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師父!”見韓炎不信,奉義轉了轉眼珠子道,“我是沒親眼見著,不過聽其他兄弟說,他倆最近幾乎天天見麵,就在那個茶樓——您知道的,那地兒已經被咱們盤下來了,現在算是咱們在外頭的一個聯絡點了——借著午休的時候,那人偷偷出來和師弟見麵,倆人聊得熱火朝天的。不過據說他隻跟師弟一個人談,具體談的什麽也不讓其他人聽......”


    奉義似乎沒有注意到韓炎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自顧自地說著,冷不防突然被韓炎厲聲打斷:“現在什麽時辰了?”


    “啊?哦,午時初刻,也就是十一點了!”


    “去茶樓!”


    “誒!”


    師徒二人打馬出宮,一路直奔貢院對麵的茶樓而來。上得二樓,果見角落處坐著兩個人,正是景奉朔和韓邦傑。


    “韓侍郎今日得閑了?”韓炎盡量壓著火氣上前微微躬身道。


    正在說話的二人嚇了一跳,尤其是奉朔,慌忙站了起來,將身後的凳子都帶倒了。韓邦傑先是有些意外,隨後喜上眉梢,拱手媚笑:“小侄見過叔父!您老人家怎麽得空出宮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小,奉朔、奉義二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俱都在心中一驚。


    “韓侍郎,您是朝官,我是內臣,我朝嚴禁內外臣勾連,這個規矩您不會不清楚。這聲‘叔父’在下實不敢當,以後還是不要這樣叫的好,以免遭人誤會。”韓炎冷冷道。


    “當然當然,外人麵前絕不敢提!這不是都不是外人嗎?您徒弟那就是我兄弟呀!”仿佛要驗證二人極為熟稔一般,韓邦傑邊說邊拍了拍奉朔的胳膊。


    奉朔下意識地側了側身子,試圖躲開。韓炎斜了奉朔一眼又對韓邦傑道:“劣徒無知,叨擾韓侍郎了。不過這個地方今後您還是少來的好!告辭了!”


    韓炎說完再次躬身行禮,轉身離去,奉朔看了滿臉失望的韓邦傑一眼,連忙跟上。


    “跪下!”回到宮裏,韓炎不再克製,對奉朔厲聲喝道。


    奉朔自知理虧,跪在地上低頭不語。


    “《內侍誥令》你也背過,自己說說,犯了哪一條?”


    “內臣不得結交外臣,犯者誅!”


    “好,那你是自裁還是等我動手啊?”韓炎眼神犀利地盯著奉朔,冰冷的語氣凍人心魄。


    “師父,我也是為了從他那裏套貪官的消息呀!求師父看在弟子初犯的份上饒弟子一回吧!弟子今後絕不敢再犯了!”奉朔沒想到韓炎真的動了殺心,頓時也有些怕了,忙叩頭求饒。


    “師父,師弟也是一片公心,您老人家息怒啊!”奉義忙求情道。


    “公心?哼!你讓他自己說,當真是一片公心嗎?不過是立功心切而已!你如此沉不住氣,太讓我失望了!虧我原本還打算將來讓你執掌軍情司,現在看來,你還差得遠呢!


    你還想從人家那裏套消息!你也不想想,韓邦傑那種人是無利不起早的,你如果不能給他一些好處,他憑什麽給你源源不斷地提供消息?幼稚!”


    “給他好處?可是,他沒跟我要過任何東西呀?”奉朔不解地問道。


    “他用得著直接跟你要好處嗎?你身處禁宮之中,也有機會在禦前行走,有時候你不經意的一句話對他而言就是天大的消息!我問你,他最近有沒有跟你打聽陛下的情況?你仔細想,如實答,不得有一絲隱瞞!”


    奉朔依言認真想了想,道:“他沒有打聽過陛下的事。”


    “當真沒有?”韓炎眯起了眼睛。


    “真的沒有!不過,他倒是打聽過師父您的情況。”


    “他問的什麽,你又如何答的?”


    “他問師父您最近忙不忙,問您有沒有什麽憂心事,若有事,他願意效犬馬之勞。我說您除了在禦前侍奉,就是調教內侍們的武功,沒有什麽煩心事。僅此而已。”


    韓炎歎了口氣道:“唉!這就對了!怪不得他能沉得住氣呢!看來問題就出在你身上啊!”


    見奉義、奉朔均是一臉的不解,韓炎解釋道:“這次因為陛下封杜姑娘為官一事,朝野上下幾乎人人反對,唯有一人出人意料地沒有上折勸諫,就是韓邦傑!此人是一貫把‘男尊女卑’掛在嘴邊的,實在沒有道理不反對此事。陛下因此懷疑他是提前得到了什麽風聲,知道陛下不會把這些反對的聲音放在心上,因此命我徹查。如今看來,症結就在你這裏!


    他向你打聽我有沒有憂心事,表麵上問的是我,其實問的是陛下!我常年在陛下身邊侍奉,若陛下有煩心事,我不可能無動於衷,必得想方設法去解決。我無事便意味著陛下無事,有此可以反推,陛下根本沒有將群臣的勸諫、彈劾放在眼裏,也就是說陛下有把握平息此事!因此,他篤定在這件事上跟陛下唱反調沒什麽好果子吃,這才敢於鶴立雞群,不與同僚為伍!


    你自以為什麽都沒說,可不知不覺中已經泄露了禁中之事!太祖皇帝為什麽嚴禁內侍與外臣交往,這就是原因!”


    聽完韓炎的分析,奉義茅塞頓開,奉朔卻是一臉懊悔,他此時才真的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好在此次發現及時,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否則不堪設想。奴婢禦下不嚴,導致門下弟子犯了大錯,請陛下責罰!”禦書房內,韓炎向祁翀稟報了景奉朔與韓邦傑交往一事,隻是沒有提及自己與韓邦傑那事實上不存在的親戚關係。


    “此事也不能怪你,還是奉朔太年輕,著了別人的道。既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從輕處置,小懲大誡就是了。”祁翀放下手中的毛筆道,“不過,這個韓邦傑這次倒讓朕刮目相看了,雖是個小人,倒也有些才幹!”


    “能一路升遷坐上四品官員的位置,應該是有點本事的。”韓炎隨口附和。


    祁翀看了一眼韓炎,若有所思。


    “傳他進宮一趟,朕要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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