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情好歹也跟警方合作了不少案子,最起碼的刑偵常識還是有的,先去檢查了事發時女主人所在的廚房——如果這事兒跟異常事件沒關係,那麽丈夫在家中意外溺水,妻子的嫌疑就會很大。


    地毯隻鋪了客廳區域,通往廚房和廚房裏的地麵是通鋪的瓷磚,並沒發現任何水漬。


    檢查完廚房又進衛生間,衛生間內整體也相當幹爽,沒發現啥顯眼的水漬或積水。


    最重要的是……這家人顯然也是正常的g省人,洗澡用花灑就夠了,沒裝浴缸。


    花灑倒是可以把人弄濕,但沒可能讓人溺水瀕死。


    廚房的洗碗池和衛生間的洗手台都是正常高度、正常規格,要用這兩處讓人溺水也不是做不到,但對實施者的力氣會有要求——女主人石簡雅隻是個身高一米六的普通南方女性,顯然做不到把身高一米七、體重是她一倍半的男主人謝元魁摁進洗碗池或洗手台裏,更別提之後還要將男主人搬回客廳。


    “這事兒果然不是人力能做到的,確實屬於異常事件。”季思情皺眉道。


    “小季,你看見什麽高能體之類的沒有?”劉隊問道。


    季思情搖搖頭,這戶人家家裏幹幹淨淨的,既無高能體,也沒有那種枉死的冤魂作祟而產生的淡淡黑霧。


    並不是所有含冤而死的亡魂都能變成鬼魂,大部分人的怨恨是怨毒不到能化作惡鬼複仇的,就比如商務場事件中那個被害死的年輕女孩(嬰鬼的生母),如果不是季思情及時介入,那女孩纏到加害者身上的怨氣過不了幾日就會消散,而當時還極其脆弱的嬰鬼能不能替生母複仇也是需要打個問號的。


    “難道真有什麽水鬼之類的古代高能體找上了這家人?”季思情狐疑地感受著四周靈氣。


    靈氣無處不在,且“密度”上也沒什麽疏密之分——幾十層的高樓和半封閉的地下商場靈氣活躍程度都差不多,這方麵七部的外勤們在能夠粗粗感應到靈氣後就做過觀察統計了。


    而這一層的靈氣吧……確實時不時就會讓季思情有一種涼絲絲的、像是充滿著潮濕氣息的感覺。


    但還是那句話——季思情想不通水鬼是怎麽跑到小區的高樓裏來的,按照正國古籍中先人的描述,這玩意兒不是應該活躍在江河湖水之類的區域嗎?


    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正國古籍裏記載的古代高能體也不一定就盡數寫實,季思情琢磨了下,對劉隊道:“我想看一下這一層所有的房間,合適嗎?”


    劉隊爽快地道:“我請物業聯係一下這一層的業主,跟業主商量一下。”


    這一層有五套房子,事發的1501女主人同意警方入室調查,另外四戶人家肯定是要先取得業主同意的。


    還好,正國警方的國民信任度還是很高的,打了幾個電話詢問後,另外四套房子的業主、包括還沒正式搬來入住的那家就同意了警方的入室調查請求,沒留備用鑰匙在物業的業主還熱情地聲稱會趕緊回來一趟給警方開門。


    先後檢察了挨著1501室的1502室、1505室,皆未發現異樣,又檢察了還在散甲醇無人入住的1504室後,1503室的業主臨時跟公司請假,回家來開門協助警方調查了。


    趕回來的是在金融城上班、公司離家近的陳敏,客氣地跟來辦案的劉隊打了聲招呼後陳敏便爽快地把家門打開。


    陳敏家的1503室與事發的1501室是對門,一進入陳敏家的門廳,季思情就感覺那種涼絲絲的、濕氣很重的感覺又來了。


    陳敏把穿得像個外賣員的季思情也當成了跟劉隊一樣的便衣刑警,熱情地領著幾人進入室內。


    季思情走在劉隊後頭踏進陳敏家的客廳,一晃眼看到正對落地窗的靠牆位置擺放的那個半人多高的魚缸,好懸沒失態地驚呼出聲。


    擺了些假山假水草、養著不少觀賞魚的魚缸裏……蹲著個瘦瘦小小的長發年輕男子。


    這年輕男子對上季思情的視線,臉上露出驚恐神色,緊張地抱著膝蓋、大半張臉躲進了膝蓋後麵。


    季思情:“……”


    季思情強迫自己保持鎮定,自然地移開視線。


    這家的業主是很熱情、很客氣的人家,還是不要讓人家曉得家裏有鬼被嚇到的好。


    陳敏一無所覺,大方地開了家裏所有房間的門讓警方檢查,又主動地提供情況:“警察同誌,出事的是對門1501室那家吧?那家人的情況我去年在業主群裏看見有人提過,好像是那個姓謝的業主跟他店裏的員工裹到一起,讓他老婆曉得了,為著離婚不離婚吵過好幾架,我們同樓層的幾家都聽到過動靜……”


    劉隊一麵認真嚴肅地拿出小本本記錄陳敏提供的情況,一麵把詢問的眼神兒投向季思情。


    季思情看了一眼魚缸。


    啥也沒看見的劉隊心頭一跳,連忙悄悄拉了拉自己帶的徒弟,兩人都很自然地離魚缸遠了一些。


    現代人鄰裏之間的關係其實也就那樣,同在一個樓層住了幾年的陳敏對1501室那兩口子的了解並不多,說完在業主群看到的八卦就沒啥可說的了;劉隊便借故想看看她家的衛生間格局和了解管道鋪設、地漏是否疏通等情況,將陳敏引開。


    趁著業主暫時離開客廳,季思情迅速靠近魚缸,舉起左臂,用右手指了下還蹲在魚缸裏裝透明的水鬼、又點了下自己的左臂:“上來,跟我走,能聽懂嗎?”


    一直埋著臉的水鬼抬起頭,看了看季思情又看了看從季思情右臂上稍稍翹起了一個角的夾紙鬼。


    夾紙鬼翹起來的那隻角變作一隻手的形狀,朝水鬼揮了揮。


    水鬼雖然滿臉驚恐害怕……但還是堅定地搖頭表示拒絕。


    季思情稍稍安心了些,這套房子的業主陳敏身上沒有什麽異狀、不像是被作祟,這個不知為何跑到別人家裏來的水鬼顯然是威脅程度比較低的類型,還能交流、聽得懂人話。


    這家夥襲擊了同樓層的業主是板上釘釘的,一度溺水瀕死的謝元魁還在醫院裏,季思情不可能讓這種存在威脅性的高能體“寄住”在普通人家裏,當即認真地道:“跟我走,不然我隻能考慮消滅你。”


    她說這話的時候態度很端正,一點兒也沒有耍狠逞凶的意思,就隻是很平常地、很正直地表達出她的立場。


    水鬼:“……”


    水鬼眷念不舍、痛苦萬分地看了一眼茶幾上那台筆記本電腦,顫巍巍地抬起胳膊,抓住夾紙鬼伸出來的手。


    第100章 水鬼王六


    水鬼再次被放出來的時候,已經身處貴安分部的負一層了。


    收容畫壁牆人的夾鉛鋼板集裝箱旁邊新增了個兩米來高、長寬皆為四米的大水箱,老魏從電梯裏一出來,看到的就是垂頭喪氣飄在水箱裏的水鬼。


    青年外形,上身穿著件古樸的細麻布交領短衫,下半身穿著條褲管隻蓋到小腿肚上的“七分褲”,褲子上的膝蓋和大腿部位打著補丁;長發,赤足,體態瘦弱,麵目清秀。


    要不是這家夥泡在水裏還能眨眼、活動,老魏簡直要懷疑這貨是不是從穿越過來的古代平民——除了臉色蒼白了點,這水鬼看上去確實與活人別無二致。


    “這個看著……挺正常的啊,一點不凶。”老魏打量了會兒,憋出來這麽一句評價。


    “也就看起來不凶了,這家夥早上差點把人溺死。”季思情正色道。


    水鬼伸手抓住水箱邊緣、把頭探出水麵,磕磕巴巴地解釋道:“在下實無傷人之意,望真人明察。”


    老魏嚇了一跳:“喲,會說話?”


    水鬼的聲音聽上去也與生人無二,就是口音有點古怪,像是帶著某地口音的g省本地話、但跟本地話的區別又很大;不過對於老魏和季思情這種土生土長的g省人來說理解起來並不難,跟g省人和y省人各自用方言官話聊天差不多,雖然有點兒別扭但也不至於互相聽不懂。


    季思情倒沒意外,這個水鬼初見的時候看著就比呆呆傻傻的夾紙鬼有靈性,“鬼體”也完整、不像龍潭公那樣殘缺,能交流溝通並不出奇。


    老魏到場,對水鬼的“審問”就可以開始了,兩人排排站在水箱麵前,各拿著一個小本本進行記錄。


    季思情上來先嚴肅地道:“我叫季思情,這位是我的同事魏思明,我們倆是第七類災害對策部的在職外勤,你可以理解成你們那個時代的公門中人。關於你在北山區天麗小區七樓1501室襲擊他人一事我們現在要對你進行詢問,希望你能如實交代,否則我們隻能對你進行強製收容,聽明白了嗎?”


    “好、好的。”水鬼緊張地點頭。


    “姓名?”季思情點點頭,問出第一個問題。


    “在下姓王,生前在家中排行第六,鄉人都喚我做王六。”水鬼道。


    季思情跟老魏對視一眼,水鬼王六……這貨貌似在“曆史”上也是有姓名的啊。(聊齋·王六郎)


    “你是哪一年生人?末法大劫前在哪一處活動?是怎麽蘇醒過來的?”季思情道。


    “這個……年月太久,屬實是記不清了。”水鬼王六沒明白說好是問案情的,怎麽會問到他的跟腳上來,更加緊張了,“那個……在下由烏江進黔,因故滯留貴陽府,恰逢末法大劫降世,在下倉促尋得一湖中藏身,再醒來時,已是如今年月。”


    季思情與老魏再次對視一眼。


    這個看上去軟弱可欺的水鬼王六,似乎確實挺弱的。


    從他自己暴露的信息來看,這個古代高能體似乎隻能依賴水流轉移、並不能像竇女和龍潭公那樣來去自如。


    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國官方在竇女遺蛻事件中秀肌肉秀過了頭,那次事件後季思情跑了好幾趟龍潭湖也沒找著龍潭公,擺明了是在有意避開“公門中人”;難得再遇到熬過了末法大劫的古代高能體,說啥也得從對方口中多套點信息出來。


    季思情把臉一板,嚴肅地道:“你是怎麽熬過末法大劫的?”


    “這個……在下也說不清。”王六為難地道,“有個相熟的疾行夜叉與在下示警,言千五百年一輪回的大劫將近,讓在下尋個靈山寶地長眠,若運道好時,或可有一線生機。在下迷迷蒙蒙睡去,稀裏糊塗醒來,實不知過程如何。”


    “疾行夜叉是什麽?”


    “就是夜叉鬼。”


    “夜叉鬼又是什麽?”季思情緊跟著追問。


    王六奇怪地看了眼這個滿身靈氣的真人,一時間不大明白這個為人間公門效力的玄門真人是在考驗他還是戲耍他,連這種常識問題也要問,不確定地道:“就是……夜叉族的大鬼,生來孔武有力,鬼力滔天,常被地府征用,日巡陰地夜巡陽間,又叫做日遊神、夜遊神。”


    “夜叉鬼的外貌特征如何?”


    王六:“唔……貌甚醜,可止小兒夜啼……”


    季思情才顧不上水鬼王六臉色古怪不古怪,刷刷地把水鬼交代的東西全記上……


    “對於地府,你了解多少?”季思情又問道,“哪些地府的成員是會跑到人間來的?”


    王六:“……”


    王六一臉無奈,偏偏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實在是招惹不起這個拿根柳條就能讓他魂飛魄散的真人,隻得悲壯地把論理人人皆知的“常識”一一道來:“據在下所知,七爺、八爺偶有奇情奇案時會現身人間,平時常見的,多為牛頭馬麵,夜叉拘魂……”


    “七夜八爺是指黑白無常?”


    “呃是,七爺謝必安,八爺範無救,他兩個若現身時,必是有天大冤案……”


    經過一番細致盤問,從這個古代高能體口中,季思情成功套到了不少與地府相關的情報;雖然王六隻是個小鬼,能交代的也隻是他那個時代的常識,不過這些情報對於啥啥都沒個頭緒的現代人來說還是有一定參考價值的。


    把王六肚子裏的貨掏得差不多了、這家夥實在是抓耳撓腮交代不出啥來了,季思情才把審訊重點轉回天麗小區的溺水案上。


    一提起這事兒吧,水鬼王六便大聲叫屈:“兩位真人明鑒,在下實非傷人,卻是救人才對。”


    喊了兩聲冤,王六便趕緊把那家富戶險些鬧出妻殺夫、又或是夫殺妻的人倫慘劇,多虧他機靈以水淹之法將那家男丁嗆厥過去、嚇退了那一心搏命殺夫的婆娘才化解。


    謝元魁的妻子石簡雅在醫院清醒後,並沒對警方交代過她曾經一度對丈夫起了殺意。


    當然了,法律認跡不認心,一時衝動產生的殺意隻要沒有實施就不會被追究責任。


    除了這一點,石簡雅提供的證詞和現場的勘查情況,與水鬼王六交代的情況都是能對上的——謝元魁確實嗆了不少水短暫昏迷,送醫後很快就醒過來了。


    然後嘛……因為石簡雅身上的多處外傷加上肋骨骨折已經達到輕微傷標準,從醫院出來謝元魁就直接給送局子裏去接受調查了;沒意外的話,這家夥大概是得去看守所蹲一段日子、拘留夠天數才能被放回。


    王六把自己的“冤屈”這麽細細一說,並排站在水箱前的季思情、老魏兩人雖然臉上仍舊嚴肅,私下裏都暗暗鬆了口氣。


    這麽個能夠交流溝通、且對人類沒啥戒心的古代高能體,要是對人類的威脅性大到必須跟畫壁牆人似的封閉收容,多少還是有些可惜的——相對於仍舊不能說話交流的夾紙鬼,王六如果能跟七部合作,顯然能提供不少助力。


    季思情語氣稍稍緩和了些,道:“王六,你畢竟是高能……古代生物,還牽涉進了案件中,我們暫時不能放你走,需要對你進行一段時間的收容觀察,以確定你是否如你所說並無傷人之心,你能夠理解吧?”


    王六無奈,他就知道落到這種公門中人手裏沒那麽容易脫身,可憐巴巴地道:“若能認可在下清白,還望兩位真人能還在下自由。”


    “這是自然,我們七部並不會對所有古代生物保持敵意,如果能對人類抱持善意、不破壞人類社會公序良俗,我們是願意與古代生物和平共處的。”季思情鄭重地承諾道,並舉起右臂,“如你所見,與你一樣同是末法大劫前便存在的夾紙,如今便與我們友好相處。”


    王六滿懷期待地用力點頭。


    要不是夾紙好好兒的盤在這季姓高人手上、分潤著這季姓高人外溢的靈氣,他也不敢這麽老老實實地跟著過來。


    確認這隻水鬼有相當高的服從性,沒什麽桀驁不馴的臭毛病或是動輒躲得無影無蹤死活不肯跟人溝通,季思情和老魏臉上都有了些笑模樣。


    要是蘇醒過來的古代高能體都能跟這個水鬼王六一般通情達理服從性高,七部得省多少事、少操多少心!


    放鬆了不少的季思情語氣輕鬆地道:“如果你有什麽特別的居住環境需求,可以跟我們提,收容期間你的一應要求隻要是在合理範圍內的,我們都可以盡量考慮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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