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四郎的解說聲中,筆記本電腦上放出了當日試射“天師一號”時,外場監控的地麵部隊拍錄下的實地畫麵。


    高空中遠遠飛來一道拖著長長尾焰的條狀物,在莫名的“咻——”聲中一頭紮進草木蔥鬱的山穀之中。


    下一秒,“轟——!”地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地麵部隊鏡頭能拍到的地平線盡頭,山穀上空,升騰起劇烈的火光,塵土揚起老高。


    塗山君&青嵐:“??”


    這師徒倆還沒反應過來筆記本電腦上播放的畫影圖形意味著什麽,又是連續四發“天師”飛至、山崩地裂般連續炸響;鏡頭劇烈搖晃,爆炸的氣浪把鏡頭中近處的大樹刮得嘩啦作響,而鏡頭遠處,那幾乎升騰到半空中的恐怖火光中,竟有肉眼可見的雷霆霹靂在火光中閃爍。


    竟像是天雷降世一般聲勢驚人。


    塗山君&青嵐:“……(°_°(°_°)”


    爆炸餘波稍稍散去少許,鏡頭拉高,拍到了山路上停著的七部外勤車,以及當日在最近處觀測“天師一號”一眾七部外勤。


    有山路上停著的車輛和二十多號人做參照物,師徒倆猛然意識到那片被猛火雷霆洗地的區域究竟有多大,二者本來緊緊抿著的嘴巴,無意識地漸漸張大。


    畫麵切換,下一組鏡頭來自轟炸十二分鍾後升空的無人機。


    從高空中拍下的幾乎被洗成白地、連兩側山體都垮塌了不少的山穀慘狀,讓師徒倆的表情變成了(°△°(°△°)。


    塗山君還好,青嵐甚至被嚇出了一部分原型——這個白切黑的帥氣母狐狸,腦袋上彈出了狐狸耳朵,屁股後麵跑出來一大團尾巴。


    耳朵尖上的毛是豎起來的,尾巴上的毛也盡數炸開。


    吳四郎看著這倆青丘狐被嚇到麵無人色、冷汗淋漓,連架子都忘了端,心裏頭那個舒服勁兒就別提了——果然隻有自己被威嚇是不公平的,就應該讓旁人也來感受一番他當日的心悸才好!


    待這兩人從震驚中回神、各自強行努力將眼神兒裏的驚懼壓下去,一把子暗爽的吳四郎又點開了另一個視頻文件。


    這個視頻文件的名兒,叫《朱x和》……


    四十分鍾後,吳四郎拎著筆記本電腦,邁著小四方步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塗山君的住處,不到一米六的個頭兒硬是走出了一米八的氣勢。


    回到停在峽穀口等消息的越野車上,吳四郎把電腦包一放、揪下胸口別著的攝像頭,矜持地道:“在下也算不負所托,這班青丘來的,想來是不會一心想著弄鬼了。”


    季思情&艾嫻&陸科長:“……”


    季思情哭笑不得,點頭道:“……辛苦你了。”


    以華夏人含蓄的作風,上來就直接秀肌肉威脅他人這種野蠻人的操行是做不出來的,再加上對方畢竟是正國官方希望能夠順利統戰的對象,過於明刀明槍地威逼,季思情也擔心塗山君惱羞成怒下會不顧一切翻臉。


    就是吧……她本來是囑咐吳四郎先在言語上好好規勸一番再恩威並重的,沒想到這貨是真不在乎同族能不能保存顏麵……


    雖然麵子上搞得難看了一點點,不過隻要達成了目的也就不必要過於執著細節,季思情收好吳四郎交回來的攝像頭,隨口道:“你沒有問他們原本做的是什麽打算,是猜到他們本來的意圖了?”


    “這還用猜嗎?無非是你們給好處給得太過慷慨,那自詡名門的塗山氏又忌憚你們圖他的妖丹,又舍不得好處,打著主意占夠便宜後腳底抹油罷了。”


    吳四郎想都不想就道:“他先前不是無意間說漏嘴過一次,他讓弟子日前收拾了間客房?那等目高於頂的貨色能特意招待什麽人,顯見得,必是在安排後路了。”


    季思情三人皆虎軀一震。


    等等,塗山君好像確實說過這麽句話——你那般茶言茶語原來不止是厚臉皮惡心人家,是在摸人家的底兒??


    狐狸精的心機果然都很重啊!


    季思情震驚地道:“你是說,塗山君還聯係有別的妖族?”


    “畢竟是塗山氏,哪裏的地頭蛇都得給幾分薄麵。”吳四郎酸溜溜地道,“哪像我這等野狐禪,去到別人地頭上,不被驅趕就不錯了。”


    季思情等人哪還顧得上搭理這個冒酸的家夥,連忙把這情況匯報上去……h省疑似還有另一群妖族,這群妖族能被塗山君視作後路,想來數目不會小,這可是大事!


    既然知曉了這麽一條重要線索,貴安分部來的宣傳小組就更得重視拿來當借口的直播工作了——對外宣傳也好和對青丘狐們進行安撫當然是很重要的,更重要的還是要好好摸一摸塗山君的底牌、找機會查探出這家夥到底聯係到了藏匿在哪兒的妖族。


    次日,一月二十七號大年初六,季思情和艾嫻一大早便帶著吳四郎再次來到青丘村,開始正式直播,把青丘村的現狀和正國官方的扶持政策通過直播間鏡頭放送到全社會。


    也就在青丘村這邊的深入直播再次引發網絡討論熱潮之時,h省西部、距離崆州市不算得太遠的八百裏伏牛山中,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內,一隻渾身雪白、與天地間滿目蒼茫渾如一體的靈動小獸,正在雪地中行走。


    一月的h省仍舊頗為寒冷,月均溫度還在零度以下,從早上便飄起的大雪一直下到午間,到濃雲散去才消停。


    渾身雪白的小獸長著一對尖尖的耳朵,體型瘦長,屁股後麵拖著兩條毛絨絨的大尾巴,雙尾一虛一實,虛的那條輕搖擺動間仿佛有細白晶體閃爍,似夢似幻,美不勝收。


    拖著虛實雙尾的雪白小狐一路欣賞著雪景,走到一處小山坡峰頂處,左右打量了眼,忽然縱身一躍、跳進一處藏在雪層下的地洞中。


    不多時,被鑽出個小巧洞口的雪層被突兀地從地下伸出來的兩條胳臂扒拉開,一個看著隻有十六、七歲年紀,穿著一身現代人裝束的少女,靈巧地從地洞中鑽了出來。


    這少女相貌清秀,雖不似狐身時那般惹眼,卻也稱得上一句小家碧玉,拍打了下衣服上沾染的雪花,便赤著一雙天足,歡快地沿著山路往下跑。


    下午一時前後,這赤著腳在冰天雪地中行走竟然也不覺得寒冷的少女,來到一座小鎮上。


    這座小鎮離景區近,旺季時遊人如織,如今春節期間沒什麽遊客,但因有不少年輕人返鄉過年之故,倒也不算太冷清,清掃過積雪的街道上不時有人影走動。


    遠遠看到城鎮,從山中走出來的少女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從鼓鼓囊囊的衣服下麵掏出來一雙圓頭小皮鞋。


    抓了把雪擦了下腳底,少女把精巧可愛的圓頭皮鞋套到腳上,美滋滋地欣賞了下,這便抬步走向人類城鎮。


    以旅遊業為主的小鎮商業方麵發展得不錯,雖然常住人口才幾萬人,鎮上也有連鎖超市、商場和電影院。


    少女此行的目標,就是鎮上的連鎖超市。


    數日前,她跟著長輩來過一次這座城鎮……不過長輩沒有準許她到處跑,以袖納乾坤之法將她揣在袖中,讓她眼饞了好半天;那之後她便動了小心思,悄悄把長輩給她準備的衣物偷了出來藏在外麵,如今找到機會,可算能夠好好享受一番這城鎮繁華。


    一路直奔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連鎖超市,進得大門,熱烘烘的暖氣便撲麵而來。


    少女高興壞了,恨不得原地蹦躂幾下,隻是超市裏的客人員工太多,她興奮了會兒還是壓抑住了驚喜,學著其他客人的模樣,矜持地走進超市內。


    認不出的商品琳琅滿目擺滿貨架,看得少女眼花繚亂,可惜她身無分文,再精巧美觀的東西也隻能望而興歎。


    一路逛著走到食品區,站在食品陳列台後麵的超市員工們正熱情地招呼顧客試吃。


    被食物香氣引誘而來的少女在旁邊看了會兒,發現試吃是不用花錢的,便壯著膽子湊上前去。


    負責試吃的員工大嬸見她長得可愛,笑嗬嗬地切下拳頭大小的蛋糕,用塑料叉子叉著熱情地遞過來。


    “好吃!”用料實在、塗抹了一層奶油的試吃蛋糕入口,少女開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員工大嬸看她喜歡,又笑嗬嗬地遞了另一種品類的試吃蛋糕過來。


    “好好吃啊,謝謝你啊嬤嬤。”少女歡喜地向員工大嬸道謝。


    旁邊櫃台的員工見這少女實在可愛,招呼一聲“小女子來這邊”,也切了一大塊試吃商品遞給她。


    把能試吃的食品區逛了一圈,身無分文的少女硬是混了個肚皮滾圓;吃飽喝足,她才想起來自己這是吃了白食,又調頭往回走,挨個向請她試吃的員工們道謝。


    員工們早就注意到這小女子穿的衣物不大合身,也不像其他那些同齡的女孩子穿得那樣鮮亮,再加上她腳上隻穿著單鞋、連襪子都沒穿,都隱約猜測這小女子身世估計不大好——要是有個好點兒的父母,也不可能讓這種半大孩子兩手空空地在過年期間一個人來逛超市。


    h省人熱情實在,請少女試吃過蛋糕的員工大嬸提了袋店裏的蛋糕邊,二話不說塞給少女。


    少女受寵若驚,又是一迭聲道謝。


    她這副乖巧懂事的“命苦”樣兒可把員工大嬸給同情壞了,忍著眼淚哄了這少女幾句,勸她趕緊回家,別在外麵凍著。


    白吃不說還能連吃帶拿,少女也頗覺不好意思,連聲稱是,這便提著禮物歡歡喜喜地回家。


    她剛走出超市,就有個中年婦女跟了出來。


    少女在試吃區滯留了將近一個鍾頭,員工們都看出了她不太對勁兒,這個中年婦女自然也注意到了她。


    回頭看了眼超市門口裝的監控,中年婦女沒急著叫住少女,一麵遠遠跟在她後頭,一麵掏出手機打電話。


    無知無覺的少女並沒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了,她惦記著員工大嬸的叮囑,從超市出來並不在城鎮裏逗留,乖巧地往出城方向走。


    隻有幾萬常住人口的鎮子不大,從鎮中心的連鎖超市到出鎮步行也隻需要二十來分鍾,少女剛走出比較繁華的路段,一輛從後麵開過來的麵包車就停在她旁邊。


    司機按下車窗,一臉和善地朝沿著人行道步行的少女搭訕:“小女子,是要往哪去啊?”


    “我準備出城回家呢。”少女乖巧地應答。


    “哦,你家在城外啊?”司機和善地笑著道,“叔叔也要出城去,你上車來,我搭你一程。”


    少女一愣,司機見她沒有第一時間拒絕,便又繼續熱情地招呼道:“上來嘛,反正順路,叔叔也不收你錢,天氣這麽冷,可別凍著了。”


    說話間,這司機走下車來,拉開了後座車門。


    後座上坐著個中年婦女,也是一臉熱情和善地朝著少女招呼:“來來,小女子,來挨著我坐,車上暖和,坐一會兒就到你家了。”


    少女挺有些不好意思,這些人對她也太好了,不僅讓她白吃白拿,還擔心她冷著凍著,要送她回家。


    嘴上不住道謝,少女毫無防備地坐進了車中。


    司機關上車門,將車發動,嘴上問著少女家住哪個方向,把車往出城公路上開。


    少女不疑有他,說了她要去的方位,與她一道坐在後排的中年婦女遞了瓶開了蓋的飲料過來時,她也毫無戒心地接過來喝了小半瓶。


    一月二十八日,大年初七。


    季思情和艾嫻照舊領著吳四郎,大清早的搭著陸科長的車來到青丘村做直播準備。


    四人剛走進塗山君的住處,便驚訝地看到塗山君居然在招待客人——隻有一套待客用桌椅的毛坯客廳裏,有個長得虎背熊腰、塊頭極大的壯漢坐在塗山君對麵。


    走在季思情身側的吳四郎看到壯漢的瞬間,腦袋上猛地彈出來一對狐狸耳朵,咻地一下躲到季思情身後。


    季思情連忙運轉練氣術,再凝目往客廳中看去。


    然後她就看見了壯漢客人的本體……一頭比水牛還大上兩圈兒的斑斕猛虎。


    季思情:“……”


    捎帶著,季思情也看到了塗山君的原型……一隻遍體銀毛、與吳四郎本體差不多大小的大狐狸。


    與吳四郎不同的是,塗山君屁股後麵拖著三條比他狐狸本體還長的大尾巴,一實二虛。


    季思情:“……”


    第147章 拐賣


    “陸官人,季君,艾小姐。”


    塗山君照例忽略吳四郎,問候過眾人,便抬手指向把扶手椅擠得滿滿當當的壯漢:“這位是伏牛山真源山君,與我塗山氏有些淵源。”


    個頭直逼姚明、長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壯漢一雙虎目朝三人看過來,冷冰冰的視線在季思情身上略做停留,抬起比一般人大腿還粗的雙臂,交握成拳、隨意地拱了供手。


    季思情、艾嫻和陸科長一聽“真源山君”這個稱謂,三人皆心下一凝。


    吳四郎這個茶裏茶氣的公狐狸不僅給七部提供了古時玄門正宗的練氣術,也提供了不少修行界的常識,例如稱呼上的講究:“君”為敬稱,“君”前麵加字,如“某某神君”、“某某仙君”、“某某地君”、“某某府君”為尊稱。


    前者用起來沒什麽限製,有一定身份來曆、或道德品行(修功德道)受人尊敬的強者都能稱之為君,如竇女稱季思情為君,又如吳四郎再見不慣青丘狐也得稱塗山氏為君;稱之為山君,則證明此君至少是一山一地之主。


    塗山君對七部三人介紹壯漢時用的“伏牛山真源山君”這個尊稱,翻譯成大白話就是……這是八百裏伏牛山的妖王。


    顯然,這個真源山君,就是塗山君原本視作“後路”的那群高能生物之首了。


    陸科長好歹是幹行政工作出身的,眼珠子一轉便意識到塗山君把“後路”暴露出來必然是發生了什麽讓這兩群古代生物都感覺棘手的事、要有求於七部所代表的人間公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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