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葉梟此刻,坐在房頂。


    何權陪在他身邊。


    二人之間,放著幾樣小菜,還有一壺老酒。


    “何叔今日怎麽有興趣找我喝酒?”


    葉梟笑著問道。


    在他的記憶裏,何權已經很久沒有喝酒了。


    “咳咳咳。”


    何權輕咳了幾聲。


    “殿下啊,我體內的劍氣,已經有些壓抑不住了。興許撐不過明年了。”何權輕聲開口。


    葉梟一愣。


    皺眉道:“五叔幫不了你?”


    “幫不了。他是個莽夫,不通劍道,我體內劍氣,淩厲無匹,他如何幫我?”


    何權微微一笑道:“殿下也不用傷心,這一天,早晚會來的。從輸給他那一天起,我便知道。”


    一瞬間,酸澀情緒湧上心頭。


    生離死別。


    自古便是人生悲痛之事。


    更何況,何權陪在葉梟身邊多年。


    縱然知道,他早已身受重傷,時日無多,當這一天真的到來之時,葉梟卻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對不起,若非南疆那一次出手...”


    葉梟話未說完,何權便笑著擺擺手道:“殿下說的哪裏話,便是沒有那一次出手,無非便是多活個一年半載,有何區別?對我而言,不過是活在痛苦中苟延殘喘罷了!”


    他目光閃動,陷入回憶。


    輕聲道:“其實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很討厭你!


    因為覺得你這小鬼太狂,跟那個王八蛋很像!


    可是慢慢我就發現,其實隻是我跟你們不一樣罷了。


    即便不願承認,可是啊,我必須要知道,你們才是真正的天才,我啊,不過是庸庸碌碌的凡人罷了!”


    葉梟默然無語。


    這時候,何權笑道:“我這一輩子,雖有一身修為,可終究隻是凡塵一粒飄沙,為情所困,對這世間毫無影響!直到遇到殿下,也算是對的起我這身修為,做了幾件好事。


    想想小時候,我何嚐不是對那些貪官汙吏深惡痛絕?


    我又何嚐不是希望家中親人能過的好些?


    隻可惜啊!


    我藝成之時,家人早已不在!


    百姓之命,便是如此,如同草芥,隨風而散。


    我這一生,也就這最後幾年,或許做的才是對的。”


    他伸手拍了拍葉梟的肩膀,笑道:“感謝殿下,讓我在生命最後關頭,能做一些對這世間有所影響之事。”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水,一飲而盡。


    輕聲道:“我跟殿下說這些,不是說要殿下為我傷心!而是想告訴殿下,我還有最後一次出手的機會,或許還可再為殿下殺一人,辦一事!


    明年之前,無論殿下想要殺誰,都可讓我前去!


    若是殿下不給我機會,時日到時,我會親赴楚地,刺殺楚國將領,官員!


    至於是否能成,便聽天由命!”


    葉梟抬起頭。


    眼神複雜,看著何權。


    半晌後,歎息到:“何必如此?”


    “沒辦法啊!壽元無多,總不能真的如同那枯木落葉,死的毫無聲息吧?最後一次,或許還能為殿下效力,為大乾百姓做些好事,為我自己,彌補一些遺憾。”


    何權臉上流露一絲灑脫。


    葉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就仿佛之前很多年跟何權一起喝酒一樣。


    那時候,他還年少。


    會在何權麵前描述著他想要的宏偉藍圖。


    會怒罵官員。


    會鼓吹自身天資。


    那時候,總是何權默默聽他說話。


    而今天,兩者的角色似乎調換。


    何權的話,格外的多。


    而葉梟則變成了靜靜傾聽的那一方。


    這一夜,似乎很長。


    又似乎很短。


    直至東方泛白,菜肴盡無,酒水盡空,葉梟和何權才從房頂下來。


    從何權所住院子出來,葉梟卻並未回自己所住之地。


    而是轉頭直奔另外一邊司命住處。


    當他來到司命所居之處,卻發現,老頭已然換上一身官服,靜靜立於門口。


    葉梟雙目微眯。


    “你在等我?”


    “殿下心有不決,自然要找老夫。”


    司命微微一笑。


    說實話,葉梟一開始,對這司命真的沒有放在心上。


    在他看來,所謂左道之徒,不過是賣弄手段,蒙蔽人心罷了。


    可是眼前這個老家夥,卻似乎真的有手段。


    不管是敬獻的術法,還是屢次料事於先,都能體現出他的本事。


    “殿下屋內請!”


    司命躬身,單手伸出。


    葉梟沒有猶豫,昂首闊步入內。


    司命所居之處,倒也不小,家具器物,也是一應俱全。


    葉梟入內,兩人分別落座。


    司命已經準備好了熱茶。


    親手給葉梟泡好,送至麵前,司命笑道:“殿下今日前來,可是要問何權之命?”


    葉梟輕聲道:“我不想他死!”


    司命老臉,擠出褶子,賠笑道:“人都是要死的,萬古長存,無人能做到。”


    葉梟冷笑道:“你在這裏跟我玩字眼?”


    司命趕忙搖頭道:“殿下,並非老夫故意挑字眼,而是有些事情,就是如此。殿下若是不說清楚您的需求,老夫也無法幫助殿下。”


    盯著司命片刻,葉梟緩緩道:“他跟我說,他撐不過明年,我要幫他續命!能不能做到?”


    “能!”


    司命毫不猶豫。


    此言一出,葉梟眼中冒出精光!


    “該怎麽做?”


    “不可說!”


    葉梟皺起眉頭。


    “什麽意思?”


    “此事會對殿下造成一定危險,若殿下執意幫其續命,或許會讓您處於險地!雖然老夫認為,殿下洪福齊天,必可安然無恙,可那吳靜怡,絕對不會讚同此事!”司命笑道:“所以殿下還是不要冒險。”


    葉梟雙目微眯。


    眼前這個老家夥....他在耍弄手段!


    是的,葉梟第一反應,就是司命在耍弄手段。


    自皇室長大的葉梟,一眼便可看出,司命要提升他在自己這裏的信任程度。


    同時讓自己對吳靜怡降低信任!


    換句話說,如果他幫助自己,吳靜怡反對,事實結果卻對自己有利。


    那將來遇到事情,一旦兩人發生爭執,自己是相信司命還是吳靜怡?


    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而且這是陽謀。


    一次,兩次,三次,次次有利,誰能拒絕?


    會不會有哪一次便是帶著陰謀?


    沉思片刻,葉梟冷聲道:“哼,到底如何,你先說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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