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利亞小鎮往北邊開上一個小時,便能到達海邊,隻是誰也下不了海,因為海邊是陡峭的懸崖,懸崖距離海麵大概有五六十米,不過近幾年海平麵上漲,聽說以前這懸崖有百米之高。


    在懸崖附近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禁止靠近懸崖”的標誌。


    李四海把車停下,他們二人向著懸崖邊上走去,忽視那些醒目的警示標誌。


    天氣晴朗,陽光炙熱,好在這懸崖上頭的海風還挺大,耳邊充斥著呼嘯的風聲。


    周杭往前走去,快到懸崖的時候,李四海不由得緊張地叫起來,“小心點。”


    周杭回過頭來,笑了笑說,“知道啦,我經常來這邊,我會小心的,倒是你,要注意腳下的石頭,別被絆倒了,待會一骨碌滾下去,我可救不了你。”


    李四海往前走了兩步,望著懸崖底部,眼前一陣眩暈,隻好收回視線,望向更遠的海麵。


    海水湛藍,海麵波光粼粼,陽光在其中跳躍閃爍。


    “聽說海底還存活了一些魚,在極深的海底。”


    2029年,z病毒爆發,動物們相繼滅亡,第二年,病毒蔓延趨勢居然延伸到海裏,短時間內,海麵上漂浮著大量的翻著白色肚皮的魚屍,現在都還沒清理幹淨。


    “看到那邊,灰蒙蒙那一片,離這裏還有一段距離,那些都是死魚,現在還沒人去清理。”


    死魚太多,現在還沒有很好的處理方法,隻好任由它們在海裏腐爛發臭。


    一出這事,靠海吃海的人們就慘了,大量漁民失業,不少人隻能去貝爾德工廠上班。


    更多的人隻好靠國家的救濟了,盡管國際事務所“地球社”有在努力幫助這些人,但現在還是有很多人還在挨餓,居無定所,受盡了“世界末日”的折磨。


    兩人走了一會,又走回到車上去,這次輪到周杭開車。


    周杭對李四海說道,“走,咱們去個有趣的地方。”


    車子繼續往前開了一段距離,沿途望出窗外還能看到那片靜謐的深藍大海,經過周杭說的那片灰蒙蒙的海麵時,空氣中有種腐臭的魚腥味,周杭微微蹙眉將車窗關上。


    開了大概有半小時,周杭停下車,李四海下車的時候便能看到聳立在海邊不遠處的黑色巨大風車,四片菱形扇葉慢悠悠地轉動著,風車底部是成捆的電纜,深深地埋進地底下。


    這樣的發電風車由特殊的化合金製造,黑色風車遍布全球,成為現在的主要的電力能源來源。


    風車遠遠看去就像是沉默的黑色巨人,冷漠地窺視著人間的冷暖。


    周杭領著李四海靠近懸崖邊小心地走著,不一會兒,他停住了腳步,李四海從身後走過來,好奇地問道要他看什麽,周杭讓他注意腳下。


    李四海疑惑地看了看腳下,才看一眼,便嚇了一跳。


    腳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裂縫,裂縫有兩步寬,仿佛有一雙巨手將陸地撕開,裂縫由寬變窄向道路邊上蔓延,更像是被人切了一刀的痕跡。


    這條可怕的裂縫大概有四百米長,在道路邊上停止延伸。


    “我怎麽沒別人說過這條縫。”


    “上個星期才有的,應該是還沒多少人發現。”周杭看了看對麵,抬腳就想跨過去,忙被李四海抓住了胳膊,緊張地問他想做什麽,周杭就是想跨過去,李四海表示這不安全。


    “沒什麽的啦,我已經做過好幾次了。”


    說完周杭掙開李四海的手就跳了過去,李四海驚得心髒咯噔了一下,他有些氣惱地盯著對麵的周杭看,“要是掉下去怎麽辦?”


    “又沒掉下去,四海,你太謹慎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李四海微微垂下視線,屏住呼吸去看那道裂縫,隻見其間光線渾濁,視線往下,隻見一片漆黑,透著森然詭譎的氣息。


    李四海收回視線,聽到周杭對自己說,“四海,你該不會是恐高吧?”


    “我隻是覺得不安全。”


    “這還不到一米的距離,成年人跨大步一點,隨便就能過來了。”


    李四海沉默著,周杭繼續催促他,興致勃勃地說道,“跨過來,試試看,雖然距離不遠,但真的蠻刺激的,就像是在高樓上,從這邊高處跳到另一邊。”


    李四海覺得周杭像個幼稚的小孩,但下一秒,他佯裝淡定的模樣,往後退了一步,接著就跨腳跳了過去。


    懸在裂縫0.1秒的時候,李四海被一種恐怖的感覺攥住了心髒,就像在夢中一般,在夢中從高處墜落,那份真實又驚悚的感覺瞬間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


    奇怪了,就想周杭說的,這裂縫明明不寬,走路也能跨過去的距離,在這刹那,對麵的平地變得遙不可及。


    他跨不過去。


    他會掉下去。


    李四海茫然地看向周杭,隻見他猛地拉住了他的雙手,他撲到他的懷裏,兩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周杭的手臂擦傷了,手肘疼得像是裂開,他吃痛地吸著涼氣,但還是擔心地問李四海有沒有事。


    李四海翻身躺在地上,仿佛剛剛窒息了一般,現在瘋狂地呼吸著空氣。


    周杭見狀,趕緊扶他站了起來,“四海,你沒事吧?”


    李四海額頭冷汗直冒,氣喘籲籲的模樣令人不禁懷疑他剛剛是不是跑了幾千米的步。


    “我……我沒事……”


    周杭愧疚地撓了撓頭,“四海,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剛剛真的嚇壞我了,你怎麽就直接往那縫裏跳啊,要不是我拉住你,你……”


    李四海沒說什麽,默默地回到了車裏,周杭一時也覺得難受,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


    剛坐回到車裏,就聽到李四海自顧自地說,“我十三歲的時候,我爸當著我的麵從二十二樓上的窗戶翻了出去。”


    李四海的父親經商失敗,再加上李四海母親重病去世,不久就患上抑鬱症。


    “我那時候快瘋了,我求著他不要做蠢事,可是他就隻會跟我說對不起。”


    父親坐在窗台上,李四海拉著他,拉到幾近脫力,父親一直推開他的手。


    “他說自己不跳了,他從窗戶上下來,我累得直喘氣,隻不過剛轉身,又聽到他說對不起。”


    父親翻上窗戶,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李四海衝過去,隻摸到父親的手,然後手空了。


    “父親逐漸變成一個黑點,我望著樓下,隻感覺一陣眩暈。”


    自那以後,李四海開始害怕站在高處,這會讓他回憶起令他絕望的那一天。


    父親跳樓的畫麵仿佛詛咒一般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中。


    李四海說完,覺得車內很安靜,他轉頭去看周杭一眼,怔怔地發現周杭不知何時淚流滿麵了。


    李四海微微一笑,“周杭,你真的是個愛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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