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去眼中淚水,韓炎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不禁驚呆了。隻見田孟晴身體瘦弱、麵容衰老、頭發花白,幾乎完全不見了他印象中的動人容貌,倒像是五六十歲的老嫗。如果不是她剛才先喊出了“阿炎”,韓炎簡直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公主。


    “十七年未見,殿下何以憔悴至斯?”韓炎驚訝之餘忍不住愈發傷心,她定然是過得極為不好的,否則何至於此?


    沒等田孟晴回答,一旁的翠微搶先道:“殿下心中鬱結,茶飯不思,病體綿延,久治不愈,如何能不憔悴?”


    “生老病死,是人都躲不過,何必唏噓?”田孟晴倒是很想得開,反而寬慰起韓炎來。


    韓炎隻是沉默不語,心中愈發自責。


    “對了,你們這些年過得如何?他——還好嗎?”田孟晴話頭一轉問道。


    “少主很好,文韜武略俱是一流,如今已經是淵國太子,隻等今上駕崩就可以即位了。對了,他還跟林相的千金定了親,那也是一位世間少有的女子,將來一定能和少主琴瑟和鳴......”韓炎吧啦吧啦說了許多,田孟晴聽得聚精會神。直到林中飛鳥驚起,韓炎猛然想起第五菱的話,忙道:“瞧奴婢糊塗的,少主就在興州,您跟奴婢去興州不就行了?咱們這就走!”說著便要去攙扶田孟晴上車。


    田孟晴卻搖了搖頭道:“阿炎,我畢竟是大唐公主,沒有無故投奔他國的道理。我來此處,一是為了祭拜采綠,二來是想給你們傳句話,既然正好遇見了你,那便說與你聽。告訴我兒,千萬不要去錦城,二哥對他沒安好心,此去隻會是死路一條。”


    “您的意思是蜀王要在錦城殺害少主?”韓炎聞言皺起了眉頭,“此事是何人跟您說的?”


    “是你師父韓渥。”


    師父應該不會騙人,可是若按菱兒所說,此處才是陷阱才對。若自己或者公主殿下在此處出了事,少主又怎麽可能再去錦城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韓炎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低呼一聲“不好”,急忙將長槍拿在手中,對田孟晴道:“殿下,此處不是久留之地,您要是不想去興州,那就先回城陽關,奴婢先護送您離開再說。”


    翠微道長見他說的鄭重,知道不是開玩笑,便也勸田孟晴先走。田孟晴點點頭剛要上車,一聲響箭劃破長空,近百條人影從密林中閃出,手中各持利刃強弩,齊齊將韓炎、田孟晴等人圍在中間。


    人群之後走出一名老者,身後還跟著一個青袍中年人、一名年輕女子。


    對於老者,韓炎並不陌生,那是教導了他五年的恩師;那中年人出現在此卻讓韓炎有些吃驚;而那女子的出現則讓韓炎心底隱隱有些失望。


    “師父!您怎麽會跟石磯門的人在一起?菱兒,你又怎麽會跟我師父在一起?”韓炎警惕地望著老者,語帶質疑。


    第五菱心懷愧疚,不敢直視韓炎,低頭不語。


    “懷恩啊,快二十年沒見為師了,上來不說磕個頭、請個安什麽的,倒先質問起為師來了,你這孩子好生無禮!”老者斜覷了一眼第五菱,轉頭對韓炎道。


    韓炎一時語塞,倒是田孟晴替他解了圍:“大長秋不也沒給本宮行禮嗎?又何必教訓自己徒弟?”


    “嗬嗬,”韓渥幹笑兩聲道,“真人說的極是。待送走諸位後,老夫一定在墳前好好給您磕頭賠罪!”


    韓渥此言一出,殺意盡顯,韓炎心中一凜,手中長槍握的更緊了,腳底下不由得往前挪動兩步,將田孟晴護在身後,驚愕地問道:“師父,您要幹什麽?”


    “阿炎,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是要將咱們置於死地啊!”田孟晴歎了口氣道,“看來,這都是大長秋的計謀了?先將本宮引至此處,再利用本宮將阿炎引來,將我們一網打盡。是二哥的主意吧?”


    “真人果然聰慧,可惜是馬後炮。”韓渥得意地冷笑起來。


    “師父,您怎麽能對殿下動手呢?這是犯上作亂啊!”韓炎猶自半信半疑,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向來尊敬有加的恩師。


    “師叔,跟他們廢什麽話,直接動手吧!”青衣人恨恨道。


    “師叔?師父,全南珣叫你師叔,如此說來你也是石磯門的人?”韓炎恍然大悟。


    “不錯,我當年假意與掌門師兄鬧翻,叛出石磯門而去,實際上就是受命潛伏南唐,伺機而動。幾十年了,都沒人發現我的身份,這一點薛尚可不如我!哈哈哈......”韓渥得意地仰天大笑。


    “怪不得全南珣能勾結上蜀王,原來是你從中牽線。”韓炎總算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又是一句馬後炮!得了,咱們也甭廢話了,手底下見真章吧!也讓為師看看你這些年武功進境如何?”韓渥右手二指並攏,輕輕一揮,全南珣身形遽動,直撲韓炎而來,幾十名殺手緊隨其後,各自奔韓炎、田孟晴等人而來。


    韓炎大喝一聲:“殿下快上車!翠姑姑,保護殿下!”晃動銀槍,截住了當先的全南珣。


    旬月不見,全南珣或許是受了韓渥的指點,武功竟進步了一大截,如今麵對韓炎雖不能取勝,一時之間卻也沒有落敗,他手下的其他殺手也都是個頂個的一流高手。


    相較之下,田孟晴這邊除了韓炎之外的翠微師徒五人武功都很一般,對付一般蟊賊尚可,對上一流高手便很是吃力,沒過幾個回合,四名女弟子便紛紛倒地。


    韓炎仗著槍法迅疾,一一擊退了試圖接近馬車的殺手,但對方畢竟人多勢眾,他雙拳難敵四手,左支右絀之下難免有所疏忽,好幾次都差點讓殺手近了田孟晴的身。


    他心道不好,這麽下去不是個辦法,必須得速戰速決才是。可全南珣等人似乎也了解他的想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番試探之後見一時難以得手,便不急於進攻了,反而開始有意識地消耗他,隻待他筋疲力盡之後再一決勝負。


    韓炎心焦不已,耳畔突然又傳來一聲慘叫,餘光所及,隻見翠微小腹中刀,倒地不起,一名殺手正舉刀欲斬。


    韓炎與她之間距離超過一丈,一時難以救援,情急之下,他一槍搭在了身前一名殺手的腰間,使了個“粘”字訣,用力一撩,那人的身體便不由自主地直直飛了出去,正好砸在那舉刀的殺手頭上,將人砸倒在地,翠微趁機逃脫,回到馬車旁與韓炎背靠背站定。


    不遠處的韓渥見此一幕眼皮不禁揚了揚,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似乎對於愛徒的表現頗為讚賞。


    韓炎無意中將太極的內功心法融入了槍法之中,隨即茅塞頓開,悟出了一套“借力打力”的新招法。


    他本就自幼習槍,入宮後得韓渥點撥,槍法更上一層樓;在望州時也曾翻看過祁翀送給柳惲的《紀效新書》,詳細鑽研過其中的梨花槍法;如今再融入太極的內功心法,槍法便臻化境,沾、粘、連、隨、拿、紮、劈、點、撥、崩,渾然天成。這一套槍法使出來,忽如蒼龍擺尾瞞天掠地,忽如靈貓捉鼠左撲右剪,變化莫測,神化無窮。全南珣等人猝不及防,更不知如何拆招,很快便被掃倒了一大片。全南珣也被刺了一槍,雖然他躲得快,刺入不深未傷及要害,倒也著實嚇了他一跳。


    韓渥按捺不住躍躍欲試的心情,喝住眾人,上前兩步笑道:“懷恩,你這槍法著實不錯,倒惹得老夫心癢難耐。也罷,咱們師徒還從未正經打過一場呢,今日為師便試試你的身手!若勝了為師,便算你出徒了!”言罷從手下手中取過一把樸刀直撲韓炎而來。


    麵對這兜頭一刀,韓炎不退反進,一個回引輕鬆化解了攻勢。


    韓渥將刀回抽,就勢斬向韓炎小腿,韓炎舉槍格擋,連絞帶纏,再次化解。


    二人刀來槍往大戰了幾十回合分不出勝負,韓渥刀刀直指韓炎要害,韓炎卻似乎礙於師徒之禮,始終難以對韓渥下死手,總是以防為主,每每化解韓渥的攻勢後便就此打住,並不乘勝追擊。


    韓渥心中暗自冷笑,故意露出個破綻,引得韓炎一槍直刺其前胸。韓渥假意中槍,慘叫一聲就勢跌倒在地。


    韓炎大驚,愧疚之感湧上心頭,喊了一聲“師父”便欲上前查看。韓渥趁其不備,左手一掌重重拍在韓炎胸口。韓炎猝不及防,頓時口吐鮮血,跌出去兩三丈遠。


    韓渥站起身來得意地笑道:“生死關頭還這麽墨守成規,你這一生算是被規矩困死了!當初教你‘天地君親師’那一套,防的就是你日後與我反目,看來果然奏效啊!今日為師就再給你上最後一課!”話音未落,他突然身形一轉,丟下韓炎,直奔馬車而來。


    韓炎見狀大驚,忙掙紮著站起,單手側身舉槍突刺,試圖阻攔韓渥的去勢。韓渥中途卻突然轉身,左手一把握住了韓炎堪堪刺過來的槍尖,右手樸刀猛地一砍,韓炎手中的長槍頓時斷為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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