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迷迷糊糊間仿佛看到了一束光,那光撐起了他的生命,讓他掙紮著開口:“傾盡我所有……”


    其他女子聽完輕笑:“你有什麽啊?”


    “男人說的話可不能信。”


    可那溫柔的女聲居然輕笑出聲:“去輪回了,不過是再次普通地活著。我若是跟著他活了,就是擁有了如今的力量去人間再活一程,豈不更有趣?我讓他多活幾年就是了。”


    那女子的身影輪廓極為模糊,她俯下身來,在許老的身上一抹,那被匕首刺傷的傷痕突兀消失,讓他恢複如初。


    接著是她帶著笑意的聲音:“明天夜裏記得娶我。”


    許老依舊是虛弱的,就算傷口已經好了,他依舊因著之前失血過多而無法立即恢複。


    夜裏是這般冷,讓他忍不住發抖。


    可他依舊在接近破曉之時起身,拖著疲憊的身體,到溪水便洗幹淨身上的血液,接著到了城裏。


    他不理會旁人的嘲笑與唾罵,再次去了最賺錢的苦力點,做了一天的苦力,賺了一日的銅錢。


    接著,他還去巷子口,幫老者讀了一卷竹簡的信件內容,得到了兩枚銅錢。


    他拿著這些錢沒有買吃食,而是買了嶄新的床褥,還去攤子買了一個簡陋的頭釵。


    他捧著這些東西,回到自己簡陋的破廟中布置,手中捧著頭釵等待。


    直至夜深,明月高懸之時,他才聽到了嘈雜的聲音。


    他趕緊起身到了門口,看到在陰暗的林子裏出現了螢火蟲飛舞,有一個隊伍敲鑼打鼓從林中走來。仔細看,就會發現隊伍裏多是牛頭、狐麵的鬼怪。


    他們還抬著一個紅豔豔的喜轎,螢火蟲那瑩瑩光亮圍繞著喜轎飛舞,那種光亮下,轎子上喜慶的圖案都變得詭異。


    尤其是隊伍周圍還彌漫著一股黑霧,更顯陰森。


    許老也是一陣身體僵直,最終還是站在了原地。


    狐麵的鬼怪朝著他喊道:“還不來迎親?”


    他趕緊迎了過去,掀開了轎子的紅色簾子。


    他未來的妻子尚未出現,卻見轎子中散出一陣黑色霧氣,緊接著是一隻


    白皙到病態的手。


    那五指纖長,指甲也是豔紅的顏色,指甲很長,頂端很尖,仿佛可以直接刺進他的咽喉。


    他伸手拉住了那隻手,將自己的新娘迎了下來,看到穿著喜服,蓋著紅蓋頭的鬼新娘走了出來。


    仍在圍觀的幾人都認了出來,這個鬼新娘就是前幾日跟他們交手的那一個。


    許老牽著鬼新娘的手進入了破廟內,鬼新娘等了片刻,似乎轉過頭看向了他。


    書中記載,迎娶鬼新娘,可有能力最強的邪祟伴你左右,成為你的助力。


    可你需要獻祭自己的餘生,成為她的奴。


    這蓋頭你敢掀嗎?這房你敢行嗎?


    他終於伸手掀起了鬼新娘的蓋頭,未能看清新娘的麵容,便抬手將頭釵插在了她的頭頂:“以後定然給你買一個更好的。”


    鬼新娘一怔,抬手摸了摸頭頂的頭釵,突然笑了。


    她本來應該在這一夜,用邪祟的形態試驗他,看看他敢不敢和自己行房,若是這一夜裏她不滿意,仍舊可以放棄這段契約。


    此刻她卻散了黑霧,露出自己的麵容來。


    麵容妖嬈,眉眼含笑,竟然是難得的美人,讓許老微怔。


    鬼新娘湊過去問他:“呆子,你要看我一夜嗎?”


    聲音輕柔,有著蠱惑人心的能力。


    槐序這個人實在是好奇心太重了,他一直好奇鬼新娘的容貌,急得恨不得去幫忙掀蓋頭。


    正湊過去看鬼新娘的麵容呢,兩個人就在他眼前近在咫尺的位置吻在了一起。


    他趕緊起身,一臉晦氣地往外走:“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第76章 仙門試煉(二十四)


    許老之後的人生可想而知。


    他有著邪祟助力, 這個邪祟還是眾多種類中力量最強的一種。


    在沒有修者存在的地界,鬼新娘的存在可謂是逆天的。


    有著鬼新娘的幫助,他之後的路可謂是順風順水, 靠著五年時間的積累, 他終於有實力回到安霞城。


    甚至可以稱之為凱旋。


    當時的安霞城依舊是一片混亂, 那時的能人異士外流得厲害,哪裏還有人願意回來?


    在此之前, 老城主就聽說過許老的能力,在許老回到安霞城的那一日,老城主親自去迎接。


    英雄回歸,城主惜才,二人一見如故, 自此一起打拚。


    從前被屠略,地域被剝削得仿佛隻剩下主城的安霞城,漸漸擴張了領土,讓城池範圍越來越大。


    逐漸安穩之後,安霞城城主次次都會給予許老賞賜, 許老也都統統給自己的夫人弄雪。


    就連每次許老跟隨部隊出征,都會帶回一個釵子來, 親手為弄雪戴上。


    老城主見許老和弄雪一直沒有子嗣,曾經委婉地問過幾次:“可是因為忙著安霞城的事情, 才耽誤了此事?現如今你也二十六歲, 還沒個孩子,我這心裏總是掛念著。”


    許老回答得平靜:“這些年四處征伐, 的確是我冷落了妻子。”


    許老這般說完, 當年弄雪便有了一個孩子。


    可惜, 那一年安霞城再次被人入侵, 還打到了城中來。後來許老帶兵力挽狂瀾,扭轉乾坤。


    可惜他的孩子沒有保住。


    這些是旁人看到的。


    許老走進院落,便看到一身嫁衣的女子坐在房簷上,蹺著二郎腿,頗為無趣地看著自己的指甲:“真麻煩,還得配合演戲,我都煩了。”


    她的腳下躺著多具屍身,是入侵城池的主將及其部下,遍地鮮血,慘狀非常。


    這樣的情景下,她還晃著穿著紅色繡花鞋的腳,顯得愜意非常。


    許老的語氣似乎總是波瀾不驚的:“的確讓你受委屈了。”


    “倒是你,不想有個孩子?”


    “有你足以。”許老說著,從自己的袖子中取出了一個釵子,道,“下來,我給你戴上。”


    鬼新娘身體輕盈地躍下來,踩過屍身到了他的身前,道:“這一回最大的敵人也被你甕中捉鱉了,可以安穩幾年了吧?”


    “嗯,之後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我帶你去玩。”


    “也好。”


    弄雪會拿出地圖來查看,哼著歌指向一個地方,許老就會帶著她去往此地,讓這裏變為安霞城的一部分,順帶帶著弄雪到此遊玩。


    可惜好日子不久,老城主居然給許老賜下了兩名侍妾。


    弄雪看著她們兩個人,難得冷了麵孔,被許老帶到屋內後壓低了聲音道:“我要殺了那個多事的狗東西。”


    這個狗東西指的是老城主。


    許老仿佛不善於安慰人,此刻依舊一板一眼:“此事無須你出麵,我會妥善處理,抱歉,讓你不高興了,我處理了此事後再回來讓你收拾。”


    當天,許老便帶著兩名侍妾進了宮殿,不顧及老城主的顏麵直接將侍妾退回。


    他說:“老臣一生認死理,安霞城是我的家,所以我這一生隻會為安霞城打拚。弄雪是我選定的妻,陪我走南闖北吃盡苦頭,我也隻會娶她一人,終生不負,還望城主成全。”


    城主沒有想到,許老會這般執拗,卻動容於他的忠誠,後來再未安排過此事。


    也不知是不是被許老感染,老城主後來也對城主夫人一心一意,還頒布了多條律法,規定夫妻之間的事情,給足了安霞城婦人們體麵與尊重。


    因著此事,城主夫人一直對弄雪印象極好,或許也有感謝之意,她和弄雪情同姐妹。


    就連新城主的名字,都是許老起的——等晴。


    隨著安霞城的安定,許老也發生了一些變化,他主動請辭,說身體抱恙想回歸家庭陪著妻子,城主賞賜的府邸也不要,隻留在那個小小的三進院落裏。


    旁人都說,許老是怕功高蓋主,這般也是明哲保身。


    在此之後,老


    城主一再邀請後,許老還成了等晴的先生。


    他開始喜歡收集一些雜書,沒日沒夜地翻看。


    安霞城重歸安穩,且成了最富足的城池,加之老城主感恩,知道許老喜歡書,也會幫他求一些來。


    空空看著這一幕說道:“許老想尋秘法,讓老夫人不會隨著他死去,既能自保,又能有時間研究,一石二鳥。”


    鬼新娘最大的契約犧牲,就是在生命這一點,這是弄雪為他做的最大的犧牲。


    許老不想弄雪跟著自己故去,所以也算是想盡辦法。


    於是他在十幾年前,第一次嚐試虐殺那個人牙子。


    虐殺,並非很快殺死,而是慢慢地折磨,將這個人的怨氣聚集在一個容器內,從而收集。


    這樣又除了這個禍害,又能收集他想要的怨氣。


    可是許老終究是一個普通人,在虐殺人牙子之後夜不能寐,仿佛閉眼就是那個人牙子掙紮的樣子,還會夢到被人牙子索命。


    可第二年,他還是繼續做了,讓弄雪活下去的想法要比恐懼更多。


    直到這兩年,許老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他知道自己的壽元怕是不多了,幹脆更加密集地行凶,虐殺的也都是罪大惡極的人。


    可是這件事還是驚動了新城主,讓他懸掛出了告示,還引來了一群奇怪的人聚集在安霞城。


    許老起初是鎮定的,將他們這群不速之客耗走即可。


    直到他聽到了動靜,報信人口中飛在天空交手的人恐怕是弄雪,她想要幫他清除這群人,可惜低估了對手的實力。


    許老終於慌了。


    帶著三問閣的人回到府邸後,許老並未責備弄雪,而是問她:“如果真的被發現了,你可是那群人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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