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狩獵一隊的隊長阿拉貝拉帶著隊員們鬥誌昂揚地離開軍營,地精巴洛坐在阿拉貝拉肩膀上,一邊啃熏肉幹,一邊激動地叭叭說個不停:


    “我們族群有四十八隻地精,族地有幾個洞口我都知道,到時候就把其他洞口堵住,然後放煙來熏!地精最害怕火,肯定就都跑出來了,你們直接抓就行!”


    一眾魔兵摩拳擦掌:“沒問題!嘿,巴洛,到時候你可別說我們欺負你的族人!”


    巴洛大笑:“一看你就不了解我們地精族,還欺負呢,你的力氣但凡稍微大一點,都得哭著求我們別死!”


    魔兵:“真的嗎?我怎麽覺得你沒這麽脆?”


    巴洛:“你要是揍我一拳,你肯定就不這麽想了——喂喂,別跑啊!”


    他們嘻嘻哈哈地走遠,從魔王宮二樓的窗戶望過去,逐漸變成陽光下一串小黑點,沒多久就失去了蹤跡。


    沃倫收回視線,腦海中浮現出地精們驚恐尖叫著逃出地洞然後被魔兵薅起來帶走的畫麵,愉快地笑出聲。


    地精一族居住在戈壁,實力弱小,魔兵們還有巴洛帶路,把地精帶回魔王宮的難度比平時狩獵都要低,沃倫並不擔心他們的安全,轉身離開走廊,準備開始進行新一輪的抽卡。


    他目前擁有十一顆魔晶,等到[寓教於樂]和[通商惠工]的任務完成,還能再獲得九顆。沃倫原本打算攢到一起抽卡,但終究還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雙手,於是決定擇日不如撞日,用力戳一戳魔王冕:


    “係統,我要抽卡!”


    抽卡係統沉默片刻,並沒說話,但沃倫覺得,它如果有實體,一定是在朝自己翻白眼,指責自己打擾它的睡眠。


    “拜托,你一個係統怎麽能不喜歡跟人交流啊,”他忍不住吐槽,“是主係統給你設定了厭世性格嗎?”


    [……普通卡池已激活]


    係統用平板的機械音幹巴巴道,抽卡界麵快速彈出,莫名有種逃避的意味。


    [檢測到魔晶數量:十一]


    [扣除魔晶:十,兌換一次抽卡機會。]


    沃倫屈指蹭蹭下巴,並沒探究抽卡係統的異樣,伸手點擊[確認抽卡],淡定地看著紛紛揚揚的卡牌繞著光圈快速旋轉,熟悉的抽卡動畫結束後,一張閃爍著紫色光芒的卡牌落在他的手心。


    “沒有新手期buff也能單抽sr,”沃倫美滋滋,“我果然是歐皇!”


    [牛頓的棺材板


    品質 sr


    類型 能力卡


    用途 使用該卡牌,可以自由飛行並操縱千米內一切非生物物體。


    使用時限每日隻能激活一次,每次激活可維持三小時。


    評價放心用吧,牛頓不會跨世界追殺你的!]


    沃倫拿著卡牌,激動得原地踮了下腳尖,振奮握拳。


    居然是他日思夜想的飛行卡牌,而且還附帶了範圍內物體操控的能力,這樣以後他給魔族講課的時候,也可以利用更多的教具,還能懸浮在空中上課,這才是大魔王的風範!


    “不過,牛頓是誰?”沃倫有點好奇,再次戳戳魔王冕,“為什麽我會飛他就要追殺我?”


    [……]


    卡牌係統不搭理他。


    心情大好的沃倫,並不跟係統計較,收起卡牌,腳步輕快地向外走去——他已經聽到阿拉貝拉那中氣十足的呼喊聲,顯然抓捕地精的任務已經完成。


    算一算時間,約莫才過了不到一小時,縱使猜到抓住地精族不需要耗費太大力氣,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


    他這樣想著,走向土豆田不遠處剛建好的地精石屋。


    由於地精有群居的習慣,個頭又小,在建造居住地時,並沒像魔兵那樣每隻魔都有單獨的帳篷,而是用炎木和石塊堆出一棟方方正正的房子,裏麵擺著大通鋪,從遠處看像是塊巨大的石頭。


    而此時,石屋旁邊的空地處,地精的哭聲震天。


    魔兵們把地精用草繩綁起來,串成一長串捆在石屋門前,然後按照先後順序挨個解綁,把他們身上的泥土殼子敲掉,用魔力清洗幹淨,再給地精套上一件獸皮衣,然後放進屋子裏。


    或許是這套操作看上去太像是下鍋之前的洗菜環節了,地精們嚇得身體僵直,甚至不敢反抗,隻能哭喊著求饒。


    負責清洗地精的魔兵滿臉無奈,努力放輕動作,不斷重複著“放心,不會殺你們”以及“隻是把你們洗幹淨,裹著泥土太髒了”這樣的話,奈何地精們完全不買賬,就是認準了魔兵要吃掉他們。


    走近之後,沃倫驚奇地發現巴洛居然也混在被綁起來的地精群中賣力假哭,實在哭不出眼淚,就用力揉搓眼睛,一邊搓一邊大聲幹嚎:“尊敬的比克大魔,您行行好,放了我們吧!”


    正在給地精套獸皮衣的魔兵比克動作頓了頓,隱蔽地看了巴洛一眼:露餡了喂!你不該知道我的名字的!


    巴洛眨眨眼,恍然,連忙重新開始嚎:“尊敬的不知道叫什麽的大魔,您行行好!”


    魔兵比克背過身,悄咪咪衝他比了個大拇指:這次對了!


    旁觀了一切的阿拉貝拉:“……”


    她無語扶額,大步走過去,彈了下比克的腦門:“認真幹活!”


    如果不是地精族已經陷入莫大的恐慌中,根本無心注意這些細節,以這兩個家夥眉來眼去的演技早就暴露了好吧!


    沃倫站在不遠處笑得彎腰,直到阿拉貝拉走過來拜見自己,才收起上揚的嘴角,好奇地問:“巴洛怎麽混進去了?”


    “這是巴洛自己提出的計劃,”阿拉貝拉解釋道,“他說,地精族的戒心很強,如果循序漸進地感化他們,需要花費很長一段時間,會耽誤地下岩漿河的挖掘工作,所以不如讓他混進去,再率先投誠,其他地精看到他在魔王宮的待遇,就會跟他一起工作了。”


    沃倫嗯了一聲。


    他已經把收服地精族的任務交給了阿拉貝拉,本身也算是給她一個鍛煉的機會,自然沒打算插手,隻是淡定地說了句“我知道了”。


    阿拉貝拉晃晃尾巴,有點難以啟齒地補充:“巴洛還說,今天晚上不用給地精族飯吃,先餓一餓能讓他們更快屈服——他本來還提議不用讓地精族穿衣服,我覺得實在有礙觀瞻,就還是給他們換了獸皮衣。”


    沃倫一噎:“……不愧是巴洛。”


    等到知道真相之後,地精族真的不會圍毆他嗎?


    地精群中,巴洛穿回了獸皮馬甲,被魔兵比克拎著胳膊走向石屋。他扒拉著比克的胳膊,覺得比克拎得不舒服,還拽了下比克的尾巴示意他調整姿勢。


    比克無奈地換了個動作,看向依舊在扯著嗓子幹嚎的巴洛,小聲吐槽:“我的耳朵都快被你震聾啦。”


    “這叫做戲做全套。”巴洛驕傲道,轉著眼珠子左看右看,正好瞄到不遠處看熱鬧的魔王,於是揚起臉,衝沃倫露出大大的笑容。


    下一刻,他被比克毫不客氣地扔進房間裏。


    沃倫差點又笑出聲。


    “給地精準備的獸皮衣、藤席和草枕,裏爾管家都已經交給我們了,”滿心以為魔王的淺笑是在鼓勵自己,阿拉貝拉立正站好,“大王您放心,十天之內,保證讓地精族全都出來工作!”


    地精石屋這邊,固然哭聲喊聲求饒聲震天響,場麵卻並不混亂,魔兵們井然有序地把地精一隻隻解綁洗淨放進屋裏,一看就是提前有過準備的。


    對阿拉貝拉的工作成效十分滿意,沃倫點點頭,不等說話,便看到一隻魔兵從軍營的方向跑來,徑直滑跪在沃倫麵前:“大王,我們隊長跟翼魔族長打起來了!”


    旁邊的阿拉貝拉沒忍住發出吃瓜的聲音:“哇哦。”


    沃倫嘴角一抽。


    這還是他來到魔王宮後,首次發生的打架鬥毆事件,沃倫沒有耽擱,簡單跟阿拉貝拉提了幾句有關地精管理的事情,便跟著魔兵往軍營走去。


    他的坐騎地獄馬還養在軍營裏,單純走路的速度並不快,相較於奔跑速度能超過大多數魔獸的魔兵來說,更是無比緩慢。


    沒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麽不用魔力加快速度,沃倫索性保持著散步的姿態,不急不緩,優雅地偏頭看向魔兵:“波利為什麽會跟飛烏打起來?”


    當初前往禁忌平原解救翼魔族的兩支魔兵小隊,其中一隊就是由波利率領的。嚴格意義上來說,波利算是翼魔族的救命恩魔,翼魔族又初來乍到,怎麽也不該才過了沒幾天就動手打架,甚至把事情鬧到自己這裏。


    魔兵撓撓腦袋,說起自家隊長跟翼魔族長打架的經過時,自己都有點懵。他想了想,還是從頭開始說起:


    “今天輪到我們隊進行戰鬥模擬訓練,隊長帶著我們在岩漿湖旁邊的空地練習攻擊姿勢,正好翼魔族也在空地上方訓練飛行。”


    魔兵和翼魔的訓練,一個在地上一個在空中,並沒什麽衝突,起先也相安無事,甚至還友好地互相打了個招呼。直到一隻翼魔在急轉彎飛行訓練中沒能刹住車,嘭地撞到地麵上正在比劃攻擊招式的魔兵身上。


    這倒不是大事,那隻名叫科嘰的翼魔站起來時,還搖搖晃晃地向魔兵道了歉,魔兵也大度地說了沒關係,兩隻魔愉快地聊了幾句——然後不遠處的翼魔族長驀然衝刺過來,氣呼呼地叉腰瞪著自家翼魔,翅膀猛敲他的頭頂,破口大罵——連續訓練三天飛行轉彎技巧後仍舊會在訓練時栽倒在地,這隻笨蛋翼魔把爭強好勝的飛烏族長惹毛了。


    “然後隊長覺得飛烏族長對翼魔科嘰太過嚴厲,就算學不會也不該直接動手,想過去把飛烏族長拽開,”那段吵架實在過於混亂,作為旁觀者的魔兵也沒理清到底是誰先動的手,“結果不知道為什麽,他倆就打起來了。”


    其實單純打架倒不是重點,魔兵們私底下偶爾也會約個架,隻要點到為止,不會有魔計較這些事情。


    “關鍵問題是,”魔兵的聲音越來越小,連走路的動作都透著心虛,“翼魔族長和隊長打架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木棚子上,把木棚給撞塌了。”


    眼見著越鬧越大,生怕這兩位再把演講台和另外幾個木棚也搞塌,原本還在看熱鬧的魔兵和翼魔們慌忙衝過去,七手八腳按住他們,並立即派魔兵去把魔王請來。


    撞塌木棚可不是小事,在魔兵們看來,木棚是大王親自主持建造的,結果居然因為打架被毀——放在前任魔王那邊,這都是能剝皮抽筋的重罪——自家大王雖然英明仁慈,但肯定也會重懲他們。


    想到這裏,魔兵悄咪咪看了魔王一眼,沒看出魔王到底生沒生氣,隻好忐忑不安地跟在他後麵,慫不啦嘰地閉上嘴,連尾巴都縮成一團。


    沃倫倒沒生氣,在他看來,那個木棚根本就是個建房失敗的殘次品,而魔兵和翼魔這種打架的原因可比種族差異互相排擠要好太多,隻要處理得當,就不至於留下魔王宮內部不和的隱患。


    不過翼族族長的脾氣,屬實暴躁了些。


    或許是先前那麽多翼魔為了給族人博一線生機自爆而死,給他留下了太大的心理壓力,讓他不自覺就對幸存的族人愈發嚴苛,期望能對得起那些翼魔的犧牲。


    雖然責任感和能力都是合格的,但就這暴躁的脾氣,恐怕不適合作為一族的族長,尤其是在如今翼魔族的翼魔們大都剛成年不久、甚至還有不少幼崽的情況下。


    沃倫覺得,等到過段時間翼魔族完全適應了魔王宮的生活,還是把翼魔們分別安排進軍營和魔王宮比較合適。


    一路上思考著調解矛盾的方法,沃倫很快打好了腹稿,走到軍營,卻見到波利和飛烏兩隻魔在最前方並肩而站,看到自己過來,齊刷刷跪倒在地。


    “大王,我錯了,”波利眼淚汪汪,“我不該耽誤魔兵的訓練時間跟飛烏打架,還弄塌了木棚。”


    飛烏也跟著懺悔,並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大王,是我的錯,我對科嘰的態度太差了,波利是看不過眼才動手的。”


    沃倫眨眨眼睛,有點詫異地看著他們兩個。


    才這麽一會兒,就已經握手言和,還能互相爭著承擔責任了?


    這是不是有點太迅速了?他都還沒開始強調內部和諧的重要性的!


    跟在魔王身後的魔兵也不明白為什麽他離開之前還打得難分難舍的隊長和翼魔族長這麽快就能和解。他小聲問旁邊的魔兵:“剛才發生什麽了?”


    另一隻魔兵瞪了他一眼:“你早就找到大王了吧?”


    魔兵茫然點頭:“對啊。”


    “那你不想想,以大王的速度,明明一眨眼就能過來,為什麽要在路上耽誤那麽久?”另一隻魔兵恨鐵不成鋼地拍拍戰友的肩膀,然後發自內心地讚美道,“大王是在暗示隊長和飛烏族長,如果在他來之前能認識到錯誤並及時補救,他就不會嚴厲處罰隊長他們,我們的大王真是智慧又仁慈!”


    魔兵恍然大悟:“居然是這樣!難怪大王一直走得不緊不慢的!”


    旁邊豎著耳朵聽的其他魔兵也紛紛發出“我懂了”的驚歎聲,看向魔王的目光帶著強烈的崇拜。


    同樣聽到魔兵們交談的沃倫差點沒能維持住嚴肅的表情。


    他輕咳一聲,揮揮手,努力板著臉:“念在你們是初犯,就不扣你們的食物了,今天晚上把木棚搭好——不許讓其他魔幫忙,你們兩個自己動手。”


    波利和飛烏都鬆了口氣,連忙答應下來,拍著胸脯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犯這種錯。


    “也不許在戰鬥台以外的其他地方打架,”沃倫補充道,決定給魔兵們立下規矩,“從今天起,私底下互相打架,扣掉一頓飯的食物,多隻魔一起打架,關三天禁閉,每天隻有一頓飯,如果屢次犯錯不知悔改,那就別怪本王無情。”


    他眸中閃過一絲冷芒,驀然騰空而起,壓迫感十足地俯視著一眾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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