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家住在婁湖區伍家坡路路口附近的鑫華小區,這小區其實離嵐山農莊事件中失蹤的肖家夫婦倆也很近……但季思情當初沒跟進過警方辦案,並不曉得這個情況。


    下了公交車,步行走向範舟家住的鑫華小區時,季思情看到隔壁小區門口站著幾個熱鬧的老頭老太太,還有個看著應該還不到二十歲、頭上包著孝布的年輕男性,站在架著手機的三腳架前,正手舞足蹈地大呼小叫著什麽。


    季思情疑惑地看了眼那個跳大神一樣的小夥,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那個陌生小區。


    這地方……不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區嗎?還有人特地跑到這種地方來做直播的?


    她正一腦門問號,從家裏來接她的範舟看到了她,朝季思情揮手:“思情,這邊!”


    範舟穿著身睡衣,神態看著挺自然的,手上還拎一塑料袋的零食飲料,季思情一看她這樣就放心了不少——範海應該隻是神經過敏、沒啥大問題,不然範舟不會這麽放鬆。


    兩人匯合一道兒往鑫華小區走,季思情便問道:“我在那邊看到有人直播,你家旁邊這個小區成網紅景點了?”


    “嗨,什麽網紅景點,直播那人是個貪得無厭的神經病。”範舟無所謂地道,“他爸媽好像是去參加什麽旅遊團,人沒了,參團的時候買過保險的嘛,保險公司也願意賠錢,但那個神經病看不上保險公司陪的那幾萬塊錢,非說他爸媽失蹤是市政府的陰謀,獅子大開口要政府賠他家幾千萬,前陣子還拉著一幫親戚去市政府廣場那靜坐呢。”


    季思情:“臥槽?!”


    她一時間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數字——跟著陳安佑撈喪良心的黑心錢、正等著排隊拉去槍斃的陳家人,也沒幾個撈到幾千萬身家的啊!


    “市政府沒人搭理他們,他家那些親戚看著沒啥好處也懶得跟著鬧了,就這神經病還不死心,天天戴著孝布在這附近直播賣慘。”範舟鄙夷地道,“他們家這事兒整個伍家坡路沒人不曉得,你瞧,看熱鬧的都沒幾個,閑得無聊在旁邊看的也是想看這神經病能丟臉到什麽程度。”


    季思情怎麽聽這事兒怎麽耳熟,一言難盡地道:“呃……那家人該不會姓肖吧?”


    “喲,你也知道這事兒啊,那你還問我?”範舟反問道。


    “嗯……確實聽說過這麽個事兒,就是沒怎麽關注過,不認得那人。”季思情挺無語的。


    當時她被安姐打發去新義市出差了,並不很清楚當時失蹤的肖家夫妻是什麽情況,也挺有些同情那兩名受害者……可再怎麽同情,這種意外事故跟市政府陰謀也扯不到一塊去啊!


    保險公司賠錢就拿著唄,何必非得做夢靠訛詐發財呢?


    閑話間,兩人走進鑫華小區,來到範舟家裏。


    同樣一身睡衣的範海抱著貓盤腿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看到季思情跟在老妹後頭進了家門,呲溜一下就從沙發上滑了下去。


    季思情&範舟:“??”


    倆姑娘還沒搞清楚範海這麽個四肢健全的成年男性怎麽會連坐都坐不住、從能睡人的沙發上滑下來,又見範海一個懶驢打滾爬了起來,貓和手機都不要了,光腳跑到玄關處來迎接兩人,一雙眼睛目光炯炯盯著季思情,特狗腿地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季大——思情妹妹……呃,思情大大,來咱們家玩呐?歡迎歡迎!”


    季思情&範舟:“……?!”


    季思情緊張地低頭看向範舟,你哥真的沒問題?


    第70章 戀愛錯覺


    正國不像隔壁棒子國火山島,年輕一輩之間沒那麽森嚴的階級要遵守,隻要關係好,差個幾歲到十幾歲的師兄師弟、前輩後輩一樣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家境差距過大的同齡人照樣能一起出cos聊漢服、五黑雙排打遊戲。


    認準季思情就是傳說中的“市井高人”的範海,盡了他最大努力表現出來的最“跪舔”的舉止……也就是狗腿地拿家裏的玻璃杯子給季思情倒了杯涼白開,然後滿臉堆笑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熱情洋溢地陪著倆妹子聊天。


    別懷疑,對於當下的年輕人來說這已經算是相當高的“待客禮儀”了——以往季思情來範家玩,範海可從來沒說還給倒水陪聊什麽的,都是留她倆自己在客廳裏玩,自己往房間裏一鑽,不到喊吃飯絕不出屋來。


    季思情就挺不適應範家大哥這種熱情,給範海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堆工作生活的無聊話題後忍不住道:“海哥,小舟說你最近好像有些不舒服?”


    “沒有沒有,我好著呢。”範海眉開眼笑地道,“哎呀,咱們平時見得也不多,真虧得你這麽關心我,謝謝了啊思情。”


    範舟幹嘔一聲,嫌棄地衝老哥揮手:“你太惡心了範海,我怎麽就一直沒發現你這麽自作多情呢,小思情就是聽我抱怨才過來看看,哪算得上關心你了?”


    “你懂個屁。”範海不耐煩地瞪沒眼力勁的老妹一眼,又滿臉堆笑地朝季思情道,“思情今晚留我家吃飯吧?你海哥給你露一手?我做的家常菜保準是咱們g省人的地道風味,你晚上想吃點啥?”


    季思情一臉震驚,範舟更是誇張地倒吸一口冷氣:“不是吧範海,你至於嗎?!”


    範海大學時去某個西歐著名的美食荒漠國當過交換生,確實練了一手不錯的廚藝,當初創業的時候還考慮過開餐館來著……但會做菜不表示喜歡做菜,這貨平時在家裏是懶得進廚房的,兄妹倆的一日三餐全靠外賣解決。


    “你不懂。”範海給老妹甩個深沉的眼神兒,這便立即跑房間裏換衣服、親自去超市買菜。


    倆姑娘目送範海興衝衝地出了門,兩人臉上都寫滿了困惑。


    “你哥這……好像是跟平時不一樣了,熱情得過分了都。”季思情費解地道。


    範海待人接物啥的也就平均水平,不太內向也不算特別“海派”,做事情也經常沒個定性,想一出是一出的,可要說這麽隆重地招待人就實在是前所未有,反正季思情跟範舟都認識這麽多年、來她家玩過這麽多回了,就沒見範海這麽殷勤過。


    “這家夥到底在發啥神經?”範舟也是滿腦門的問號,“平時連拿外賣盒去扔都要三催四請的懶鬼,居然主動要下廚?”


    不過嘛……變得過分活潑好客並不是什麽大問題,既然範海看著不像是留了什麽心理陰影的樣兒,兩人便也不在關心他,扯起了別的閑篇。


    “今天中午那會兒不知道怎麽回事,到處是獵奇短視頻,思情你看見沒?”範舟隨口道,“咱們跑腿群裏也刷了好多那種動圖,可把我惡心壞了。”


    “嗯……我看見了。”季思情盡量自然地道,“現在好像都刪差不多了吧,剛才我坐地鐵過來的時候刷到微信公告,說是不讓在微信群裏傳了。這東西還是別傳的好,看著挺嚇人的。”


    幾個比較大的中文互聯網平台都是正國創辦的,輿論管控自然給力;至於外網……那正國官方就管不著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搞出來的謠言,還有說東南亞在鬧喪屍的,就離譜。”範舟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道,“還喪屍呢,怎麽不說生化危機爆發了啊,東南亞那地方有搞得出生化危機的高科技生物公司嗎,說是北美爆發我還願意相信幾分。”


    “哈哈……就是啊。”季思情尬笑。


    其實不是喪屍,是僵屍來著……北美那塊兒確實也爆發了,就是給老美拚命掩蓋過去了——那種規模的僵屍潮要是流傳出來,北美金融市場不地震才怪。


    閑聊了幾句今天網絡上的熱門話題,範舟又想起了什麽,道:“對了思情,你記得我們高中時同班的全靈雲不?長得蠻漂亮的那個。”


    季思情回憶了下,道:“你說小雲啊,那我肯定記得的嘛,和班長是發小的那個對吧?”


    “對,就她。”範舟道,“前陣你不在g省,班長又拉人搞了次同學會,我去參加了,來了十幾個人,小雲前幾次都來的,這次沒來,我聽班長說啊,小雲把她家裏給她安排的那份教師工作給辭了。”


    高中畢業後這幾年,同學群裏喊過不少次同學會,但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實在沒多少“憶當年”的勁頭,每年同學會能湊齊一半人就不錯,反正季思情是一次也沒去過。


    全靈雲在季思情的記憶裏是個蠻清秀的女生,她家裏好像條件不錯,很早就用上了蘋果手機。


    範舟一提起她,季思情也想起來了……前兩年看同學群時,全靈雲好像提過她家裏給安排了個在她自家家門口的北山小學當老師的工作,當時季思情還羨慕過一陣來著——那可是事業編!


    “她不是才當了兩年小學老師嗎?這就幹不下去了?”季思情不解地道。


    “嗨,這事兒說起來就很離譜。”範舟道,“你知道咱們貴安首富是誰吧?”


    “那我肯定不知道啊。”季思情疑惑了,“不是說全靈雲嗎,咋又扯到啥首富了?”


    “就是搞全國連鎖酒店的葉家啦。”範舟給她解釋,“葉家有個葉天舒,是婁湖區一家溫泉酒店的老板。小雲不知道咋搞的認識了這個人,兩人談起了戀愛。”


    季思情:“呃……”


    她不知道啥葉天舒,葉天薇倒是認識……就在她的微信客戶名單裏。


    範舟沒注意到季思情神色古怪,繼續道:“然後吧,認識葉天舒沒到半個月,小雲就把工作辭了,一門心思盤算著做全職太太,結果那男的跟她沒處到兩個月就跟她分了,離譜吧?”


    季思情一臉的一言難盡:“就……是挺離譜的。”


    “這年頭想找個正式工作多不容易,才談個戀愛,都還沒定下來呢,就能連家裏人辛辛苦苦找的工作都不要了。”範舟雙手一攤,惋惜地道,“我倒不可惜小雲把富二代弄丟了,那種有錢人本來就靠不住,我就可惜她那個事業編崗位,當老師就算再發不了財,可穩定啊,旱澇保收的,多好啊,小雲真是缺心眼。”


    季思情深有同感地點頭,再想想自家那個更離譜的姑表妹……真是哪哪都有不讓人省心的。


    兩人說著閑話,範海把菜買回來了,特熱情地進廚房準備晚飯,範舟想進去幫忙都不讓。


    “你哥要能一直保持這樣也挺好的,家務活有人幹了。”季思情偷偷對範舟道。


    “但願吧。”範舟一臉的一言難盡,“就怕你走了這貨又變成躺平廢物了——真奇怪,他今天怎麽這麽勤快的,難不成是老樹開花春心萌動,看上你了?”


    “怎麽可能啊。”季思情笑粗聲。


    笑了兩聲,季思情忽然感覺哪裏不對。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範海明顯不可能對她有啥心思。


    說起來……葉天薇在小天山事件後也被送去療養來著——我去!


    季思情腦門上冒出冷汗,連忙找了個借口跑進廚房內。


    稍稍半掩上門,季思情緊張地壓低聲音道:“海哥,你……那個什麽,你該不會見過葉天薇他們吧?”


    正係著圍腰布洗菜的範海,目光炯炯地看向她。


    這貨比起大拇指,朝季思情一眨眼,深沉地道:“放心吧季大高人,我簽過保密協議的,必須得幫你保護秘密身份!”


    季思情:“……”


    雖然我的職業確實是有保密需要啦……但秘密身份是什麽鬼啊?!


    在範家吃過飯,受不了範海那“熱情注視”的季思情匆匆告辭,搭乘地鐵返回東明區,把都快積灰了的小電瓶騎出來,繼續幹她的跑腿兼職。


    連續出了兩趟公差,去z省的這趟出差還出去了好長一陣子,季思情積攢的客戶流失了不少……好在那些合作過的商家還願意給客單讓她跑,一個晚高峰送下來,還是能賺上幾十百把塊錢。


    到晚上十點多,季思情剛送完一單燒烤宵夜、正蹲在國貿附近等活,範舟給她發了個消息過來:“出事了,看同學群!”


    加的微信群太多,為了不耽擱接單,跟賺錢無關的群季思情平時是不怎麽看的,這會兒反正沒啥事,她便也隨手點開了不知道多久沒看過的高中同學群。


    然後吧……她就看見群標簽名為全靈雲的賬號在群裏發瘋,發了好多段語音、文字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在發酒瘋,不停的哭訴她男朋友沒有了。


    要不是剛從範舟那裏得知全靈雲的八卦,季思情搞不好真會以為發生了什麽失蹤案件,但這會兒吧……看到這個曾經一塊兒處了三年的同學這麽失態,季思情的心情就很複雜。


    想安慰都不知道咋說起。


    群裏的其他同學大約也是類似心態,都不敢去接全靈雲的話頭,隻能小心翼翼不痛不癢地安慰幾句、發個摸頭表情包之類的。


    季思情跟風發了個安慰的表情包便趕緊退出同學群,給範舟發消息:“她是不是受刺激了啊,要不要聯係下班長,讓班長去幫忙看看她?”


    班長跟全靈雲是發小,兩家都住在北山區金融城附近。


    範舟回話:“我正跟班長說這事呢,班長正準備去找她。唉,這事兒說起來也煩人,小雲為著先前辭職的事兒跟家裏徹底鬧翻,一個人搬出去住了,家裏人都不在身邊,班長也怕她想不開鬧出啥事來。”


    過了半個多小時,範舟又給季思情發來消息:“好了沒事了,班長在她租的房子裏找到她了,她喝了不少酒,要死要活的,班長打了120給送去醫院了。”


    季思情提著的心這才放下來……她是真怕好端端的搞出什麽為情自殺來,發消息道:“咱們明天要不抽空去醫院看看她吧?”


    範舟回話:“也行,那我跟班長要個醫院定位,明早上你有空了就先來我這,我們一起過去。”


    “好。”


    次日一早,季思情提前去分部打了卡便趕回家,騎著小電瓶送老爸去地鐵站。


    父女倆個搭乘地鐵趕到婁湖區便分開,一個去酒店上班,一個趕去跟死黨匯合。


    到上午十點左右,季思情便和範舟拎著水果牛奶趕到了北山區人民醫院。


    畢業後忙於承擔家庭經濟重擔的季思情一直沒去參加過同學會,闊別六年還是頭一回見到當年的老同學,看到躺在病床上掛著吊瓶的全靈雲,她心裏便咯噔了下。


    太瘦了。


    季思情記得全靈雲明明是圓臉,這會兒見到她,卻發現她瘦得下巴都尖了,原本並不明顯的顴骨都凸了出來。


    “範舟來了,啊,你是季思情吧?好久不見了啊思情!”


    陪床的班長見到兩人,熱情地起身招呼,躺病床上的全靈雲也想掙紮著坐起來。


    “誒誒你別動了,躺著就行。”範舟、班長連忙製止全靈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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