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日。


    紀曉春醒過來的時候就覺得心很慌,她站在洗漱間的鏡子前久久地發呆,直到周又年喚她,她才回過神來。周又年從身後抱住了她,“春,你在想什麽?怎麽魂不守舍的樣子?”


    “沒什麽。”她輕輕握住了周又年的手。


    “是嗎?我看你最近經常這副樣子,有時候要叫你好幾次,你才回過神來。”


    紀曉春微微蹙眉,她莫名覺得難過,“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我……”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現在的心情。


    周又年心疼她,“昨天剛和小杭視頻聊天呢,是不是又想他了?”


    “嗯,好久沒抱抱他了。”


    “你忘了小杭已經上三年級了嗎?他已經長大了,到了不需要總是抱抱的年紀了。“


    “我就是想抱他,我不跟你說了。”


    紀曉春有些不開心,但不是因為周又年說過的話。


    “你生氣了?”周又年小聲問道。


    “我沒生氣,我們去吃早餐吧。”


    他們看到雲朵的時候正在發呆,她拿著一杯牛奶放在嘴邊,也不喝,目光渙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雲朵,”紀曉春感覺她的狀態不太對勁,“雲朵……”


    雲朵反應過來時,手不禁抖了一下,杯中倒了一些牛奶出來流在桌麵上,紀曉春趕緊扶住她手裏的杯子,“雲朵,你在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出神?”


    雲朵顯得有些尷尬,手裏的杯子被紀曉春拿去放好在桌上,她的手放回到大腿上,模樣頗有些局促不安,她緩緩說道,“老胡感覺不太正常,我昨晚打算去實驗室看看,發現老胡三更半夜還站在五號實驗室裏,叫他不理人,一靠近就凶人,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她下意識地拿起桌上的牛奶想要喝一口,但手摸到杯子後便沒有動一下,她繼續說道,“我早上看到他還在那裏,曉春,又年,老胡會不會是生病了?”


    周又年微微蹙眉,他打算去看看胡鑫宇,沒想到剛轉身,就看到胡鑫宇站在他們身後。


    胡鑫宇的狀態確實很不對勁。


    臉色蒼白,黑眼圈,眼睛裏滿是血絲,看上去好像很久沒睡了。


    他就這麽站在那兒,一聲不吭。


    看到他那樣子,雲朵不知竟覺得有些恐懼,不由得抓緊了紀曉春的手,紀曉春也緊張地吞了一下口水。


    就在這時,胡鑫宇身後響起腳步聲,他也慢慢走了過來,就在餐桌邊上的椅子坐了下來。


    紀曉春分明聽到了兩個人的腳步聲,她感覺有人在她身邊坐下,可是她的視線似被一道無形的牆給阻隔了,無法向那邊看去。


    桌子上忽然出現一副全新的撲克,有人正在洗牌,然後每人被分到了兩張牌。


    這種情況簡直莫名其妙,可其他人似乎並不覺得異常。


    周又年說,“‘黑傑克’,我們常說‘21點’,玩家手中的牌的點數之和不得超過21點。”


    “我做莊,輸的人就得被彈腦門。”這個聲音既熟悉又陌生——是紀曉春看不見的那個人!


    紀曉春感覺後腦一陣刺痛,她表情痛苦地捏了捏眉心,耳邊出現了不明意義的嗡鳴聲。


    有人在抽牌,紀曉春頭疼欲裂,她看看了自己的手牌,一張10和一張5,輪到她抽牌了。


    很好,是6,剛好21點。她運氣太好了吧。


    就是這一瞬間,紀曉春猛地睜大了眼睛,記憶中空白的地方被填補上一些畫麵。


    胡鑫宇曾經說過,“我記得我們中有一個會修理設備的人。”


    在五號實驗室裏躺在水槽裏的男屍,他穿著基地的工作服,無端端多出來一個人。


    雲朵並不是一個人在工作,她還有一位同伴,就是那個被他們遺忘的第五人。


    可這第五人和男屍的存在必然是矛盾的,有一個是多出來的人。


    紀曉春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模糊的臉,她不記得對方的樣子,卻還記得她的名字。她叫做艾莉,她們曾經一起躲在一處山岩下的地坑裏躲避風暴。


    在躲避風暴的時候,氧氣耗盡的警告標誌不斷在頭盔內側裏閃爍,紀曉春記得從縫隙外邊鑽進來什麽東西,那看起來像是一把槍。長槍掃射,藍色的光點深深印刻在她的瞳孔中。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擋在了她們身前,擋下了所有的子彈。


    是艾莉救了她們。


    紀曉春抬眼看向對麵的胡鑫宇,他連續抽了兩張牌,莊家開了他的牌,點數為25,他輸了。


    紀曉春屏住了呼吸,從她一側緩緩伸出了一隻纖細蒼白的手。


    是第五人的手。不!她怎麽又忘記對方的名字了!


    她叫什麽?她到底是誰!


    那隻手伸了出去,所有的人視線全部聚焦在那隻手上。


    拇指壓著中指,中指用力彈了出去,彈在了胡鑫宇的腦門上。


    隻見那人迅速將手收回,胡鑫宇腦門上留下一個紅印。雲朵似乎覺得好玩,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哈,老胡你這個樣子也太呆了吧。”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完全把眾人給嚇壞了。


    胡鑫宇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雲朵有點擔心是不是自己太過份,惹他生氣了。


    “老胡,我就是開個玩笑,你……”


    下一秒,胡鑫宇抓住兩側頭發,仰頭哀嚎著,眼中流出眼淚,嘴角淌出口水,模樣十分恐怖,好似中邪那般不受控製。周又年大聲喊道,“老胡,老胡!”他剛想起身過去看看情況,紀曉春聽到身側的第五人冷冷說道,“誰都不要動!”周又年怔怔地看向說話的人,身體仿佛僵住,紀曉春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坐下,千萬不要衝動。


    從地球過來的的確有五人,可這第五人被人殺了——就是水槽裏的那個男人,有人頂替了他的存在。那個人的名字叫做艾莉。她又想起來了!她想起來她的名字了!是艾莉!艾莉還問過她們關於愛的問題,紀曉春記得那時候自己回想起了過去的事情,父親,母親,紀曉冬,還有救了她一命的周又年。


    艾莉她就是那個多出來的人啊!艾莉!艾莉!艾莉!紀曉春在腦海中不斷地重複著,生怕自己又忘了!艾莉!艾莉!艾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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