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一晃六年過去了。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著生離死別,每天都在上演著悲喜劇。並不會因為消失了一個人,時間從此就停住。


    而那些永遠消失的人,隨著時間的流逝和記憶的輪回,在人們的腦海裏漸漸淡忘……淡忘……


    靜寂的墓園,沒有任何人影,隻有秋風吹過,落葉飛起的沙沙聲。那低低的風鳴,像是這些靈魂在哀悼。


    墓園的入口,走來一位女子。


    纖纖素衣,戴著寬大的墨鏡,手捧著百合。如海藻般的卷發披散在肩上,有幾絲頑皮地鑽入她潔白的頸項。臉色白皙,貼著發絲,卻也顯出幾分成熟和嫵媚。


    她又來了。


    幾乎每個月,他都能看到這個女子,手捧著鮮花到墓園裏,走到一塊碑邊,坐在那裏,一坐,就是一下午。


    每個月的十號,她都會過來。


    墓園看門的老張,看著她從容地走進墓園,走向那塊墓碑。他來這裏看守墓園已經五年,而從他來到這裏的那一天起,每個月,都會看到那個女子的身影。


    一開始,他並沒有覺得什麽,可能隻是年輕的妻子失去了丈夫,一下子不能接受,所以會一直來一直來吧。


    可是後來,他又注意到,她在那兒,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仔仔細細地擦著墓碑,輕輕靠在碑上,好像在訴說著什麽,有時候,她的臉上會帶著微笑,有時,也會看到她流淚,但是流淚的時候,她也還是笑著。


    他感慨這樣的深情的愛人,他們之間的感情,應該會到很久遠的時候,還是會經常懷念吧。


    她總是呆到快要到關門的時候,才出來。而出來時,身邊總有一位英俊高大的男子陪著她。老張想,可能是她的親屬或是兄弟之類的。因為他認定了躺在那裏的那個人,是她的愛人。


    而這樣的日子,在每個月十號,都會重複一遍。不管刮風下雨,不管炎熱天寒。五年來,一直如此。


    有一次,關門之前巡視一圈,走到那個墓碑前,老張刻意放慢了步伐,他看到了墓碑上的字:孟紹南之墓。邊上署名:愛妻如風立。他長滿皺紋的臉霎時笑開,現在還有像這樣感情好的夫妻,真是少之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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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要黑的時候,老張一如既往,看到了那個英挺的男子的身影出現在墓園門口。


    那個男子應該很有錢吧,開了輛高級的不得了的車子。清明的時候,掃墓的人多,那天,她是和他一起來的。他的車子停在墓園的停車場,太顯眼太亮麗的車子,引起了掃墓的人的注意。


    他聽到人群中有人喊:“天,快看,邁巴赫啊。”


    “好帥的車啊。”


    老張才知道,那車叫邁巴赫。


    他看到他快步走向那個身影,輕輕扶起她,脫下身上的外套給她披上,然後攬著她的肩,一起走出墓園。


    他沒有聽到他們交談過什麽,五年前,他也一直認為那個男人是她的兄弟或是親屬,可是五年來,他才真正看懂,他是那麽深刻地愛著她。


    他替她開了車門,扶她坐進車裏,然後自己坐進,發動引擎,車子駛離墓園。


    那一束亮麗的汽車燈光,,在墓園裏劃到一道漂亮的弧線,消失在夜色中。


    車內,一片沉默,隻有收音機裏唱著哀婉動人的歌曲:


    假如你還在這裏 假如轉身就看見你


    假如可以抱緊你 不再離去


    假如你還在這裏 是否能走到最後一起


    是否能重新選擇 不再放棄


    傷心有多久 取決何時能放手


    思念啊 很漫長 還找不到出口


    ……


    左泓淨伸手換了頻道,哀怨的曲子一下子變得輕鬆愉快起來。他性感的聲音響起:“肚子餓嗎?想去吃什麽?”


    “小哲和南南呢?”如風沒有回答他,而是問起了她的寶貝兒子和女兒。


    “在家……”左泓淨的臉上溢起笑,“到幼兒園一看到是我接的,立馬臉上閃現烏雲,問我媽媽怎麽沒來接?一副小媳婦樣,倒是南南,在一邊安慰起他來……嗬……”左泓淨低低笑出聲,那笑裏滿懷寵愛。


    如風的臉上也溢開笑,她能想像小哲嘟起嘴的樣子,說起來,南南也三歲了,比小哲小了三歲,有時卻讓她覺得,南南倒是大孩子了。


    “以後,帶小哲一塊過來吧,他總是要念著你為啥不帶著他一起?”左泓淨眼看著路況,輕聲對著如風說。


    孟紹南剛死後的第一個月十號,他沒有找到她,焦急地打她電話,她接了,卻沒有說在哪,可是他知道。


    他清晰的記得那天,傍晚時分,因為是冬日,所以天黑得特別快。從下午一直到傍晚,他都找不到她,打了她電話,也總是沒有人接,後來,終於打通了。


    他焦急地問她:“在哪兒?”


    電話那端卻隻是沉默著,她沒有說話。


    他忽然之間像是明白了,低低歎了口氣:“等在那兒別走開,我馬上就到……”


    那時候,她的肚子已經很大,身上卻依然沒有多少肉,根本就不像一個孕婦該有的豐腴。


    就著墓園昏暗的燈光,他看到她臉上殘留的淚跡。他揪緊的心痛開,卻不能做什麽,也不能說什麽。


    就著墓園昏暗的燈光,他看到她臉上殘留的淚跡。他揪緊的心痛開,卻不能做什麽,也不能說什麽。


    脫下了身上的外套,將她緊緊圈在懷裏,朝著車子走去。


    之後的每個月十號,她都會來這裏。而他知道,十號,就是他槍決的日子。


    他永遠離開了他們,將她拱手讓給了他。可是他知道不知道,即使他一直都在她身邊,卻還是贏不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他走了,而她的心也從此關上了門。他再怎麽努力,再怎麽愛她,也始終走不進她的心裏。他留在她身邊又如何,他也仍得不到她的心。


    左泓淨苦澀地笑,有時候很想滿足目前的狀況,有時候,心裏卻還是會嫉妒的發狂,和一個已死了六年的人爭風吃醋,說出來或許很好笑。可是,六年了,已經六年了啊……他還是在她的心門外徘徊。


    可悲,可笑,又無奈。


    “明天你要去公司嗎?”如風開口問,也瞬間打斷了他的思緒。


    “怎麽了?”他仍舊沒有回頭,隻是專心開著車。


    “華庭張經理那裏,不是說了這幾天就可以定下來嗎?為什麽一下子又沒有聲音了?”華庭是左泓淨公司旗下的一個分公司,和南風有著生意往來,前段日子談好一個合同,說就在這幾天簽約,可是那個張經理,卻一下子沒有了聲音,也找不到人影。


    “是嗎?明天我去問問……”左泓淨眯起眼,嘴上心不在焉地說著,心裏卻已明白了幾分。


    六年來,如風在左泓淨的幫助下,將南風打理的井井有條,不僅將公司的業務擴展一倍,更在一年前,在全國各個城市建立了分公司。


    如風沒有多餘的時間在各個城市中跑,幸好的是,有白虎和黑豹的幫忙。


    孟紹南曾經的好兄弟,生死與共的好哥們,當時,一起被戴上了手銬。分別判了八年的有期徒刑。


    而就在一年前,因為兩人在獄中的表現良好,被減刑了幾次,白虎在黑豹釋放前兩個月出來了。


    獄中服刑的那幾年,如風也有去看過他們。他們大概想不到,還會有人來看望。兩人一向話不多,呆在獄中,話變得更少了。


    刑滿釋放的那天,如風去了。


    給白虎買了新的衣服鞋子,讓他脫去了這一身的晦氣。白虎出來後,哪兒都沒去,直接去了孟紹南的墓地。


    如風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堂堂七尺男兒跪倒在孟紹南的墓前,痛哭失聲,那一刻,如風的心又一次碎了。但她也為孟紹南驕傲,為他能夠有這樣的好兄弟而驕傲。


    墓園出來後,如風問他有沒有哪兒可去的。他卻說:“以前跟著老大的時候,也幫他打理過公司,如果您不嫌棄,我可以為您分擔一點……”


    如風當然願意,在白虎的輔佐下,她在別的城市中開了分公司。兩個月後,黑豹也刑滿釋放,他也和白虎一樣,留了下來。


    車子很快到了別墅,還沒熄火下車,就聽到了兩個童稚的聲音由遠而近。


    “媽媽……”


    “媽媽……”


    兩個可愛的小孩子一前一後,屁顛屁顛著衝出屋子,朝著如風撲過來。


    “媽媽,你今天為什麽不來接我放學?你是不是一個人又偷偷溜去看爸爸了?”小哲一臉不滿地看著如風,嘟起嘴說著。


    如風失笑,她從來就沒有瞞過小哲他的父親到底是誰,她甚至翻開孟紹南的照片,跟小哲說孟紹南以前的豐功偉績,小哲對於這個一次麵也沒有見過的爸爸,是佩服得不得了。雖然沒有見過,但是,他已經深深印在了腦海裏。


    “哥哥你不乖哦,你說你今天不見媽媽過來,是不是又哭鼻子了?哥哥你真羞羞哦……”後跑上來的小女孩,有著如風一樣的大眼睛,此刻正對著一臉鬱悶的小男孩扮著鬼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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