕見地沒能控製住自己的聲音,他咬著牙,極想捏死喬顏:“你再說一遍!”


    喬顏見此忙安撫:“您別急別急,聽我慢慢解釋。”


    “解釋什麽?你小子是不是覺得自己頂天了?我還沒死呢?”


    掌教知道她一向大膽能整活兒,但他沒想到喬顏連這種話都敢說。


    他壓低聲音,看起來慈眉善目的麵容突然多了幾分凶狠:“仙羽就沒阻止你?他就看著你胡說八道?你以為夏侯桀是個好相與的?若真要他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他必定要你先履行承諾,拿這種鬼話騙他,你以為他真的這麽好騙?”


    “咳。”


    喬顏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師尊連吭都沒吭一聲,至於陛下信不信……


    為了不破壞師尊在師伯心中的師弟形象,喬顏繼續小聲說:“其實我沒打算騙他。”


    “什麽意思?”


    掌教師伯臉色更凶了。


    喬顏見此忙擺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來:“掌教,您想想,這可是危機存亡時刻啊,一旦不敵,就算青玉宗殺不盡我們門人,可從此之後剩下的人就要走上逃亡的路了,東躲西藏之時,您覺得驅仙門這名字還有意義嗎?人難道不比名字更重要?”


    “你懂什麽?”掌教麵色難得嚴肅:“仙門之顏麵,有時比性命更重要,易名之後驅仙門就不存在了,如果隻是為了活命,有無數種方法可以做到。”


    “這就是重點了。”


    喬顏並未氣餒,反而繼續勸他:“是有無數種方法,但那些方法之後,驅仙門就真的沒有了,改名卻不同,我隻說可以改成夏侯皇朝,我又沒說不能改回來,對外,大不了就說咱們是夏侯皇朝的後裔,等這事一過,咱們就改回來,興許會損傷幾分顏麵,但也僅此而已,而在外界眼裏並無什麽不同,等仙羽道君晉升,這點影響很快就會消弭。”


    掌教不是個迂腐的人,對於喬顏所說夏侯皇朝後裔他並沒有太抗拒,這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夏侯皇朝是上古時期的巨擘,統治過時代的存在,比現在的仙門不知強多少,而且後裔代表的是夏侯氏,不是夏侯桀,夏侯氏存在的時間很長,夏侯桀隻是最後一位帝王罷了,別人隻會更敬畏,不會小視。


    如果隻是一個名字,他不會在乎,甚至也有把握能說服驅仙門其他前輩暫時委屈,他在意的是——夏侯桀不是傻子,若真達成這樣的協議,或者想讓他拿出底牌來為驅仙門抵抗,不僅要在此之前將驅仙門改名,為他築道之基,更重要的是,他不會隻相信僅僅一句口頭,必要天道誓言來證。


    以天道為誓,驅仙門成為他築道之基,而他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無論如何都不讓驅仙門覆滅。


    但掌教不可能立下這樣的誓言,他也不會允許仙羽道君發這樣的誓,若無這點,此事就不可能成立。


    許是看出了他的思慮之處,喬顏突得長歎了一聲,她露出溫和微笑,聲音有些輕:“我來發誓。”


    “不行!”


    掌教下意識反駁:“你應該明白,如果隻是一個名字,哪怕讓夏侯桀成為驅仙門的太上長老也無妨,可讓驅仙門成為他的築道之基,將宗門規則變更為皇朝規則,這是不可能的,這是一個必遭天道反噬的誓言,你來做這件事,有仙羽的關係,他興許會相信你的誓言,但你要明白,我們不可能履行這樣的諾言,仙羽也不會同意的。”


    遭天道反噬,這可是會身死道消的。


    “我有把握即便遭到天道反噬,也不會身隕。”


    掌教狐疑道:“你有把握?那可是無暇修者都無法抗拒的力量。”


    “您看我像是那種不惜命的人嗎?您不會覺得我這麽大義凜然,願意為了你們甘願赴死吧?我當然是有辦法才提出這個法子。”


    喬顏雙手一攤,笑容濃鬱。


    “這的確不像你小子的性格,不過這件事非同小可,你隻和我說沒用,小子,你別以為本座能給你背所有的鍋。”


    這件事,掌教還真不敢輕易應承下,這個鍋太重了,連他也背不起來。


    “我師尊那邊您放心,隻要您同意我便可放手去做,當然,餘下那些還是得麻煩您走動聯絡,還有門中長輩如何勸說。”


    喬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很是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掌教實在沒忍住朝她翻了個白眼:“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喬顏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是瑣碎,而這些瑣碎之事卻都要靠掌教來斡旋了。自從和喬顏熟了,他這日子就沒舒坦過。


    兩個人商量完,才在掌教皺眉思索的頭疼中走回院子。


    期間,係統帶著疑惑問她:“宿主,你有什麽辦法能躲避天道誓言的反噬?”


    “沒有。”


    “?”


    喬顏語氣漠然:“我一個小小馭靈修士,我能有什麽辦法?連仙羽道君都沒辦法,我能如何?。”


    “那你和掌教這麽說?”


    “不然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眼前之事迫在眉睫,如果那青玉宗老祖真有無暇高期的修為,你以為靠那些仙門的無暇能抵抗?就算能抵抗一二,誰會為了驅仙門和他殊死搏鬥?再者萬一還有同盟,那也必定是無暇修者和高等仙門,我有種感覺,這個可能非常大,一旦到此境地,夏侯桀比那些人更可信,因為這關係到他的道。”


    “可你立下誓言,又沒做到,天道反噬怎麽辦?”


    係統實在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這不是還有你嗎。”


    “?”係統忙撇清自己:“宿主,我沒有這樣的本事。”


    “我知道,我是說係統商場。”喬顏眼裏一片冷靜:“係統商場裏連許願機這種東西都有,有什麽辦不到的,唯一缺少的隻是積分罷了,還有這麽長的時間,這段時間我們唯一的目標,就是掙積分。”


    “可是……可是高等的許願機要的積分也太多了,萬一沒攢夠呢?”


    係統隻聽她說都覺得芯片發痛。


    這可不是幾千積分能做到的,那個高等級的許願機要十萬積分,那是個天文數字,就算不買這個能許願三次的,隻買那種一次性的道具,想做到這種程度,也至少要幾萬積分,它是真沒有這麽多,想幫都幫不上。


    “沒攢夠再說唄。”喬顏的聲音卻很釋然,而這釋然之下還夾雜著些許瘋狂。


    “我是什麽人?我是賭狗,你見過賭狗做事有十成的把握嗎?有幾分可能、不是十死無生就行了,放心,萬一我嗝了,你下一個宿主更好。”


    “宿主……”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平日裏總吵吵鬧鬧的,可聽著她這些話,係統突然有些難以言說的心情,好像有種情緒梗在心頭,它第一次覺得,喬顏其實……也是個挺好的人吧。


    作者有話說:


    喬顏:啊對對對,你說得沒錯。


    第112章 突如其來


    ◎作死的作。◎


    係統心中產生的波動, 喬顏並不知道,否則她鐵定要再多說兩句,忽悠一下, 加深效果,讓它主動獻上羊毛。


    和掌教一起回到院子後, 眾人便看見待宗門之事一向嚴肅的掌教主動同夏侯桀道:“陛下之條件, 喬顏都已與我細說過了,我並非不能答應。”


    他沒將話說得太滿。


    夏侯桀目光微斂,眉眼帶笑,卻沒有接他的話,顯然這些口頭承諾或者說商談的種種都不足以讓他動容, 他等待的, 是一個切實的舉動, 比如一個天道誓言,且得要驅仙門重要的人物入誓。


    掌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向喬顏,稍稍抬了抬下巴, 意思很明顯,不是讓她起誓,是讓喬顏和仙羽道君開口。


    仙羽道君不同意,他是不會讚同她的計劃的, 畢竟這關係到她的性命, 至於喬顏所說的有辦法, 掌教也隻是半信半疑。


    喬顏卻向他拋了個篤定而自信的目光, 並沒有詢問仙羽道君, 反而直接和夏侯桀說:“陛下, 我已經和掌教大人詳細說過, 掌教大人也答應了, 不知你意下如何?”


    夏侯桀這才緩緩開口:“你來與朕做交易?”


    陛下顯然明白她的意思。


    喬顏笑容不變:“如何?陛下信得過我嗎?”


    夏侯桀帶著些許深意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淡笑點頭:“也可。”他掃過另一邊仙羽道君平靜的麵孔,“你確定不問問你師尊?”


    喬顏依然是一副獨斷綱常、想要主掌驅仙門的樣子,手一揮便毫不在乎道:“無妨,他會同意的。”


    從方才開始她便是這種態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十分過分,可仙羽道君竟然也沒有出聲斥責或者製止。


    連掌教都靜默下來,微垂著頭,仿佛驅仙門已經是喬顏做主了。


    夏侯桀在這樣一片沉默靜謐的氛圍中哈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手腕過人,既如此,你立誓也可,小子,你不愧是朕欣賞的人,本事就是與常人不同。”


    他雖然這麽說著,但也沒有給喬顏加一點好感度,喬顏看了一眼,還是-30。


    直到這時,方才一直沉默不語、沒有過問任何事情的仙羽道君才在一片靜謐中平靜道:“什麽誓言?”


    之前的事他一直都默許,因為對喬顏的了解,以及師徒之間的默契,但顯然立誓這件事不在其中。


    但仙羽道君何等人物,他一下子就捕捉到夏侯桀話語中最重要的地方。


    站在旁邊的掌教按了按眉心,低聲道:“小子,你自己說。”


    反正他是不會和仙羽開這個口的,免得被罵。


    喬顏鎮定自諾地安撫了他一眼,才以同樣平靜的聲音回答:“這是我和夏侯陛下的交易,與道君無關,掌教許諾此事門中由我主導和指揮,道君若覺得有異,可以直接罷免我,反正你是無暇強者,一言九鼎,我一介馭靈,隻能由你操控。”


    這話和先前那些話一樣,有種說不出的冷漠、生硬,甚至帶著些冒犯,顯然餘怒未消。


    自從仙羽道君說要把她托付給夏侯桀之後,喬顏待他就是這個態度了,心中有氣。師尊也許是自知她會氣惱,倒是沒像平時和她說話一樣反駁,他看著喬顏,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並未如此說,但涉及誓言,你若不說清楚,我不會同意。”


    哪怕喬顏用了另一種方法和言語來掩蓋這件事中的重點,他依然沒有被蒙騙過去,堅持詢問。


    “我不是道君的傀儡,也不是道君的囚徒,我所做之事,並非每一件都要征得道君的同意,望周知。”


    仙羽道君在她這樣稱得上過分的言語中卻依然毫無怒色,他的表情看起來沉靜、平穩。見喬顏不正麵回答,他幹脆看向掌教,意味不言而喻。


    掌教麵色一緊,突然覺得壓力又到了自己身上。


    喬顏這小子是個不省心的,關鍵做起事來堅定無比,誰來也難以動搖,可仙羽道君顯然和喬顏說的不一樣,他不同意這件事,夾在他們兩人中央,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實在頭疼。


    擰著眉毛靜默了半響,掌教終於扛不住仙羽道君的目光壓力,斟酌著開口:“仙羽,你聽我說,這件事和我沒……”


    “我意已決。”


    他連話都沒說完,喬顏便直接打斷了他的解釋。


    她稱得上十分漂亮、看上去有幾分柔弱、從前被師尊和師伯說是男生女相的麵孔上是一片凜然。


    目光中甚至已有森然之意。


    “道君已決定我的未來,難道連我此刻的選擇都要幹涉嗎?”


    仙羽道君凝視她許久,他開口,是與之前一樣的話:“喬顏,你入我門下不過一年半載,驅仙門的未來輪不到你來為此焦心,也無需你一介馭靈做出什麽犧牲,先前所說不過下下之策,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如此,也無需你此刻便未雨綢繆。”


    “道君多慮了。”


    喬顏依然麵色平靜而鎮定,沒有一絲情緒顯露,哪怕他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我做什麽從來不感情用事,道君別忘了,我修無情道一日千裏,我與你……並不同。”


    這一句說出來,在場之人皆麵色微變。


    其實仙羽道君和喬顏這事一出,加上後麵發生的種種,大約有許多人都忘了,喬顏承仙羽道君之衣缽,她修的也是無情道。


    且與仙羽道君所修‘大道無情’不同,她斷的是人間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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