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裴嘉祚的話,祁翀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心中的震驚幾乎難以掩飾,望向那布衣青年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何方人士?”


    “小人鬱明豐,來自南唐錦城。家父鬱道成,原南唐司天監監正。”青年人躬身答道。


    “南唐人?為何來到大淵?”


    “小人特來投奔大淵皇帝陛下,有寶物獻上!”鬱明豐突然雙膝跪倒,從懷中掏出一頁疊成幾折的紙高舉過頭頂。


    奉忠、奉孝忙接過來展開,一個高台的圖畫立刻展現在了祁翀麵前。


    仔細看了看圖紙上的說明,一絲微笑在祁翀嘴角漾開:“水運儀象台?這圖是你畫的?”


    “正是小人!”


    “隨朕進來!”


    宗學正殿東邊的耳房內,祁翀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望著眼前的鬱明豐,突然問道:“‘地心說’還是‘日心說’?八大行星還是九大行星?中國人登月了嗎?”


    “啊?什麽?”鬱明豐茫然地望著祁翀,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祁翀頓時大為失望。


    原來不是個穿越者,隻是這個世界的一個天才而已。


    天才!


    這兩個字重新在祁翀腦海中閃現,又讓他興奮起來:“你剛才說的‘日月五星距地高卑皆有不同’,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不是想出來的,是算出來的!小人與家父整整算了五年才算出來的!”鬱明豐突然莫名激動起來,“日地之距與月地之距均非一成不變的,隻不過變化微小不易察覺而已!尤其是月地之距,其與曆法息息相關!小人父子算出來的結果證明如今所通用的《大統曆》已不準確,重修曆法刻不容緩......”


    “等等等等,”祁翀抬手打斷了他,“按你說的,你父親是南唐司天監監正,那你們算出來的這個新結果為何不報給南唐皇帝,反倒跑到大淵來跟朕說?還有這個水運儀象台,是個好東西,可為何不獻給田鳴換個加官進爵,反倒千裏迢迢來獻給朕?”


    “陛下又怎知家父沒有那樣做呢?”鬱明豐苦笑道,“早在我皇初登大寶、蜀王攝政之時,家父就已經向蜀王殿下稟告了此事,蜀王也答應了盡快組織人手開始測算。可還沒等到這一天到來——後來發生了什麽,就不用小人說了吧?淵皇陛下運籌帷幄、手段過人,實在令人欽佩!”


    對於鬱明豐這明顯有些埋怨的語氣,祁翀隻是笑笑不置可否,示意他繼續說。


    “唐皇親政之後,大肆清理蜀王舊部。家父就因為曾經向蜀王建議過重修曆法一事,就被諂媚小人構陷下獄,不但丟官罷職,命都差點沒保住!至於重修曆法一事,更是被他們拋諸腦後,無人理睬了!家父無奈,這才命小人遠赴大淵,向陛下進言修例!至於這水運儀象台,也是家父早前的一個設想,隻因耗資巨大,南唐司天監無法完成,隻好獻於陛下,就當是個見麵禮了!”


    鬱明豐的直率坦然倒是很對祁翀的胃口,他想了想問道:“你的新曆修到什麽程度了?”


    “已經完成了大半,隻需再重新驗算一遍、稍微修改便算是完成了!”


    “你確定你的新曆比《大統曆》更準確?”


    “小人願以項上人頭擔保!若新曆有誤,小人情願以死謝罪!”鬱明豐神情決絕,顯然對自己的新曆極有信心。


    祁翀見狀叫來了裴嘉祚:“裴卿,先安排鬱公子在司天監住下,帶他去看看那個天文望遠鏡。自明日起,你組織人和鬱公子一起驗算新曆,看看是否如他所說的那麽準確!”


    “臣領旨!”


    裴嘉祚帶了鬱明豐去司天監暫且不提,祁翀將水運儀象台的圖紙反複看了又看,突然問道:“奉忠,南唐渝王是不是很久都沒來信了?”


    “回陛下,得有整三個月沒來信了,不過兩邊的生意倒是一直沒斷。”


    “給渝王去信問安,順便問問這個鬱家的事。”


    “是!”


    授完課從宗學出來,祁翀迫不及待地往縣學而來。學校這幾日也因為暴雨休學數日,直至今日才複課,也不知道校舍是否都安好。


    縣令蔣嶷今日又在學校授課,祁翀不想打擾學生上課便沒有驚動他,自己悄悄轉了一圈,見校舍安好這才放下心來。


    從後院出來卻聽見一陣爭吵聲傳來,祁翀頓時頭大,今日怎麽走哪兒都能遇見吵架的呀?剛腹誹了兩句準備從後門離開,突然覺察出吵架者的聲音極為熟悉,忙疾步來到前院一看,果然是杜心悅!


    “蔣縣令,縣學女校難道就不是縣學了嗎?男校這邊倒是妥妥當當的,可女校門前的路到現在都沒通,您怎麽還有心思在這兒上課呢?”


    “杜姑娘,這你可冤枉我了!不是下官不想管,實在是那條路暫時通不了!”


    “為何通不了?”


    “這裏頭有官司呀!那條路左右兩側的兩戶人家十幾年前就因為地基的事情鬧過一場,後來是因為幾十年前的老地基埋在了路麵之下,實在鬧不清楚,這才不了了之。這次大水衝毀了路麵,倒把當年的地基顯了出來,這不?昨日兩家又上衙門來告了!下官昨日本打算派人去現場勘驗的,可衙門裏的人手都撒出去疏通溝渠、清理街麵了,暫時實在顧不上那件案子,隻能先把現場封著。”蔣嶷解釋道。


    “我也明白您的為難,雖說官司事大,可學生上課也不是小事。官司一日斷不清楚,便要封路一日,女校便一日開不了學,哪有這樣的道理?”杜心悅連連搖頭,對蔣嶷的解釋並不滿意。


    “可暫時的確沒有人手......再說了,縣學女校又不屬莘昭女學管,杜姑娘何必操這個閑心?”蔣嶷語氣中透露著對杜心悅多管閑事的不滿。


    “杜姑娘的擔心不無道理,女學生的學業不能耽擱!”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聲音不大卻透露著不容置疑的語調,爭執中的二人忙回頭去看。


    蔣嶷大驚,忙跪地叩頭,口稱“萬歲”。當著蔣嶷的麵,杜心悅不敢太失禮,也飄然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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