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鶴的聲音傳了進來:“公子您放心,奴婢不打擾您,就是姑娘聽說您昨夜沒休息好,


    親自熬了一碗百靈老鴨湯,讓奴婢給您送過來,不耽誤您讀書,趁熱時候喝了就行。”


    晏驁川愣了下,扔下書就走到門口,見隻有火鶴孤零零站在門口,“就你一個人?”


    火鶴昂了聲。


    “不是。”


    晏驁川問:“你家姑娘呢?”


    火鶴聽到對方詢問宋枳軟,忙道:“姑娘昨夜同慕姑娘喝了些酒,如今酒勁還有些沒醒,所以做完湯就回去歇息了。”


    晏驁川嘴唇動了兩下,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問了句:“她沒讓你同我說什麽?”


    “噢!”


    火鶴性子本就是個憨實的,聽晏驁川提及,才想起來說:“姑娘今日聽銀柳說了,


    昨夜是您去白馬樓接她的,心裏很感動,說很感激五公子。”


    就…感激?


    晏驁川蹙緊眉,“她…她就沒說別的了?”


    “還要說什麽?”火鶴不明所以。


    “負心漢。”


    晏驁川委屈地哼了聲,不等火鶴反應,拿過她手裏的百靈老鴨湯轉身就走。


    “什麽玩意兒?”


    火鶴都沒聽清晏驁川說什麽,人轉身就走。


    “湯倒是沒忘記端走。”


    浮元子走過來,對火鶴道:“沒事,回去同你家姑娘說,公子很感激姑娘一片心意。”


    ……


    玉實和布莊一連幫荷杆抽絲好幾日,總算將賣荷花老板送來的荷杆全都解決幹淨。


    抽好的絲連同織布一同送進牡丹院。


    本來宋枳軟還打算給晏驁川一個小驚喜,隻是從外送來的織布和絲源源不斷。


    就連曲夫人都來問過是不是打算做些別的生意,宋枳軟隻好撒謊應付過去。


    萱草院卻無動於衷,像什麽都不知道似的。


    宋枳軟沒忘記先前承諾過晏驁川時常監督他上課,故而每日她都抽出一部分時間陪晏驁川聽學。


    等入夜才回去織布,常常要忙到深夜才能入睡。


    秋闈在即,她不敢太耽擱,免得日子到了,給晏驁川製的藕絲裳還沒趕好。


    倒是晏驁川最近有些奇怪。


    自打那日她聽說自己喝醉是晏驁川扶她回了家起,那人就不怎麽愛和她說話,還常常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無形中夾雜著幽怨和責怪。


    但宋枳軟也弄不明白這人為何會這樣。


    興許是她什麽時候又得罪了這人,想著今日去萱草院好好問問。


    碧空如洗,臨近盂蘭盆節,天氣越發放晴。


    宋家出事沒多久,曲夫人體貼,讓人準備了紙錢和冥器,還有紙糊的法船,又讓人請來了鎮國寺僧人替宋枳軟爹娘誦經超度。


    準備完一切,還特意喊宋枳軟去了一趟,讓宋枳軟別操心和惦記這些,萬事都有她來操辦。


    有曲夫人如此慈愛的長輩,宋枳軟自然感動,從百合院離開,她便徑直去了萱草院。


    李承謹已經在雅閣內開始授課,她輕手輕腳坐在晏驁川身側的位置上,見少年正低頭認真做筆記,自己也放心多了。


    “前集卷三《賦稅》和後集卷六《吏責》分別討論了賦稅和吏責的問題,今年南北分別有旱澇之禍,官家堪憂,


    故而讓吏部和……”


    李承謹年邁,說起話來慢悠悠的,語氣拖遝,讓人聽了生出些許困意。


    宋枳軟這幾日都沒休息好,到了午間時候本就困意橫生,更何況,加之李承謹的講課聲催眠,便越發困怠。


    晏驁川隻聽極輕的一道“啪嗒”聲,身側小姑娘手裏握得狼毫筆落在了桌案上。


    今日豔陽高照,日光明媚,雅閣窗扉大開,光線毫無遮擋地鑽進了閣內。


    驕陽映在美人卷翹纖長的睫翼上,像是兩把濃密漆黑的小刷子,反射在瑩白透亮的肌膚間,襯得她越發眉眼如畫,仙姿佚貌。


    少年呼吸一頓,見宋枳軟撐著下巴,眼下有兩道淡淡的烏青,像是未休息好,這會兒已經悄然睡著。


    櫻唇微張,唇隙間送出的氣息幽蘭,令少年在一瞬間回想起那一夜,她主動吻他的場景、觸感。


    左胸膛內就像是有無數個小人持槌,不斷擂動那顆本就激蕩不歇的鼓。


    喋喋不休。


    令人煩悶。


    “……”


    似是被日光照射在眼皮上,有些不適,美人秀眉微蹙,鼻頭極輕微地聳動了兩下。


    晏驁川不禁唇角上牽,反應過來時,慌忙轉過臉去。


    “——”


    講堂上,李承謹尚且在念《新箋決科古今源流至論》的內容,晏驁川又忍不住回頭看向女子。


    這些時日,他都忍著不跟她說話。


    她也跟木頭似的,好像沒意識到他正在生她的氣。


    真是個笨丫頭。


    他的視線落在她眼下烏青,聽說她最近常忙著弄衣裳的事。


    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賺錢倒是比他重要多了。


    心裏暗暗記恨著,可察覺到身側女子往一側歪倒腦袋,還是沒忍住,及時抬手托住了她的臉。


    李承謹不知道怎麽,平日裏給晏驁川講課,從未感覺如此安靜,故而講完一章後抬起眼來。


    隻瞧少年一手托著宋枳軟的臉,另一隻手抬起來,貼心地擋住映在她眼皮上的日光。


    晏驁川很明白自己不該心軟的。


    宋枳軟親了他卻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顯然就是想逃避責任。


    這樣壞心眼的丫頭,他該好好晾著她。


    可是……


    瞧著小姑娘睡得踏實起來的神情,他不禁心頭一軟。


    算了。


    就先…小小的原諒她一下吧。


    李承謹眉頭一挑,見晏驁川正小心注視女子,為了照顧女子不被日光曬到,甚至都未發現他的目光。


    他正要開口,又見晏驁川轉過來,繼續盯著書本。


    再三考慮,李承謹還是罷了,繼續今日剩餘的講學任務。


    課的後半程,少年倒是專注聽學多了,隻是李承謹瞧著他一手給小姑娘托臉,一手給小姑娘擋太陽,都替這人覺得累得慌。


    反而是晏驁川,保持這樣的動作整整大半個時辰,一動不動,毅力倒是值得欽佩。


    最終李承謹也沒說旁的,布置完兩篇策論的任務就回去歇息。


    風嬌日暖,宋枳軟是在半盞茶後才醒來的。


    睡夢中,她還以為自己回到榻上,正準備翻身趴在榻上,隻聽一道刺耳的凳子與地麵的摩擦聲。


    緊接著,結實雙臂牢牢環住了她的腰身。


    天旋地轉間,宋枳軟嗅到一陣熟悉的柚木香,唇似乎同什麽堅硬之處擦過。


    她隱約能感受到對方的身軀驟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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