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連日來的奔波,趙婉如在這陌生環境裏,竟也沉沉地睡去。


    睡夢中,她仿佛夢見了雪色在朝她走來。


    到了麵前,雪色漂亮的杏眼卻開始流血,那一行鮮血觸目驚心......


    “婉如姐姐,幫我報仇……”


    她“啊”的一聲,從床上坐起來。


    後背已是冷汗涔涔。


    “叭”的一下,打開了床邊的台燈。


    她看了看牆上的時鍾,


    已是淩晨三點半。


    揉了揉鼻心,她這才驚覺:阿迅怎麽沒有按照約定的時間來接自己,是不是出事了?


    這個時辰,也聯係不上他,等天亮了再說吧。


    可她翻來覆去,卻一時再也無法入眠...


    於是索性披上外套起身。


    她走到窗前,一把拉開淺藍色簾子。


    天上孤月伴星,隻有值夜的衛兵們筆挺站在別墅大門外。


    也不知阿迅究竟是怎麽了?


    明明約好的。


    想到這裏,她再無絲毫睡意。


    趙婉如推開房門,出了別墅大門。


    月色如水,卻有絲絲寒涼入骨。


    她站在台階上,望著浩瀚星辰,思緒卻遊移不定。


    值夜的衛兵並沒有打擾她,是因為顧清風正緩緩朝她走來。


    也許是想得太入神了,一絲都沒察覺自己身後有人。


    “婉如。”身後的人一聲輕喚。


    趙婉如回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眸。


    她如被驚著的麋鹿,收回自己的目光,低著頭想繞過他回到房間裏。


    誰知他長臂一伸,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為什麽不辭而別?”


    “你放手。”


    “你先回答。”


    ......


    沉默良久,


    倆人就這樣在別墅台階上僵持著。


    衛兵卻當倆人是空氣。


    也隻能當他們是空氣。


    軍門的家事也輪不到幾個小兵來管,雖然他們也好奇,也隻能忍住...


    “阿啾!”趙婉如打了個噴嚏。


    這更深露重的,真是有點冷。


    她的這些全落在顧清風眼裏。


    還是鬆了手,放開了她。


    “婉如,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趙婉如隻顧低著頭往大門外走去。


    還沒走到大鐵門,人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被顧清風抱起。


    她本想反擊,但這樣便會暴露自己會功夫。


    於是舉起的手又緩緩放下。


    “放我下來。”她低低道。


    “答應我不跑,就放你下來。”顧清風眼眸裏湧動著複雜的情愫。


    “好。”她隻得答應,眼角餘光已經瞥見衛兵正低著頭,一個個在偷笑著。


    倆人一前一後進了別墅。


    臥室的門微敞著。


    “有什麽,明天再聊,好嗎?”


    “為什麽不辭而別?”他一字一句的再次逼問她。


    為什麽?能說就因為他是國民黨,自己是共產黨,是對立的。


    就像兩條平行線,永遠都不可能有交集!!!


    趙婉如還是低頭不語。


    他手掌成拳,青筋直爆,指甲掐出了血,隨著掌心從指縫間流出來...


    “當年不辭而別,是因為我要嫁人了。”她隻得這樣說。


    “你嫁人了?”顧清風瞳孔微縮。


    身形一震,差點站立不穩。


    “他是誰?”


    “他不是指某個人,他是我一生追求的事業,對,我嫁給了我喜歡的事業。”她輕描淡寫的言語顯然激怒了顧清風。


    竟對自己敷衍至此!


    這算是哪門子理由?


    他愕然,不信,搖頭...


    “怎麽?不相信?”她硬著頭皮直視他。


    眼神是那麽堅定和從容,仿佛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真的是一個天大的理由似的。


    還真的不好再深究下去。


    顧清風看著她清澈如泉水般的丹鳳眼,一時竟無從再問她。


    沉吟片刻,他隻好沒話找話:“你願意當囡囡的家庭教師嗎?”


    “我,我......”她不能就這樣輕易答應,這樣刻意痕跡太重了。


    他顧清風可不是一般人。


    “怎麽了,孤兒院離不了人?”顧清風再次咄咄逼人,淩厲眸光逼視著她:“要不這樣,囡囡平時可以跟你去孤兒院。和小朋友在一起,對她的成長是有好處的。”


    “囡囡叫你舅舅,她是雪色的女兒?”趙婉如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是的。”


    他回答得很幹脆。


    “雪色她現在人呢?”


    “死了。”他目光黯然。


    死了,那麽活潑開朗的女孩子就這樣沒了?


    她本還想問怎麽死的,但一觸及到他紅了眼眶的眸子,就不忍心再問。


    “喝口水吧。”趙婉茹遞給他杯子。


    接過杯子,他沒有喝,又擱放一旁,眉尖微皺:“雪色是在哈爾濱當街被人用狙擊槍打中眉心...”


    被人用槍打中眉心...


    這麽殘忍。


    雪色正是如花的年紀,就這樣凋零了,真的是太令人痛惜...


    她搖搖頭,i不敢相信,一行清淚如斷線的珠子,奪眶而出...


    “什麽型號的狙擊槍?”


    話剛說出口,她就後悔了...


    她一個孤兒院的老師,怎麽會清楚什麽狙擊槍,還問是什麽型號。


    她心虛瞟了他一眼,顧清風似乎並沒有在意自己剛剛說話的漏洞。


    “根據現場留下來的彈殼判斷,殺手應該用的是德國98k式狙擊槍。”顧清風實話實說。


    這種狙擊槍一般除了日本人那裏有,就隻有國民黨黨務調查處和力行社有。


    到底是黨務調查處還是力行社,亦或者是日寇,這都不好說。


    要是自己查,又該從何查起?


    她眉頭輕蹙,陷入了沉思..


    “我一定會查出殺害她的人,將其碎屍萬段!!!”顧清風咬牙切齒,眼裏殺意頓生。


    他此時完全沒有軍門的樣子,就是迫切想為自己心愛妹妹報仇的普通哥哥。


    趙婉如此刻心情也是五味雜陳。


    到底是誰,連顧清風的妹妹都敢殺,他可是國民黨交通部次長。


    難道真是日本人幹的?


    “冒昧的問一下,囡囡的爸爸是誰?”趙婉如還是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一提起這個,顧清風臉一垮:“不知道。”


    雪色一直在上海,就是今年才去的哈爾濱,她在上海最熟悉的朋友就是周揚。


    要想找線索,恐怕還是得再找周揚個清楚才行。


    “找過周揚沒有?”趙婉如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突然發問。


    “找過,隻是他也不知道是誰。”顧清風搖搖頭,見她瑟瑟發抖:“婉如,夜晚寒涼,有什麽事,來日方長。”


    他何嚐不想再找周揚了解下雪色在上海時的一些情況,可周揚對自己。


    不,對國民黨高層無底線貪腐的憎惡,使他再難進一步跟周揚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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