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周杭並不知道該怎麽做——關於他變成“武器”後該如何殺死薩隆尼爾這件事——他思前想後,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眼下那三個外星人能夠與他正常溝通的隻有希麗娜,可現在希麗娜可沒心思跟他聊別的,沒人給他參考意見。


    當初格翠烏德是怎麽和他說的呢……


    周杭努力回憶了一下,格翠烏德也沒有特別交代什麽,當時他腦子一片空白,也沒問她到底該怎麽去做這件事。


    雖然不知道怎麽殺死薩隆尼爾,但他明白一件事,動手後,自己也會死去。


    心髒的灼熱變得更加滾燙,周杭忽然感覺身體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力量,身體變得輕盈,四肢變得有力,就連視野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甚至可以看見空氣中漂浮的塵埃。


    周杭摘去眼鏡,隨手就把它扔到了地上,他想自己以後不再需要它了。


    他攥緊拳頭,心中目標變得明確,就是要殺死薩隆尼爾,腦子裏有個聲音告訴他,他能做到,隻要他開始行動。


    有意思的是,原本並沒有什麽肌肉的周杭,體態漸漸發生了變化,竟要比以往強壯不少,有了肌肉後,他的拳頭更具強大的攻擊性。


    周杭眼底迸發出白色的光華,就連他的皮膚表麵也亮著金色的光,此時的他就像是獲得神力的凡人。


    從剛才的忐忑不安,猶豫不決,到現在渾身充滿力量,他變得自信,強大,相信自己可以殺死薩隆尼爾。


    即便他也會死。


    這股強大的力量令他的精神和意誌變得更加堅定,他盯著薩隆尼爾,臉上表情不再出現一絲動搖。


    身旁的李四海不安地看著周杭身上發生的變化,剛才發生在奶奶身上的事,他同樣感到悲痛和難過,他還沒來得及消化內裏負麵的情緒,周杭又出現了新的問題。


    李四海很快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周杭體內的“式”已經起作用了,趁薩隆尼爾就在這裏,周杭做了決定,現在就要殺了薩隆尼爾。


    可是,如果真的殺了薩隆尼爾,周杭也會死。


    當周杭的身影從自己眼前消失的刹那,李四海的心停止跳動了一秒,他茫然地抬眼搜尋周杭,下一秒,周杭就出現在了薩隆尼爾身前,周杭的速度很快,在那瞬間,李四海閉上了眼睛,可又忍不住再次看去,想看清楚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他記起了一件事,當年父親跳樓的時候,當父親墜樓時,他害怕得閉上了眼睛。


    李四海擔心自己閉上眼睛,就永遠地失去他的好朋友。


    這時爺爺大聲喊道,“小杭,不要殺他!要殺就殺希麗娜!”


    爺爺突然說這話又是什麽意思,不殺薩隆尼爾,殺看上去算是正派的希麗娜?怎麽想都覺得不太對勁,周杭用眼角餘光瞄了希麗娜一眼,當下他已然攥緊拳頭揮向薩隆尼爾,他的手上此時浮現出繁複的花紋,他猜測這是來自萬世星域的字體,字體間以三角形和菱形等形狀的字樣分隔。


    皮膚上顯現的花紋像是某種強力buff,揮出的拳頭帶有像是小型導彈的威力,周杭明顯注意到薩隆尼爾臉上閃過的一絲驚慌,不過,隻是眨眼間的功夫,薩隆尼爾收斂心神,不再展現出自己的情緒變化,他抬手不慌不忙地打了個響指。


    在那一瞬間,周杭耳邊瘋狂的囈語消失了,他的拳頭離薩隆尼爾的胸膛就差一厘米,卻似乎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阻隔,他無法再突破這一厘米。


    周杭疑惑地抬眼看向薩隆尼爾,他隻覺得心髒的滾燙燒到了臉頰,他能聽到薩隆尼爾有條不紊的呼吸聲,甚至還能嗅到從他身上散發的某種氣息,該怎麽形容他身上的味道呢?感覺上清冷疏離,又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周杭再次不安地看向格翠烏德,他眼神中流露出懇切的求助,想讓她告知自己眼下是什麽情況,為何他不能動彈了?


    就是在這0.01秒的時間裏,薩隆尼爾刹那瓦解了周杭迅猛的攻擊。


    0.01秒的時間裏,周杭想到了很多,他忘了自己最後想到的問題是什麽,0.01秒後,他的視野變得扭曲,薩隆尼爾在他眼裏變成了奇形怪狀的粘土人。


    在李四海的視角裏,周杭整個人被一雙無形的巨手瞬間壓扁,鮮血四濺。


    李四海茫然地張了張嘴巴,頓時目眥盡裂,悲痛難以複加,他想要衝上去為周杭複仇。


    然而,在周杭被捏爆的下一秒,一個新的周杭憑空出現,滿身血汙,臉上依舊是毅然決然的表情,嘶吼著快速揮拳,這一次他的拳頭還是沒能挨到薩隆尼爾一下,他再次被壓扁,血肉飛濺。


    咻——周杭再次出現,他的拳頭一次比一次更快更猛,甚至打到脫皮,露出血肉和白骨,可還是還沒擊破薩隆尼爾保護自己的屏障,薩隆尼爾憤怒地蹙緊眉頭,目光一凜,周杭整個身軀被無形的力量撕扯著,扭轉著,最後爆炸開來,落下一陣血雨。


    不出所料,周杭再次憑空出現,一次次重生,一次次攻擊,周杭臉上的表情愈發變得麻木,滿臉的血汙使他看起來像是另外一個人,他嘶吼著,拳頭用力砸向麵無表情的薩隆尼爾。


    李四海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不斷重生的周杭,難過得一顆顆眼淚自眼眶中湧出,他心中悲痛欲絕,擔憂朋友可能沒法再撐下去了。


    看似能夠重生過來的周杭,重生後身上留下的傷已經越來越嚴重了。


    不過看薩隆尼爾的狀態,遭受周杭如此可怕的攻擊,他似乎也快到了防禦的極限。


    格翠烏德賦予的力量,確實讓周杭擁有強大的力量來與薩隆尼爾抗衡。


    此時的希麗娜默默注視著這一切,她正在思考,思考著如何解開這個死局,她並不想讓薩隆尼爾死,也絕不能讓周杭有事,不管怎麽說,他可是她分身的孫子。


    關於分身,對希麗娜來說,分身所經曆的一切並不是她本人主導的,那是屬於“佟安蓮”的記憶和生活。


    佟安蓮並沒有強大的力量,她就是一名普通人,愛上周稷也是分身的“獨立選擇”,對於這一切,希麗娜本可以不去在意,但佟安蓮終究是自己的一部份,她不能“背叛”自己。


    如果周杭在佟安蓮心中很重要,那希麗娜會尊重佟安蓮的意誌,保護她想保護的人。


    希麗娜將視線投向一頭銀發的薩隆尼爾,心中有幾分悲痛,她清楚一件事情,薩隆尼爾的問題越來越嚴重了,他的記憶甚至也出現了問題,他忘記了他本該要去完成的事。


    而這一切都是格翠烏德害的,她究竟想做什麽?


    希麗娜忽然挺直了腰板,身上泛著淡淡的光澤,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她要保護周杭,要保護他所生存的這個星球。


    她也想保護她過去深愛著的薩隆尼爾。


    希麗娜緊握雙手置於胸前,她柔和的聲音在吟唱道,“親愛的薩隆尼爾,我過去的愛人,請你一定要記起來,你將要完成的任務,是守護而非毀滅,親愛的薩隆尼爾,若是在過去,我會親吻你,會將我們的愛永記於心,快點醒過來吧,我的薩隆尼爾。”


    希麗娜身上頓時迸發出耀眼的白色光芒,她衝了過去,握住了周杭的手,在那瞬間,無數的流光化作白箭貫穿了希麗娜的胸膛。


    “薩隆尼爾,你若殺了周杭,我將永遠地把你忘記。”


    噝——


    白光消散,希麗娜的身軀若隱若現,於星空下化作了一縷飄渺的白煙,緩緩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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