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空間裏彌漫著藥草濃鬱的香味,爐火搖曳,光影斑駁,希麗娜話音剛落,當下就安靜下來,僅剩下玻璃瓶藥水沸騰的動靜,人們屏著呼吸,凝視看向那個深褐色長發的神秘女子。


    周杭早已習慣光線昏暗的環境,他能看清希麗娜臉上的表情,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回以一個詭秘的微笑。


    他們像是來到了古老的洞穴深處,與剛剛蘇醒的不明生物相遇。


    沒人知道對方是神明還是危險的惡魔。


    周杭迎上她的目光,此時不該就此退縮,心想著神明中也有壞家夥,惡魔也不一定全是壞的。


    周杭有種預感,他認為這個名叫希麗娜的女子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這個秘密不是普通人能夠坦然接受的,它必定令人震驚,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懼。


    希麗娜重新裝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水,她全然不顧眾人的注視,慢悠悠地喝下一口藥水。


    咕嚕。咕嚕。


    她將碗慢慢放下,微微仰起頭來,感受著藥水的溫度在腹部一點點地蔓延出去,而後閉上眼心滿意足地深呼吸一下,她挺直了腰板,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下,以極慢的速度睜開了眼睛,當他們看見她的左眼時,再次震驚得說不話來。


    希麗娜的左眼化作漆黑的夜空,其中星辰流轉,繽紛的星雲深處湧現出燦爛的星際旋渦。


    周杭和李四海猛然間站了起來,臉上滿是驚恐,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


    周杭又怎會忘記那隻不可思議的眼睛,他曾近距離看過好幾次,如同詛咒一般烙印在骨髓深處,他想要呐喊,想要揮動拳頭破壞一切,內裏浮現的急躁幾乎要讓他崩潰。


    他從災難之神,從格翠烏德,從他們的臉上看過那隻眼睛。


    他不可能記錯的。


    周杭憤怒地喊起來,“你是格翠烏德!”


    希麗娜隻是露出淡淡的微笑,周杭則對周稷說,“爺爺,那個女人是外星人,她很危險!”


    周杭說完話,他這才注意到爺爺臉上的表情不太對勁,他看上去很苦惱,眼神彷徨,周稷斟酌片刻,開口道,“小杭,她不是……”


    周稷話沒說完,希麗娜似乎有意要幫他說話,不讓他在自己孫子麵前為難。


    希麗娜伸出右手食指置於唇上,聲音輕柔,“噓,可以先聽我說嗎?”


    周杭因為憤怒和恐懼,額上沁出了冷汗,雙手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他不得不攥起拳頭,想讓自己看起來堅強一點。


    希麗娜抱起雙臂,目光慵懶,語氣隨意,“請各位不用緊張,我確實來自萬世星域,那是一個你們地球人絞盡腦汁也無法想像出來的神奇世界,還有,請不要再把我和格翠烏德那個低賤的東西相提並論。”


    周杭等人聽到“萬世星域”這個名詞時,依舊感到渾身戰栗,去年十月,外星人首次出現在地球上,儼然帶來了恐懼和驚慌,外星人格翠烏德揚言她的弟弟“災難之神”會摧毀地球,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地球人還不知道世界末日已悄然到來。


    希麗娜來自萬世星域,她和格翠烏德及災難之神是同一個地方的人。


    李四海此時思忖著,按理說希麗娜在“潮”這個組織時間不短了,也就是說,她很早就來到地球了。


    他猜測著希麗娜應該和那兩位姐弟是認識的,那有沒有可能經由她去阻止他們呢?


    周杭目前掌握的情況不像李四海這麽清楚,他甚至連希麗娜在這裏做什麽也不知道。


    但周杭和李四海想到一塊去了,他忍住不去擦額上的冷汗,鼓起勇氣說道,“既然如此,你可以阻止這一切嗎?不讓格翠烏德的弟弟……”他感覺氣堵在胸口,有點難受,頓了頓又繼續說,“也就是災難之神,你可以阻止他破壞地球嗎?”


    希麗娜兩隻手上掛滿了樣式各異的手鐲,她抬手時,手鐲輕輕碰撞,發出金屬清脆的聲響。李四海琢磨著,白嵐雅的手鐲應該是希麗娜給的。白嵐雅手上已經不見手鐲,大概是還給了希麗娜。


    被手鐲遮掩的手臂,隱隱能看到繁複華麗的青色紋身,像是某種古老的圖騰。


    希麗娜做思考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問話的周杭,末了發出一聲輕笑,她說,“這個問題,格翠烏德不是給你答案了嗎?我跟她想的一樣,那就是殺了災難之神……嗯,災難之神這個名字也太蠢了,薩隆尼爾真的不會取名字。”


    周杭微怔,剛才希麗娜提到了災難之神——格翠烏德弟弟的名字,他叫做薩隆尼爾。


    周杭回想起那時第一次看到薩隆尼爾的場景。


    薩隆尼爾身材魁梧,隻穿了一件白色上衣,長著一頭長長的銀發,初見時,周杭以為他是女性,他的聲音冰冷無情,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


    周杭望向他星辰一般閃爍的雙眼,油然而生的敬畏感令他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同時,他感受到了死神降臨的氣息,他無法從他手裏逃脫,在他還沒搞明白是怎麽回事的時候,當下雙手突然斷了……


    在薩隆尼爾消失後,他意外地發現自己的雙臂完好無缺,似乎斷手的劇痛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薩隆尼爾無疑是最危險的存在,回憶起那些畫麵,周杭後背早已被冷汗濕透。


    李四海感受到周杭的呼吸不太平穩,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道,“周杭,怎麽了?”


    周杭苦笑搖搖頭,“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李四海明白周杭的心情,這一路過來,他們的遭遇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危險,每一次的死裏逃生都讓他們感到筋疲力盡,一次短暫休息的機會對他們來說彌足珍貴。


    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才會結束。


    “薩隆尼爾這個名字很奇怪,就好像隨便拆分幾個單詞組合而成。”陸司哲這時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李四海讚同地微微點頭。


    希麗娜沒有理會他們打斷自己的話,微微笑了笑,等安靜下來後,繼續說道,“殺了薩隆尼爾,格翠烏德就會離開地球,到時候,地球就相安無事了。”


    希麗娜看向周杭,嘴角揚起,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格翠烏德什麽也沒和你說嗎?”


    周杭微怔,被希麗娜的眼神盯得不是很自在,他手指攥緊,眉頭緊鎖,他看向李四海,又看向爺爺和奶奶,他一時感到彷徨,心中痛苦萬分,話到了嗓子,卻又沒能說出來。


    他又怎能把格翠烏德與他說過的話在爺爺奶奶麵前提起。


    希麗娜淡然地看著眼神中透露出糾結的周杭,她幽幽開口道,“我知道格翠烏德會和你說什麽,接下來我說的,你就會知道為何你死後又能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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