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延年也秒懂祁翀顯然並不屬意王丘一之意,提議道:“不如從現有的六部尚書中選二人入閣,如何?”


    “吏部、戶部為六部之首,臣以為這二部的尚書可堪此任。”


    “臣以為禦史中丞陳懷禮、大理寺卿邱維屏也堪大用。”


    入閣的三人紛紛發表著自己的意見,祁翀略一思索道:“那就陸、向兩位尚書和陳中丞吧!那他三人的缺何人來補?”


    “康安國可接吏部,戶部嘛,臣建議讓王平章接任!”杜延年不失時機地為王丘一求個要職。


    “康安國接吏部朕不反對,但王平章還真不能接戶部。”祁翀笑了笑對王丘一解釋道,“王卿,不瞞你說,此次你不但不能入閣,還要離京,去地方任職。”


    “地方?”王丘一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要被貶出京城,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征南戰事順利,東吳之地早晚要落入我大淵囊中,往南方選派官員是當務之急。而且必得是德才兼備的股肱之臣朕才能放心地放到南邊去,尤其是建州,那裏是東吳故都南都城所在之地,當地士人與東吳楊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情況極為複雜。目前慶王和項國公還在南都,還能鎮得住,隨著戰線南移,他二人也不能一直待在南都,董肇隻是掛名江南路經略安撫使,但實際上也不會在南都待著,屆時,沒有一位能臣坐鎮建州,朕是無法安心的。”


    “陛下的意思是讓臣去建州?”


    “沒錯,朕打算讓你擔任江南路經略同知。你曾在軍中任職,對軍事有所通曉,又久任文官,治理地方應該不在話下。你可以按現有品級掛職江南路,過幾年回京,朕許你入閣!”


    “臣領旨!”王丘一激動地領旨謝恩,這是真正的信任和重用,他自己豈會不知?


    “王平章不能接戶部,那誰來接?”羅汝芳問道。


    “若朝中無合適之人,不妨從地方調任。”王丘一心情好,腦子也活絡起來。


    “各州刺史品級不夠,而品級夠的經略安撫使要麽剛到任不久,不宜再行變動,要麽年紀老邁,純粹就是去養老的,既能任事又可調動的......就隻剩泰源路陳懷哲、荊湖路展騫、河西路王彥鸞和淮陽路元震了!”杜延年在心中將各路官員點算了一遍道。


    “陳懷哲?跟陳懷禮是......”


    “同族兄弟,比陳中丞小兩歲。”


    “哦!那就他吧,先頂上去再說。荊湖路展騫,此人朕在江北大營見過一次,做事還算用心,此次南征籌措軍糧他算是沒少出力,就讓他接任禮部吧!袁尚書去通政司接替許衍,許衍接替陳中丞,元震接康安國的位置,至於河西路——西北打仗,暫時不宜人事變動,王彥鸞就先不動了。”


    “臣領旨。那新設的學部和郵部呢?”


    “郵部由方深甫任尚書,郵部其他人選,內閣跟他一起議定。學部讓李勉去吧,把國子監也納入學部轄下,他們李家一向都是做學問的,這個差使應該比工部更適合他。對了,杜相,讓堯卿先生早點回來吧,南唐打算撤兵了,那邊也不大需要他再做什麽了,給他在學部留個職位,這老先生不是喜歡教書嗎?這回就讓他管這事兒!”


    “那臣就替堯卿謝陛下恩典了!”


    “最後一個工部,朕屬意讓張薦接任,不過,隻怕會有人反對啊!”祁翀笑著望向林仲儒。


    果然,林仲儒連連搖頭:“陛下,張薦一個小吏出身之人,能做到一部的侍郎已是陛下天大的恩典,做一部尚書?這是前所未有之事,決計不可、決計不可!”


    “一介小吏成為一部堂官,這的確是前所未有的,可是朕眼下要工部做的事也正是前所未有之事,這件前所未有之事還真得張薦這個前所未有的尚書來辦不可!”祁翀說著從書案上取出了一份奏折,示意奉忠拿給了林仲儒等人閱看。


    “張薦昨日進宮見了朕,給朕呈上了這份開礦條陳,將京兆府附近所有礦脈的具體走向、礦脈屬性、開采深度、開采難度、開采方法以及煉製事項等等寫了個清清楚楚!這一點,你們誰能做到?這其中,有一座煤礦、一座銅礦、一座鉛銀礦已經在開采了,還有一座金礦在準備當中。半年啊!他隻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還是邊監督修路邊找礦,就做到了這一點!別說一個工部尚書了,朕都恨不能給他封個爵!你們誰要是也能做到這一點,朕一定給你們封個爵位!”祁翀沉著臉掃視著眾人道。


    “張侍郎勞苦功高,臣以為,工部這個尚書位置非他莫屬!”柳敬誠立即附和道。誰都看得出來,陛下是鐵了心要讓張薦做這個尚書了,這關頭,再反對就是自找倒黴了。


    杜延年、羅汝芳、王丘一三人自然也是附和,林仲儒麵紅耳赤,也不得不閉了嘴。他臉紅倒不是因為祁翀的不悅,而是因為張薦呈給皇帝陛下的那封奏章他竟然看不懂!


    裏麵充滿了大量的術語,什麽“鉛銅取穴”、“鉛銀共生”、“山之見榮”、“上赭下鐵”,看著字都認識,內容卻一句不懂,而陛下和張薦顯然是懂的!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好生無能,對於張薦擔任尚書一事便也不那麽反對了。


    “此事諸公若無異議,就這麽定了吧。三位未來的閣臣,回去詳細再擬個條陳,也多跟群臣商量商量,下次廷議爭取定下來。對了,廢除封誥、恩蔭、裁撤冗官一事的消息也可以漏一漏了,你們提前跟下麵通個氣,探探他們的看法,省得到時候不知如何應對。”


    “臣等遵旨!”


    “王平章,你也得趕緊去上任了,這個年怕是不能讓你在家裏過了!”


    “臣回去收拾一二,再將政事堂的差事交割一下,這就離京赴任!”


    “嗯,去吧。岐國公留一下,其餘幾位先退下吧!今日天寒,路不好走,奉忠,給幾位相公準備幾個爬犁,讓人拉他們出宮。”


    “謝陛下恩典!”眾人齊聲道謝,躬身退出。


    萬歲殿前,祁翌早被林太妃帶人“抓”回去了,隻剩下一個堆好的雪人立在那裏。內侍果真拿來了幾個爬犁,請幾位相公上去。


    杜延年倒是毫不客氣,率先坐了上去,“嗬嗬”笑道:“老夫今日也來試試這孩童的玩物到底如何有趣!”


    羅汝芳、王丘一隨後仿效,隻有林仲儒皺眉不動。


    “林公,您怎麽不坐呀?”王丘一見林仲儒沒動,回頭問道。


    “這成何體統!”林仲儒小聲嘟囔了一句。


    “唉呀!你就坐吧!難道還要抗旨不成?”杜延年也催促道,林仲儒隻是站著不動。


    羅汝芳見狀指著等候的內侍道:“林公,你不上去,這幫小子就得一直在雪地裏候著,弄不好回頭還得挨罰!你就當可憐可憐他們吧!”


    林仲儒這才歎了口氣,無奈地上了爬犁,隨即,雪地裏畫出了四道筆直的銀痕,向宮外延展而去。


    禦書房內,柳敬誠不知祁翀單獨留他下來所為何事,恭恭敬敬站著等候吩咐。


    祁翀將一個折子遞給了他:“官製改革不僅包括外朝,也涉及內宮。不過,內宮之事不必放到朝堂上公議,朕便自己定了。朕打算成立宮內省,將原內侍省降為內侍府,再新設一個禦前侍衛營和一個司藏府,連同宗正府、太醫院全部納入宮內省管轄。


    另外平原商號也要納入宮內省管轄,畢竟商號當初是以姑祖母的名義辦的,本錢用的也是朕和大長公主府的錢,這是皇家私產,不宜交給戶部。其他各府、營等的設置,朕也都寫在裏麵了,你好好看看,提提意見。”


    柳敬誠打開折子,在心中默念起來:“宮內省設正二品宮內丞一人,兼任禦前侍衛營統領。下轄其一宗正府,下設宗學......其二禦前侍衛營,統禦前侍衛一萬人......其三內侍府,下設諸司......其四司藏府,下設內帑庫、安濟坊......其五太醫院,下設太平惠民院......其六皇家平原商號,下設各處分號、各坊......”


    柳敬誠合上折子想了想,舔了舔嘴唇問道:“陛下的意思是讓臣擔任宮內丞?”


    “不錯,宮內丞一職實際上就是朕的大管家,必得是朕信得過的忠誠可靠之人才能擔任。朕想來想去,岐國公就是最合適的人選。卿意下如何?”


    柳敬誠哪裏敢說個“不”字,忙道:“臣謹遵聖意!”


    祁翀點點頭,又問道:“義父最近有信來嗎?”


    “回陛下,前日收到一封,報平安而已,並未言及其他。倒是犬子也來了封信,說德甫近日頗為操勞,事無巨細都要過問一遍才肯放心。”柳敬誠小心翼翼地替弟弟說著好話,時不時還偷覷祁翀一眼,看他神色如常,這才放心。


    “告訴他,不必事必躬親,有事多交給下麵人去辦。他不想當諸葛亮,那朕也不需要他死而後已。還有,朕給他送了個幫手過去,再有半個多月應該就能到,讓他好好用著,別不舍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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