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是何處?”擺脫了追兵後,孫烈氣喘籲籲問道。


    “前麵是個岔路,往北不遠便是涇口縣城,往東南再行一日可直達沭城。”一名親兵答道,“上將軍,我們是否要去涇口休整一日?”


    孫烈環顧四周,大致清點了下人數,發現隻剩下了幾百人跟隨,個個衣衫不整,丟盔棄甲,而且人困馬乏,再也走不動了。在此情況下,按說去涇口休整乃是上策,但考慮到剛才安池的遭遇,孫烈便覺得涇口也不安全了。


    “原地休整兩個時辰,天亮後再上路。不走涇口,直奔沭城。”


    隊伍就地歇息,有人殺了一匹傷馬,也顧不上處理血水,就隨意在火上烤了個七八分熟,給眾人分食了。


    若在平時,孫烈無論如何也不會吃這等粗糙的食物,如今饑腸轆轆,體力透支,又實在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果腹,孫烈無奈隻得忍著腥氣一口一口將那塊馬肉塞進了腹中,這才感覺恢複了些體力。


    天明時分,孫烈再次上路。可剛過岔路口不到十裏,忽聽一聲鼓響,又是一隊人馬衝殺出來,為首的依然是一員年輕的將軍。


    “來者何人?”孫烈強作鎮定大聲問道。


    “大淵右翊衛前營指揮使杜含!閣下可是東吳上將軍孫烈?”


    孫烈心中陣陣發苦,北淵軍隊出現在這裏,毫無疑問,涇口也被攻破了!


    就在他打量如何逃生之際,身後傳來馬蹄聲響,原來是方實終於追上來了。


    “哈哈,果然還是太子殿下料敵如神,知道你一定不敢走涇口,會直接回沭城,可算讓我追上了!”方實有些興奮地揚了揚銅錘。


    前有強敵,後有追兵,孫烈知道自己在劫難逃,索性豁了出去,對左右愴然道:“都是孫某為將無能,累諸君今日落得此光景,一會兒諸位就各憑本事吧,能殺出去一個算一個!”


    “上將軍,我等誓死追隨上將軍!跟他們拚了!”


    所謂“困獸猶鬥”,這數百吳軍經過一日一夜的拚殺、追逐,能夠到達此地的本就是勇猛之士,此刻又背水一戰,頓時激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鬥誌,一番廝殺下來,竟然真的護著孫烈衝出了包圍,又往沭城趕去。


    杜含、方實合兵一處仍不緊不慢地在後麵追趕著。


    直到第二日傍晚,孫烈終於抵近沭城,然而沒等他看見城牆的影子,先就發現了許多三兩成群的潰兵。


    孫烈大驚,忙抓過幾個潰兵詢問緣由。


    “上將軍,沭城失守了!公子也被淵軍殺了!”


    孫烈渾身顫抖,大叫一聲跌落馬下。他一路疾馳,唯一的指望就是回到沭城堅守城池,再伺機反撲。如今那潰兵卻說沭城已然失守,這讓他如何接受得了?


    “這怎麽可能?淵軍哪來那麽多戰船同時襲擊潯堡和沭城?你老實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孫烈厲聲喝問道。


    經過潰兵的講述,孫烈終於知道了事情經過。


    原來,淵軍對沭城和潯堡的進攻是同時進行的,甚至連戰船數量、戰法都是一模一樣的,隻不過沭城這邊負責船上指揮的是柳惲,負責登陸的是種廷襄和嚴景潤,而負責船隻調配的則是王猛。


    事實上,方實和杜含對安池和涇口的進攻也是同一時間,這兩座縣城城牆不算堅固,甚至連火炮都不需要,三發床子弩便破了城,這才有了後麵對孫烈的設伏、攔截。隻不過這些細節孫烈知不知道已經無所謂了。


    “上將軍,公子他死得慘哪!被亂刀剁成肉泥不說,人頭還被割了下來掛在了城頭上!”潰兵邊哭邊說道。


    孫烈聽完,一口心頭血噴出,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扶我上馬,我要去為我兒報仇!”


    左右連忙將他扶住,連連勸阻,可孫烈已然被憤怒蒙蔽了頭腦,根本不聽勸阻。可眾人剛剛才殺出重圍,誰還願意再去自尋死路呢?


    見眾人皆不願去,孫烈淒然道:“我自知此去有死無生,為子報仇是我的私事,不強求爾等追隨,爾等若不願往,可自行離去!”


    眾人皆沉默不語,最終僅有數騎自願隨孫烈而去。


    孫烈趕到沭城城下,果見城頭高懸人頭,但不是一顆,而是兩顆,一為其子孫彥光,另一個則是寵姬徐氏。


    徐氏一死,則意味著其腹中孩兒也魂歸西天,一屍兩命,孫烈如何能不悲痛?


    此時他才懂得了什麽叫報應不爽!


    潯堡城下,槍挑女童、馬踏男童之時,可曾想過今日自家兒子會有這個下場?


    然而不等他自怨自悔,身後追兵又至。


    “孫烈,跑累了吧?太子殿下說了,到這兒你就到頭兒了!你現在是不是......誒,對了,君章兄,殿下那個詞兒怎麽說的來著?”


    “崩潰!”


    “對對,你現在心裏是不是特別崩潰?那就對了!太子殿下說了,就是要這種貓捉耗子的感覺!行了,不逗你玩兒了!送你上路吧!”方實笑著,左手舉起了手中的三眼火銃,身後十幾隻火銃同時舉起。


    孫烈此時才明白,人家不是追不上他,根本就是在故意消耗他,等他毫無抵抗能力時再行殲滅。


    “砰、砰、砰......”火銃聲接連響起,孫烈仰頭看著城頭上那兩顆人頭,心裏竟然有種解脫之感。


    算了,老子不玩兒了,死了吧!


    方實、杜含帶著孫烈的人頭回到江北大營時已經是入夜時分,祁槐親自在營門口迎接二人。


    “怎麽樣?大功告成了嗎?”祁槐笑著問道。


    “回殿下,卑職等幸不辱命,孫烈人頭在此!”杜含舉了舉手中血淋淋的人頭道。


    祁槐大喜,立即找人用匣子盛了孫烈的人頭,又道:“你們先去卸了盔甲,換身衣服來見太子殿下。”


    “是!”


    二人自去更衣,祁槐令人捧了匣子來見祁翀。


    都護府大堂上此時燈火通明,各軍、各衛將軍均在座,柳惲、鄒浩本不夠格參加這樣的會議,但祁翀以二人要匯報戰況為由,令他二人也來旁聽。


    他倆是今日下午分別回到江北大營的,如今留了趙湘、嚴景潤各帶五千人守潯堡、沭城,趙溉、種廷襄各帶三千人守安池、涇口,其餘人馬和俘虜、戰利品便被他二人帶了回來。


    “此役共擊潰吳軍八萬人,其中殲滅萬餘,俘虜近三萬;而我軍僅出動兵力三萬,死傷者不過千。”太尉柳明誠總結了此次的戰損情況,心中難免有些得意,難得的喜形於色。此次戰役立功最大的四員小將,一個是自己親兒子,另外三個都是老友之子,他沒法不高興。


    但在舒令之等剛毅軍老將聽來就有些不是滋味了。畢竟他們對吳作戰多年,一向都是防禦為主,從未主動出擊,更未在江麵上擊潰過吳軍水師。而此次,吳軍水師強不可破的神話竟被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給打破了,便更顯得他們無能。


    而神武軍和左右勳衛、左右翊衛諸將則是一副看剛毅軍笑話的態度,畢竟此次立功的將士們大多是他們麾下。


    “嗯,誌博、文暢,你們打得不錯!這個水師加天軍的打法值得推廣。”祁翀笑道,“對了,誌博,此次共繳獲戰船多少?”


    “大船五十多艘,大多是八百料的中等船,也有幾艘千料戰船;快船、小艇、走舸三百有餘。這些船在爭戰中雖然有些局部損壞,但龍骨大架子都安然無恙,修補一下就可以使用。”


    “嗯!這麽多船 ,可以正式組建一支大淵水師了吧?”


    “跟東吳水師比的話這點船還是少了些,不過勉強也可成軍了!”


    “你小子口氣還不小!”祁翀笑道,“好,就依你,自今日起,大淵禁軍水師正式開始組建,名稱嘛——就叫‘濟滄’吧,下轄萬人為限!不過,濟滄軍暫時不滿編,就先不設大將軍一職了,隻設四品將軍一員統領全軍,鄒浩,你就是濟滄軍首任將軍!”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鄒浩自己也愣了。


    賜予禁軍編製和軍名、職務,這意味著鄒浩這個十六歲少年不再是個上不了台麵的廂軍小頭目了,而是正經的禁軍將軍、是能上朝議事的高級官員了!而且,祁翀雖說濟滄軍暫時不設大將軍一職,可若日後濟滄軍規模擴大、再打上幾場勝仗,那這大將軍一職早晚要落到他的頭上!這讓苦熬半生才當上將軍、大將軍的舒令之等人心裏都酸溜溜的!還是得看命啊!太子殿下的發小這升官速度果然就是不一般!


    而對於鄒浩本人而言,火箭般升官還有一層特殊意義:媽呀,我比我爹都厲害了!我爹這麽大的時候還沒考中進士呢!


    “誌博,還愣著做什麽?謝恩呐!”柳明誠看著有些嚇傻了的鄒浩輕聲提醒道。


    “多謝太子殿下!”


    鄒浩喜滋滋謝恩完站起身來,習慣性地朝柳惲揚了揚下巴,惹得柳惲更著急了,一個勁兒地偷眼觀瞧祁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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