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的話下午我們就看出來了。”老魏搖頭。


    “嗯,呂燕萍確實隻是普通人,她腦袋上是沒有靈氣氣旋的,她周圍的靈氣也沒有比較大的波動,不會主動向她匯聚。”季思情點頭道,“但是……不是異化者,不表示就不會跟智慧高能體產生聯係。”


    “怎麽說?”劉隊和刑偵專家都來了精神,異口同聲。


    “我們剛收容了一個會說話、會交流、還留有末法大劫前記憶的智慧高能體,水鬼王六。”季思情道,“這個水鬼王六自身並不是很強的高能體,至少是沒有‘竇女’、‘龍潭公’強的,但他也確實有能力能夠對物質世界的人類造成幹涉,我們發現他的原因,就是他從水龍頭裏取水,讓一名壯年男性溺水瀕死。”


    劉隊和刑偵專家同步倒吸一口冷氣。


    “根據我們對水鬼王六的審訊結果,王六與他襲擊的壯年男性並無糾葛,隻是因為不想讓這名壯年男性招來衙門官差、讓他寄住的人家遭受連累……呃,他以前那個時代的官府確實也不咋當人,這方麵也不太好怪他。”


    季思情發現自己當著劉隊這個現代“衙門官差”的麵說這種話挺離譜的,連忙找補了下,道:“王六寄住的那家人並未發現王六賴進了他們家裏,假設王六沒有暴露被我們帶走,那麽往後王六會不會繼續出於他自以為的、維護寄住家庭的目的而去攻擊他人,是可以預見的。”


    擔心官差上門就讓人溺水,從這事兒上就能看出這些在現代複蘇的古代高能體對現代法製絕談不上多少敬畏,這就是水鬼王六表現得再無害、提供了再多情報做出了再多貢獻也得先關著接受觀察的原因——人類身懷利器都會殺心自起,期待智慧高能體能出於道德或別的什麽原因自我約束別去“以武犯禁”,那還不如祈禱天下無貪更現實點。


    要不是竇女龍潭公那種高能體實在是神出鬼沒、完全逮不著,誰會願意放任那些家夥滿世界亂竄啊!


    老魏和季思情這麽一通解釋,刑偵專家和劉隊終於理解了他倆的意思。


    “這意思就是……你倆懷疑呂燕萍周圍就有這麽一個類似於‘水鬼王六’的古代高能體?!”劉隊震驚地道。


    “現在沒證據,暫時還不好定論。”老魏嚴謹地道,“不過我和小季都認為這個可能性是很大的。考慮到以呂燕萍的年紀和閱曆,不太可能像積年累犯一樣在我們幾個眼皮子底下撒謊……襲擊苗代芬四人、拿走他們生魂這件事很可能是那個與她有關聯的高能體自行其是,呂燕萍有一定可能不知情。”


    “但是這個也是不絕對的,因為有目的的、把還活著的四人藏起來這一個細節,這種隱匿罪行的做法,更像是人類會做的事。”季思情補充道,“我的想法是,呂燕萍也許有一定可能不知情,但是放任某個智慧高能體取走人類魂魄靈魂去達成某個目的這件事,呂燕萍有很大的參與嫌疑,至少在這一點上她應該是知情的。”


    呂燕萍出現在監控裏、出現在警方視野,其身份履曆在專案組奔赴雞場鄉前就已經被調了出來。


    呂家老三呂全有的第二個女兒,現年二十一歲,華西大學城師範學校大四的學生,從小學到初中、高中都在省內就讀,過往清白得像一張白紙,就是一個很普通的、還沒有出校門的學子。


    呂家人直到呂全有這一代個個都有案底,包括已故的呂老者和呂家老大,到了孫輩倒是幹淨得很,呂燕萍隻是眾多呂家孫輩裏麵的一個,並不顯眼,也不特別出色。


    招待所裏的眾人正討論如何呂燕萍身旁高度可能存在的智慧高能體、以及呂燕萍自身立場時,雞場鄉另一頭,呂家大院內。


    左側副樓三樓,呂燕萍坐在她上大學離家前住過的小房間裏,透過窗戶,一臉厭煩地看著主樓一樓燈火通明的堂屋。


    天氣冷,入夜後就沒人願意在院子裏逗留,呂家的當家一輩和孫輩的成年男丁,都集聚在主樓堂屋裏說話。


    透過人影綽綽的堂屋窗戶,呂燕萍看到堂屋裏有人在走動,屋內人沒有控製音量、肆意放開的爭執聲,人在副樓三樓房間裏的她都能聽見。


    爭執的內容……對於這種剛死了家主呂老頭、又死了第一繼承人呂老大的農村大家庭來說,並不出奇——無非是這個指責那個不孝順、沒在家裏住沒資格多吃多占,那個罵這個都嫁出去了還沒臉沒皮跑回來爭家產之類的。


    呂老頭兒女多,呂燕萍的老爹排行第三,除了死去的大伯,還有個二伯、四姑媽、五叔、幺姑媽、幺叔,堂哥堂姐堂弟堂妹姑表哥姑表姐一大堆;呂老頭和大伯前後腳走了,留下早年間呂家人幹不法事攢下的、相對於g省民間來說算是頗為不菲的家產,這一大家子肯定是要好好爭一爭的。


    不過這些跟呂燕萍沒什麽關係……她老爹呂全有不管爭來多少家產都是她大哥呂子華的,跟她沒什麽關係。


    她老爹也沒有讓她跟著參合的意思,隻帶著大哥去跟其他人爭,沒她什麽事。


    主樓堂屋裏的喧囂呂燕萍隻覺得厭煩,聽那幫人吵了好一陣實在沒個清淨,從背包裏掏出耳機戴上,拿著手機鑽進被子裏。


    才剛玩了會兒手機,她的房間門忽然被人推開,她媽聒噪的聲音一下響了起來,廉價耳機放的音樂聲都擋不住:“你是要死了沒小燕萍!聽不到樓下喊啊?!”


    “搞哪樣嘛!”呂燕萍不得不掀開被子坐起來。


    “樓下你家哥都喊了幾嗓子了,你是聾了沒?非要人來請你是不是?!”從來不曉得好好和女兒說話的呂燕萍她媽罵罵咧咧地道。


    煩躁不已的呂燕萍隻得坐起身來。


    第105章 呂燕萍


    呂燕萍知道家裏人每次叫她都不會有什麽好事,果然,跟著老媽下樓後進了坐著一屋子大人的主樓堂屋(客廳),二伯呂慶生和她爸呂全有,這兩個呂家老爺子和呂老大去世後家裏最有話語權的男人,就說起了她的婚事。


    被老媽拉著坐在旁邊的呂燕萍,緩緩低下頭,把她臉上的情緒掩藏起來。


    上月中旬,學校還沒有放假她就被喊回家來,為的就是這事——隔壁清源鎮有戶姓蔣的人家有個兒子快三十了還沒成家,呂家人喊她回來相親。


    呂燕萍不願意。


    她大學都還沒畢業,畢業後也根本不想留在本地,一心隻想著跑得遠遠的、最好下半輩子都不和呂家人打交道才好,哪願意嫁到離雞場鄉才不過二十幾裏路的清源鎮去?


    要不是呂老頭和呂老大的白事前後腳辦了快半個月,蔣家的彩禮到這功夫沒準兒都已經抬進門了。


    二伯呂慶生跟她親爹呂全有都覺得呂燕萍這個在市裏讀書的女大學生要價不能少,商量起了跟蔣家要多少彩禮,五叔和幺叔在旁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出主意。


    低著頭的呂燕萍心底漸漸升起煩躁,無意識地彈著自己的指甲。


    多年來靠著全家抱團橫行鄉裏的呂家就是這樣,家裏麵的規矩大得很,她媽和家裏的伯娘、嬸娘、姑媽們平時性格再潑辣,說話聲音再大,到了家裏有什麽大事小情的時候還是家裏的當家男人們說了算,別的人不能插嘴。


    剛才還為著老房子歸哪家和老爹吵得樓上都聽得見的二伯,這會子比她的親媽還更有資格管她的婚事。


    呂燕萍的親哥聽了幾句什麽彩禮、過門禮的就不耐煩了,起身跟二伯和親爹招呼一聲便自顧自回房間去睡覺,其他的孫輩男丁也對呂燕萍的婚事沒什麽興趣,紛紛散去。


    呂燕萍抬頭看了眼一麵掏手機、一麵走出堂屋去的親大哥呂子華,麵無表情低下頭,一下一下地彈自己的指甲。


    她前麵的幾個堂姐都嫁人了,這回家裏辦白事,也是來了幾天、盡了下孝道就各自歸家;不用像她這樣,長輩一句交代就要在家裏乖乖聽話,敢頂嘴或是敢表現出不服氣不服管的樣子來,就會被家裏人輪班教訓不懂事,搞不好還要吃皮肉之苦。


    有時候想想……呂燕萍是真的很不甘心。


    華西大學城幾萬個大學生,那麽多和她年紀相等的年輕女孩,怎麽偏偏就她這麽倒黴,就沒法投生到一個正常的好人家呢?


    那麽多女同學能有疼愛她們的爹媽、慈祥的爺奶、護著她們的兄弟姐妹,怎麽她就一樣都不占呢?


    一屋子的長輩隻商量了半個多小時,就定下了呂燕萍的終身大事,從定彩禮到在哪擺酒、幾號擺酒、請哪裏的大師傅來做酒席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沒有人問一句呂燕萍願不願意、滿不滿意男方,就像半個月前她回來的那天直接被爺爺喊去相親時一模一樣。


    眼見時間不早,長輩們紛紛起身回房,呂全有和呂慶生一麵商量著哪些人一定要請來吃酒,一麵往外走。


    路過低頭坐著不動的呂燕萍旁邊,呂全有這個親爹像是終於注意到自家閨女還在現場,隨口吩咐道:“小燕萍,把堂屋掃了再去睡。”


    “……哦。”呂燕萍悶悶地應聲。


    呂燕萍她媽這時候已經走出了堂屋,她從來見不慣閨女這副又滿腹怨氣又委屈順從的樣子,不幹不脆的讓人看了就生氣,把眼睛一瞪,嗬斥道:“手腳麻利點,不要拖拖拉拉的,都談婚論嫁的大姑娘了,看看你這個鬼樣子,去老婆婆家了也不怕被人家嫌棄!”


    呂燕萍用力彈了下大拇指的指甲,恨恨地抬頭看向親媽。


    她媽已經轉過頭去,沒看見呂燕萍眼中的恨意,嘴巴裏還在念叨:“晚上少打點電話,大半夜還嘀嘀咕咕的,也不怕吵到你家哥睡覺!”


    呂燕萍目送父母、二伯、二伯娘相繼走出堂屋,目送父母前後腳進了左副樓的大門,眼睛裏的憎恨幾乎要化成實質。


    她拚命考進大學,低聲下氣求父母讓她讀書,到頭來,也隻是讓她在嫁人的時候能讓家裏人有底氣多要嫁妝。


    她拚命地壓抑著自己、讓自己表現得比大哥更懂事更聽話,到頭來……她連被要求去換嫁妝、去給家裏人撈好處的怨氣,都不如大哥好好睡一覺重要。


    呂子華連高中都考不上,出去打工又吃不了打工的苦、沒半年就回來家守著爺爺爹媽啃老,成日裏遊手好閑不幹正事,天天不是在家裏打遊戲就是呼朋喚友地去鎮上玩、去市裏玩——這樣的大哥,也比她金貴一萬倍。


    在空蕩下來的堂屋裏靜靜站了幾分鍾,呂燕萍抓過擱在爐子旁邊的掃帚,默默開始打掃。


    收拾好堂屋,關上門,呂燕萍返回她家住的左副樓三樓,進入自己那個靠窗的小房間。


    呂家的自建房是上世紀九十年代蓋的,用的是敲詐勒索過路司機賺來的髒錢,房子蓋得很大,很闊氣,跟鎮上有錢人家的房子也差不了多少。


    但因為人丁多的關係,房子再寬敞闊氣房間也難免緊張,呂燕萍直到上初中才分到自己的房間,還是用原來的雜物間改的。


    家裏願意費事給她改個小房間出來,還是因為當時呂子華發脾氣不願意和她住一間……哪怕她原來也隻占一個小角落,呂子華還是嫌她礙事。


    可惜即使是雜物間改的房間,她也用不了多久了……等她真的嫁出去,這個家裏不會再給她留個空位。


    呂燕萍坐到小小的單人床上,半仰著脖子,盯著牆上張貼的、她高中時用省下的零花錢買的明星海報發呆。


    家裏的隔音不太好,她聽得見隔壁傳來隱隱約約的罵聲。


    那是呂子華在罵人,罵遊戲裏的隊友,不務正業的呂子華每天都玩遊戲到半夜,時不時就在他屋裏罵髒話、問候隊友全家,聲音很吵。


    她媽沒去管兒子是不是半夜還在製造噪音,隻盯著她晚上跟人打了電話,哪怕她其實是打給指導員,向指導員解釋她延長請假的原因。


    這種區別對待持續了這麽多年,按理來說呂燕萍早就應該習慣了……可她就是壓抑不住此刻她心頭的恨意。


    呂燕萍是知道的,一些運氣不那麽好的女孩也跟她一樣,注定長大了就沒有屬於自己的家。


    但……那些女孩好歹還能從爹媽嘴裏得到幾句哄人的話、還能過個十幾二十年的鬆快日子,不到兄弟結婚成家或是分財產的那一天,不會曉得自己是“外人”。


    可她呢?


    她連這種麵子情似的“家的溫暖”都沒有得到過。


    老爹從小到大就沒拿正眼瞧過她,老媽隻會嫌棄她上不得台麵、小家子氣,嫌棄完了又扭頭去對呂子華噓寒問暖,完全沒想過她為什麽不能像其他人一樣自信大方。


    呂燕萍心裏真的恨。


    多年來,一點一滴累積下來的不滿、不甘,就像是水都澆不滅的毒火一般燒灼著她的血肉筋骨,讓呂燕萍狠得心頭滴血。


    枯坐良久,呂燕萍輕輕起身,走到櫃子前,拉開櫃門,取出放在櫃子裏的雙肩包。


    拉開拉鏈,呂燕萍從雙肩包底部掏出來一個文具盒。


    呂燕萍盯著這個略有些陳舊的、從高中用到現在的文具盒看了好會兒,一咬牙掰開蓋子,從文具盒裏拿出了個……小木片。


    這塊能塞進文具盒裏的小木片有巴掌長,三指寬,上尖下方、看著像是古裝影視劇裏官老爺給犯人定罪時扔出來的令牌;昏暗的燈光下,能看見木片上有不知是用什麽顏料書寫的文字,隻是褪色嚴重、幾乎與木片上的木紋融為一體,已無法辨認。


    不光字跡模糊,這令牌狀的木牌外觀上亦十分破舊,遍布裂痕、缺口,看上去像是輕輕用手一捏就會碎裂開來。


    但呂燕萍知道這個奇怪的木令牌沒那麽容易壞,她已經試過了……這個看上去很脆弱的東西別說是徒手掰開了,用斧頭都劈不開,錘子都砸不爛。


    她緊握著這個古怪的木令牌,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讓自己真正平靜下來。


    接著……手握木令牌的呂燕萍,輕手輕腳走出了房間,來到呂子華房門前。


    呂子華還在玩遊戲,不大隔音的木門內不時傳出他暴躁的罵聲。


    呂燕萍站在沒開燈的客廳裏,一雙眼睛怨毒地盯著呂子華的房門。


    她小時候,無數次產生同一個疑惑——爹媽已經生出了能傳宗接代的大哥小華華,已經不缺兒子了,又何必生她出來受罪呢?


    直到這次被喊回家來相親,她才明白過來……她爹媽確實沒啥文化,但不是不懂世故人情,他們也曉得孤木不成林,所以要再生幾個孩子給小華華當臂助。


    要不是生了她以後她媽不知道咋的懷不上了,她應該還會有弟弟妹妹。


    爺爺指定她跟蔣家相親,是因為跟他們家結親對呂家有好處;她爹呂全有辦完老爺爺和大伯的白事就惦記著把這事兒定下來,是因為跟蔣家結親對小華華有好處。


    呂燕萍是真的恨,恨不拿她當人的家人,也恨生來就有能吃兄弟姐妹血肉“特權”的呂子華。


    她緊緊握著手中的木令牌,令牌上破損處的木刺幾乎刺進她的皮肉裏。


    直挺挺地在呂子華的房門前站了好會兒,呂燕萍轉過身,走向沙發。


    沙發上扔著件外套,是她爹呂全有晚上穿的那件皮夾克。


    呂燕萍冷眼盯著這件皮夾克看了會兒,彎下腰來,伸出手在夾克領子處細細摸索。


    不多久,她就從夾克領子裏摸出來一根手指長的頭發,悄悄退回自己的房間裏。


    就著房間中昏暗的燈光,呂燕萍瞪著充血的雙眼,把這節根部泛白的頭發小心地纏繞到木令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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