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氣氛有些尷尬,柳明誠忙道:“殿下,夜已深,幾位小將軍大戰歸來也都乏了,今夜便先到這裏吧,伐吳大計待明日再議不遲。”


    祁翀無奈點了點頭,令眾人都散了,隻留下了柳明誠。


    “看來眾將對於伐吳一事不甚積極啊!”祁翀苦笑著搖了搖頭。


    “剛毅軍久未經大戰,軍中諸將、士兵皆無戀戰之心。何況,剛毅軍之前跟著楚王參與‘互易’,營以上將官個個賺的盆滿缽滿,一個個隻想著安安穩穩致仕,回家做個富家翁,誰還願意打仗呢?至於左右勳衛和左右翊衛,他們本就不是邊塞軍,一個個在京中當慣了大爺,更是不願意吃打仗的苦頭。這裏麵若說能打,也隻剩下神武軍了。他們要證明自己忠誠於朝廷,不是謝宣逆黨餘孽,唯有全力作戰一途。”柳明誠解釋道。


    祁翀也知柳明誠所說都是實情,皺眉道:“看來大戰之前得先整治一下軍隊了!”


    次日,祁翀沒有召集眾將議事,而是悄悄叫來了“平原商號”留在淮州的夥計,問了些事情後,心裏有了數。


    下午,都護府大堂之上來了一位中年將軍,此人三十幾歲的年紀,看麵容與舒令之有七八分相似。


    “你就是舒老將軍的兒子舒長捷?”祁翀和顏悅色地望著站在堂下局促不安的舒長捷問道。


    “卑......卑職舒長捷,不知陛下召喚卑職,有......有何差遣?”舒長捷是真的緊張。一來他不明白祁翀突然單獨召見他所為何事,二來他雖然也跟著父親在剛毅軍中任職,但實際上就沒怎麽打過仗。因為每次打仗,舒令之總是想方設法將他留在後方,他也是憑資曆再加上父親的照料才熬到了一個都虞候的職位。他是真怕太子殿下給他安排一個什麽衝鋒陷陣的差事,完不成差事丟人事小,弄不好丟了性命那才叫糟糕!


    祁翀看出了他的緊張與忐忑,笑的更溫和了:“莫緊張,隻是隨便聊聊,拉拉家常。孤記得你們舒家是湖州人氏吧?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回殿下,除了卑職與家父外,尚有一弟、兩子在家侍奉老母。”


    “令堂貴庚?”


    “家母五十有五,比家父小一歲。”


    “令郎多大了?”


    “老大十九,老二十六。”


    “目前做什麽營生?”


    “兩子均不成器,讀書習武都沒什麽成就,在家待著而已。”見祁翀真的隻是問問家事,舒長捷心裏略微放鬆了些,至少不會是布置什麽作戰任務了。


    “大好年華,豈能無所事事?就沒想著報效朝廷?”


    “卑職慚愧,二子文不能提筆著文,武不能上馬挽弓,實在是無以報效朝廷。”


    “那有何妨?不是還有蔭官一說嗎?”祁翀漫不經心道。


    “回殿下,我朝蔭官是要......”舒長捷猛然意識到了什麽,口中的話戛然而止。


    按大淵慣例,五品以上官員可以蔭一子孫,三品以上可以蔭二子孫,舒令之是二品大將軍,因此,按例蔭二孫使其獲得官身不是難事,但問題是大淵蔭官有個前提,那就是必須得等死後或者致仕之後方可!舒長捷額頭開始冒汗,心裏迅速盤算開來。


    太子殿下這都已經不能算是暗示了,可以說就是明示!


    父親對於這位太子爺雖然不太瞧得上眼,但也沒有過於得罪,想來不至於論死罪,就隻剩下致仕這一種可能了。想到這裏,他試探著問道:“殿下的意思是想讓家父提前致仕?”


    “大戰在即,舒老將軍年近六旬,孤實在不忍心他再受軍旅之苦。戰場之上刀槍無眼,一大把年紀了,萬一再有個三長兩短......”


    祁翀一副關懷下屬的模樣,舒長捷也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可心裏卻犯了難。


    他父親的心思他還是明白的。打仗,他肯定不想去,可是讓他現在就交出剛毅軍的兵權,他也不願意,這裏麵的門道,豈能為外人道?


    “殿下,家父年紀雖大,可還能為朝廷再效力幾年,所以......”


    祁翀沒等他說完,臉一沉突然變了顏色,厲聲喝問道:“舒長捷,別以為孤不知道你們父子倆背地裏搞的什麽鬼名堂!當初江北大營與東吳‘互易’之事可不是什麽秘密,就算後來開了榷市,你們也依然在私下裏跟東吳商人幹著走私的勾當!這其中就數你們舒家父子撈的好處最多吧?糧食、布匹、棉花,甚至還有酒,你們可真是什麽生意都摻和呀!你們不但自己參與走私,還給其他走私商人提供庇護。去年,前中書令劉琰從東吳走私糧食,就是你們父子給提供的便利吧?就衝這一條,說你們參與謀反,不算冤枉你們吧?”


    舒長捷頓時就懵了,口唇哆嗦不敢說話。他實在咬不準祁翀是真的掌握了他們走私的證據還是隻是在詐他,因此隻好沉默。


    祁翀瞧出了他的心思,繼續道:“你別以為孤手裏沒有證據,信不信孤現在就派人去你們父子營裏搜、去你們湖州老家搜,看看你們的家產總額和你們的薪俸到底相不相符?到時候,你們父子恐怕就得好好給我解釋解釋了,就靠著你們那點兒俸祿,是怎麽攢下這數百萬的家資的!”


    舒長捷腿一軟,嚇得立馬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確實解釋不清啊!到時候大刑一上,萬沒有不招之理!


    他正盤算著如何開口,又聽祁翀道:“孤本來還想著給舒老將軍一個麵子,讓他體麵致仕,可你們父子倆既然不識抬舉,那就休怪孤公事公辦了!來人......”


    “殿下、殿下,卑職知罪!卑職知罪!卑職這就回去勸說父親致仕,求殿下開恩,饒了卑職的父親!”舒長捷慌忙哀求道。


    “致仕!哼!你以為事到如今一個致仕就完了嗎?”祁翀冷冷道,“你們自己主動把那些非法所得交出來,孤就既往不咎了。”


    “這......”舒長捷猶豫了,當兵的餉銀並不高,全靠立下戰功之後的賞賜才能積攢些家業。如果將這些年的走私所得全部交出來,再沒了父親那份俸祿,就靠自己那點軍餉怎麽可能養的活一大家子?


    “怎麽?舍命不舍財?好啊,孤倒要看看,你們父子倆到底能不能把這些錢都帶進棺材裏去!”


    “交、交、全交出來!卑職這就回去告訴父親!”舒長捷快哭了,太子殿下在京城整治世家之事他也聽說過一些,他們舒家雖然三代從軍,可論根基,哪裏頂得過那些高門大戶的一個零頭?太子殿下若鐵了心要收拾舒家,他們父子豈有反抗的餘地?


    想到這裏,舒長捷不再猶豫,立馬告退出來找到了舒令之,將祁翀的意思一五一十道來。


    父子倆商議了足足兩個時辰,直到入夜時分舒令之才單獨出來,到都護府求見太子。


    舒令之跟太子會麵談了什麽無人知道,隻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舒令之便掛印而去,跟他一同離開的還有滿載的十大車財物。


    站在營門口目送父親離開的舒長捷心中充滿了忐忑。現在大營裏隻有他知道,太子殿下的案頭之上,現在除了一封辭呈,還有一份供狀,而後者就是太子殿下允許父親帶走那些資財的代價!


    “來人!傳令眾將,升堂!”


    一陣鼓響,兩刻鍾後,祁樟、祁槐、柳明誠及眾將齊聚都護府大堂,卻遲遲不見祁翀的身影,各自都在暗自揣測。畢竟,舒令之突然致仕一事眾人已經知道了,但此事毫無征兆,舒長捷又什麽都不肯說,眾人不明所以,難免惴惴不安。隻有柳明誠老神在在,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直到一個多時辰後,祁翀才從屏風後緩步而出。


    “今日召各位來,是有件事要問問剛毅軍諸位將軍!”祁翀麵沉似水,望著站在左手側祁樟下麵的張卓、韓登。二人本來就為舒令之突然不告而別一事困惑不已,此時更是被祁翀盯得心裏發毛。


    “張卓!”


    “臣在!”張卓心驚肉跳地站了出來。


    “你麾下剛毅軍左部有多少人啊?”祁翀斜眼問道。


    “回殿下,滿編萬人,實有九千七百餘人。”


    祁翀對於這個答案似乎並不意外,也沒有反駁,隻是淡淡道:“嗯,你倒記得清楚!傳曲參軍!”


    堂下立即上來一人:“臣錄事參軍曲炳文奉命到剛毅軍核實丁員人數,現已核查完畢,特來覆命!”


    “報!”


    “剛毅軍中部在冊兵員九千五百一十三人,實有兵員八千五百二十一人,空額九百九十二人;剛毅軍左部在冊兵員九千七百零八人,實有兵員六千六百一十四人,空額三千零九十四人;剛毅軍右部在冊兵員九千一百零三人,實有兵員八千七百人,空額四百零三人。”


    “詳細說說左部!”


    “是,殿下!左部二十營每營均有空額,其中空額最多的是第六營,空額二百九十三人;第一、五、十三、二十營空額均在二百人以上;第二、四、九、十五、十七營空額在百人以上;餘者空額不足百人,從五十幾人至八十幾人不等。”


    此言一出,張卓頓時喉頭發幹、膝蓋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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