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題,要簡單許多,甚至算不上題目,所以,魏憂,上茶。”


    老頭坐在椅子上,趙玉書規矩的跪在地上接過茶水,恭恭敬敬遞上去:“弟子趙玉書,請師父喝茶。”


    老頭接過茶水輕抿了一口:“待會我會親自通知東都,你以後就是天機閣的正式弟子,排行第六,日後你可以用這個名號行走江湖,不必有什麽顧慮。”


    懂,大佬背書,江湖上都要給幾分麵子。


    “最後一題,是要問你幾句話,你如實回答,放心,不涉及你的隱私。”


    “明白。”


    老頭點了點頭:“你去江寧,除了老大的任務,還要幹什麽?”


    “殺汪紹林。”


    “為何?”


    “一萬多人命,他死不足惜。”


    “所依何法?”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就是無法可依?”


    趙玉書低下頭,無言以對。


    “若修士皆憑自己一時喜好,動輒殺人,你覺得天下會如何?”


    “天下大亂。”


    “天下大亂,與民何益?”


    趙玉書抬起頭:“汪紹林不死,與民何益?”


    老頭無言以對。


    沉默半晌,老頭再次開口:“江寧乃東南第一城,修士之多不下兩京,若我不出手,你想殺汪紹林,很難。”


    “但您不能出手。”


    “至少不能出手殺汪紹林,哪怕人人說我是瘋子,這天下總也有我要顧忌的東西。”


    “弟子明白了,第三樣東西是什麽?”


    “本來該是一本劍譜,地階中品,足夠你用到外景大圓滿,可我改主意了。”


    趙玉書明白老頭的意思了,先用兩道題磨自己的性子,磨下來自然好,磨不掉也大幅度提升一下實力,包括那本劍譜,都是為了讓自己不會在江寧輕易送命,可為什麽現在要改主意?


    一塊黑鐵牌丟了過來,趙玉書伸手接住,鐵牌上隻有一顆猙獰的鬼頭,入手一陣冰涼。


    “這是?”


    “就我所知,這是北邙山最後一塊鬼王令,等你回到東都,可以去北邙山看看,說不定能找到點什麽。”


    “不該先給我劍譜,等我回到東都您再給我這個嗎?”


    “提前給你點念想,讓你做事的時候還有牽掛,不要太衝動,魏憂。”


    魏憂上前,遞過一個小布袋。


    “你那幾把兵刃,變來變去太紮眼,這個儲物袋你留著用。”老頭擺擺手,示意趙玉書可以走了。


    “真不給我那本劍譜嗎?”


    “滾!”


    秘籍和銀票終於不用貼身藏著了,上次糧倉一戰,若不是自己藏的位置刁鑽,估計就被一把火燒了,趙玉書將儲物袋仔細係在腰間,滿意的很。


    趙玉書走後,魏憂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大師兄提到的陰司,最近有消息傳來,九峰山上那人,疑似到了江寧。”


    “知道了。”


    “劍譜怎麽辦?”


    “他這兩把兵刃,都是短兵,那本劍譜不適合,等到了東都,你給他換一本指法方麵的吧。”


    魏憂笑了笑:“您還是覺得他跟玉鼠有關係。”


    “肯定是有關係的,當日刺我那一下,靈力化劍雖是自創,但起手絕對是探雲手。”


    “那倒是奇怪的很,我們查了那麽久,小師弟如同憑空冒出來一般,而玉鼠卻憑空消失,王府那邊斷定玉鼠活不了,卻死不見屍。”


    老頭喝了口茶:“但你和老大都明確的說,他不是玉鼠。”


    魏憂搖搖頭:“絕不是,哪怕易容,我查過玉鼠的所有卷宗,骨子裏的東西,絕不是幾個月便能改掉的。”


    “罷了,無論他之前是誰,我喝了他敬的茶,他以後就是天機閣的六先生趙玉書,也隻能是趙玉書。”


    “學生會把這句話寫給東都。”


    趙玉書坐在船艙裏把玩著手裏的黑鐵牌,說是鐵,但按照傳說北邙山一脈至少已經滅門一百多年了,這塊牌子除了手感像鐵,並沒有任何歲月的痕跡,單憑這點,就足以躋身寶物行列。


    而整個鐵牌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顆猙獰鬼頭浮雕,不知道代表著什麽意思,也不知道怎麽用。


    或許等自己哪天到了北邙山,然後舉起鐵牌大喊一聲迪迦!就行了吧。


    考試圓滿結束,離到江寧還有近半時間,船已匯入大江,頓時如同輔道進了國慶的高速,江麵千帆競速。


    餘下的日子沒有任何波瀾,隻不過空軍小分隊多了一個人而已。


    老頭沒有再指點任何武學方麵的內容,魏憂除了跟他偶爾聊一聊旅行見聞,也是半句不提其他。


    這是他少有的愜意時光。


    “明日便到江寧了。”傍晚甲板上,三個人守著三個空竹簍,老頭不知去了哪,魏憂收起釣竿:“有一件事且與你說。”


    趙玉書轉過頭,側耳聆聽。


    “東都前兩日來信,大悲寺住持突然到了東都,老師本想在江寧看顧,但現在不得不回東都。”


    趙玉書突然湧出不好的熟悉感,自己要做大事的時候,背後大腿被事情絆住,聽起來好耳熟。


    “大悲寺住持去東都,與老師有什麽關係?又不是去書院。”


    魏憂歎了口氣:“大悲寺住持上次離寺是二十年前,雖然沒有明確證據,但皇室卻起了大波折,現在的皇帝便在那時趁亂上位,若他真去書院,便還好了。”


    “所以,老師要去盯著他?不是,這老和尚閑著沒事摻和皇家的事幹什麽。”


    “龍虎山,大悲寺,甚至蜀山,昆侖,都有至少一千多年的底蘊,一代人的強弱,決定不了一個門派的興衰,書院強,也隻是目前強,明白嗎?”


    “我想不通這種爭端有什麽意義。”


    “那就別想,安心去江寧辦你的事,注意安全就好。”


    “你們什麽時候走。”


    “現在。”


    魏憂站起身,摸了摸阿遙的腦袋,從懷裏遞過去一個竹哨:“遇到危險就吹,這小子無論在哪都能聽見。”


    阿遙接過哨子,鄭重的掛在脖子上。


    魏憂走了,趙玉書去天字房敲了敲門,果然無人應答。


    這老頭,臨走也不跟自己可愛的小徒弟打聲招呼。


    最後一晚,趙玉書悵然若失,客船在晨光中開進水門,慢慢停靠在碼頭,東南第一城,江寧,將趙玉書悄無聲息地裹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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