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工沒聽醫生後麵的話,他愣愣地看著醫生係紐扣的手,隱隱能從領子下看到他胸前的合金板透出的銀光,神情恍惚地問道,“你剛剛說……你的心壞了?那是什麽意思?”


    醫生怔了一下,沒料到礦工會問這樣的問題,他微微頷首,說是心髒疾病,是絕症,通過改造人技術,換了仿生心髒,才得以存活。


    礦工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激動,他整個人的表現就像是被困在漆黑的井底,不知道等待了多少個歲月,目光滄桑疲憊,在這一瞬間,希望的曙光出現了,他渴望抓住那道稍縱即逝的光。


    他佯裝隨口一問,“你說的這個改造人技術,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去做?我聽說過心髒移植手術,倒是很少聽過仿生心髒……這個手術……不,技術,成功率高嗎?”


    醫生深深看了礦工一眼,隨後回道,“如果你的心髒壞了,想換仿生心髒的話,如果你跟我合作,我會立即為你安排。”


    礦工著急地問道,“除了這心髒,其他的!其他的內髒也能行嗎,像是肝髒……腎髒……這些,能換嗎?”


    醫生嘴角揚起,他自信地回道,“你想把整個人換成機械器官都行。”


    “那不成機器人了嗎?”礦工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


    醫生的聲音溫和沉穩,他的語氣令礦工感到煩心,“不用擔心,身體變成機械了,人的意識並不會被機械所替代,人還是那個人。”


    礦工從醫生的話裏看到了希望,他多麽想告訴醫生他的兒子正需要做這種手術,把壞了的內髒全部壞掉,兒子就能繼續活下去。


    不僅僅要活到明年春天,接下來每一個春天的景色都將由他自己去欣賞。


    礦工的心在這一瞬間的美好幻想中慢慢蘇醒,他開始學會了期待,學會了等待那美好明天的降臨,他已做好決定,要跟醫生合作,隻要能讓兒子恢複健康,不管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他都願意去做。


    但……


    礦工忽然想到了哪裏不對勁,怎麽跟醫生聊了這麽久,他也沒說自己要跟他合作什麽。


    礦工瞅著醫生看,他看上去很年輕,似乎比他的兒子大不了幾歲,後來得知他有三十二歲了,不由得有些驚訝,說是當時覺得他很像大學生。


    他總覺得醫生的表情不太自然,他看上去很誠懇,卻又藏了許多情緒在眼底,令人捉摸不透。


    礦工不再瞎琢磨,他對醫生說道,“醫生,啊,對了,還沒請教你的名字。”


    “我姓克拉克。”醫生淡淡地回道。


    “好的,克拉克醫生,你應該知道我的名字吧。”礦工露出友善的微笑。


    “我知道。”醫生同樣體現出了自己的誠意,對於礦工的每個問題都給予了真誠的回複。


    礦工下定決心道,“克拉克醫生,我願意跟你合作,不過,我希望你能幫到我兒子。”


    克拉克醫生疑惑地看著他,“你兒子?”


    “是的,我兒子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他的心髒已經做了兩次手術,但是情況並不樂觀。”


    礦工說希望克拉克醫生能給他兒子做那種神奇的改造人手術。


    克拉克醫生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當然沒有問題,如果你跟我合作,我不介意為我的合夥人給他的兒子做一次手術。”


    克拉克醫生沒等礦工說話,直接補充道,“不過,合作完成後,我才會幫你,你的兒子還能撐多久?”


    “三個月左右。”這還是在兒子每天吃藥打點滴,堅持治療爭取來的時間,看著越發消瘦的兒子,礦工的心就像是被刀子割一般痛苦。


    克拉克醫生聽完礦工的回答,臉上掛著愉悅輕鬆的表情,他饒有興致地說道,“時間足夠了。”


    礦工欣喜地抬眼看著克拉克醫生,“克拉克醫生,那我們到底要做些什麽呢?”


    克拉克醫生聞言一怔,他站起身來,望向遠處地麵上鋪設的鐵軌,一輛礦車滿載著礦石從礦洞中開了出來,裏麵挖礦的人陸陸續續地走出來了。


    克拉克醫生目光變得深邃,似乎在思考什麽,沉默片刻,他對礦工說,“今晚我們要下礦。”


    礦工愣住了,想了半天也搞不明白克拉克醫生到底想做什麽,他心有疑慮,斟酌著問道,“克拉克醫生,大晚上的下礦做什麽?”


    克拉克醫生沒有具體回答礦工的問題,他快速說道,“晚上和你說,”他瞥了一眼小桌子上的飯盒,抱歉地說道,“打擾你太久了,你先吃飯,我晚上會來找你。”


    他話一說完,自顧自地回到了車上,引擎一響,車子先是緩慢開出了一段距離,而後踩下油門,快速地消失在地平線上。


    礦工茫然地重新拿起飯盒,他細嚼慢咽著琢磨著剛才發生的事情,心想著克拉克醫生的出現對他來說,是福氣還是厄運呢?他說晚上要下礦,看他那認真嚴肅的模樣,他知道克拉克醫生要下礦到底是去做什麽?無非就是想重新回到那怪物出沒的溶洞。


    等到吃完飯,胃感覺不太舒服,趕緊去找人倒了一杯溫水喝喝,他坐在帳篷內,抵禦此時外頭刮起的狂風,帳篷頂端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礦工聽著那風聲呼嘯的動靜,內裏愈發覺得不安起來,像是走上了一條搖搖晃晃的吊橋,下方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他害怕自己走錯一步,就把這條小命給交代出去了。


    礦工靠在一張躺椅上,慢慢地閉上眼睛,思索著克拉克醫生說過的話,整理其中的線索。


    那位“改造人之父”阿爾文·古斯達夫森博士是克拉克醫生的導師,他們正著手研究著改造人技術,聽說技術一開始存在難以突破的局限性,便是緒x元素對改造人的影響。


    他們在舒庭月礦石中發現了緒x元素,對於混跡科學界的人來說,對緒x元素並不陌生,阿爾文之所以公開改造人技術的部分研究報告,為的就是希望有人能找到適配改造人機能有效運轉的能源。


    克拉克醫生為了幫助完成古斯達夫森博士的研究,加入了搜查隊,為的是深入舒庭月礦洞研究一下,不料洞內發生意外,出現了令人感到恐懼的怪物。


    礦工原以為存活下來的隻有他,但醫生也活了下來,而且他就自己一人,徒手消滅了一隻怪物。


    克拉克醫生就是傳說中的改造人,並不是所有的改造人都會成為英勇的戰士,他接受了三年的殘酷訓練,才得以練就如今的本事。


    克拉克將怪物的一部分帶回到瑞典的實驗室。


    先前對於礦石的研究,發現很難提取並融合緒x-102元素,若是實驗卡停在這裏,他們不知道又要花費多少個日日夜夜才能突破此難關,略為沮喪的阿爾文轉向對怪物的研究。


    令阿爾文感到意外的是,在怪物的血液中居然發現了x-102元素,而且與血細胞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阿爾文意識到,他們已經找到了真正的能源。


    礦工猛地坐直了起來,額上滿是冷汗,他快步走出帳篷,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內裏變得焦躁不安,變得坐立不安起來,他忐忑地攥緊了拳頭,隱隱感覺自己的一隻腳似乎陷入了危險的沼澤。


    好家夥!他們是打算要去抽怪物的血嗎!礦工感到有一絲寒意深入骨髓,驟然間陷入到巨大的恐慌之中。在等待與克拉克醫生見麵的時間裏,接下來的每一秒鍾都是在煎熬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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