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養精蓄銳,祁翀終於迎來了他要親自主持的第一次大朝會。


    其實,祁翀向來不認為這種幾十人參加的大朝會能解決什麽大問題,宣示結果或宣揚態度的意義更多一些而已,真正拿主意的往往都在隻有核心人員參與的小會上。


    就比如今日朝會吧,其實主要內容昨日就已經定下了,今日不過是廣而告之罷了。


    龍德殿的龍椅之下添置了另一把椅子,雖然不大但位置超然,顯示著主人與眾不同的地位。


    眾臣見禮後,祁翀先簡單客氣了幾句,無非是表達一個“我還年輕,經驗不足,諸位大臣都是國之棟梁,今後一定多多提點”之類的謙虛之意而已。


    眾臣對於儲君的這份謙遜衝和很是滿意,一時間讚譽之聲不絕於耳。


    好不容易演完了這番“君臣和睦”的戲碼,內侍寇奉忠取過擬好的太子製令,開始一一宣讀。


    首先是兩份封爵詔書。


    “......寧遠郡公柳明誠撫育皇太子數載,功莫大於此者,特進封項國公,長子忱為世子......”


    “......謝宣之罪止於自身,非父祖之過也。若因宣之過而使宋國公一脈絕嗣,孤何忍哉?準謝寅入繼宋國公謝鵠為嗣,承襲爵位。”


    製令宣罷,柳明誠叩頭謝恩,謝寅則因為還在守靈而未能上朝領旨,其後自有內侍送至府中。


    接著便是一係列人事任命。


    “......以壽王榛權知十二衛大將軍,靜山軍副都指揮使馮柯遷神武軍右將軍......岐國公柳敬誠拜為右相,與左相杜某同領政事堂;兵部尚書柳明誠遷太尉,擢選羅汝芳任三司使,通政使韋乾度遷兵部尚書,京兆府丞許衍遷通政使,永嘉縣令章乃琳遷京兆府丞,太府寺卿張書倫遷榆西路安撫使,太府寺少卿魯思郾遷太府寺卿,望州別駕鄒漢勳遷榆東路安撫使,延州刺史梁燾遷京西路安撫使,平章政事王丘一兼太子賓客,大理寺卿邱維屏、翰林學士辛鴻漸兼太子侍講,奉祀君孔維翰兼太子中舍人......”


    隨著一連串的名單念出來,許多不明真相的大臣此時逐漸咂摸過味兒來了。原來岐國公和他親家張書倫早就暗中投靠太子殿下了呀!再聯想到杜相近期的態度轉變之大,再笨的人也明白過來了。什麽同門不和、兄弟鬩牆,全都是戲!


    一時間,眾臣各懷心思,有暗自腹誹的,有偷偷慶幸的,也有陣陣後怕的,不一而足。


    就在眾人驚惶未定之際,第三道製令又下來了,這才是今日最重頭的大事——處置參與謀逆的高、王、裴、程、蕭五大世家!


    出乎眾人的意料,對於五大世家,太子殿下並沒有簡單地一殺了之,而是先由禁軍抄家,所有族人交由三法司會審之後細加甄別,再行定罪。


    此令一出便是釋放了一個信號,太子殿下並不會大開殺戒,哪怕是對於謀逆之罪的首惡謝宣也隻是罪止於自身而已,何況協從的其他人呢?


    一時之間舉朝上下皆是稱讚太子仁慈寬厚,有先帝之遺風。


    最後一件事則是京兆府留津縣上報的濁水留津段決堤一事,此次決堤已造成留津、東丘兩縣上萬人流離失所。


    朝廷賑災自有相應條例,各級官員依照舊例進行即可,朝廷撥下錢糧,又委派京兆府丞章乃琳為欽差,親赴災區撫慰災民。


    第一次大朝便在這樣一種和諧的氛圍中結束了,大朝之後免不了又有一次小朝會,與會者包括政事堂、樞密院、太尉府和三司六部長官。


    “殿下,兩個月之後便是秋闈之期,這是分赴各路主持鄉試的主考官名單,請殿下過目。”


    名單上的人祁翀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便也沒有多提意見,倒是趁機談起了另外一件他早就想做的事。


    “這讀書之人啊,往往出自家境殷實的人家,原因無他,窮人讀不起而已。可子曰:‘有教無類’,窮人因為家貧而無法讀書,豈不是有失公平?”祁翀笑道。


    “殿下所言固然有理,可讓窮人家的孩子都去讀書這也的確不現實啊,筆墨紙硯、束修哪樣不費錢啊?”林仲儒道。


    “那如果所有孩子都不用掏錢就能讀書呢?”


    “殿下是說,就像望州那樣?”柳明誠心領神會。


    “孤昨日剛收到了之前派去望州的秦王府家臣張思和的信,望州這兩年辦鄉庠頗有成效,不但適齡子弟皆有書讀,整個望州的民風都為之一變。以往市井小民總免不了有些錙銖計較、恃強淩弱的事情,現在倘若大人有行事差池之處,家中學童會站出來製止,並以聖賢之言規勸,直說的大人心服口服為止。如此一來,不但小童讀了書,家中大人也間接跟著讀了書,這倒是出乎我原來的預期了。”祁翀言語之中不無得意之色。


    眾臣立時獻上一片彩虹屁。


    祁翀擺擺手道:“以往國庫空虛,自然沒有可能負擔這樣一筆開支,可如今國庫豐裕,這點錢便不在話下了。孤的意思是,今年各州縣的歲入就不必上交朝廷了,全部留在地方,用於校舍的建設和先生的束修。


    教材也好辦,平原商號會負責供應全部教材以及特製的桌椅,至於具體辦校模式嘛,最有發言權的是項國公世子柳忱,回頭讓他寫個條陳上來以供參考,諸公意下如何?”


    興辦學校、教化萬民曆來是統治者提倡的德政,因此,眾人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


    “殿下,如果確定要做此事,那麽製令就要早些下達,因為七月下旬,各州就要上繳上半年的歲入了。製令早些下達,各州便不用忙活此事了,也可省卻不少腳力之費。”


    “陸尚書說的是,政事堂要抓緊辦。”


    “殿下,”羅汝芳道,“讓各州縣留下歲入用於開辦鄉庠當然是好事,可是那些食邑州縣怎麽辦?總不能讓各位殿下都將自己的歲入獻出來吧?”


    “這樣吧,今年那些食邑州縣的歲入也不必上繳,應該上繳給各府的歲入讓他們報個數目上來,由戶部直接撥付給各府,也省的錢糧轉運了。”國庫有錢,祁翀財大氣粗,絲毫不在乎這點小錢,“另外,今年的鄉試考官主持鄉試之後也不必急於回京,在各路再多待幾個月,負責督促各地的鄉庠建設事宜,半年內務必使各縣均建設鄉庠至少五所,而且其中至少要包含一所女校,明年開春便集體開學。同時,吏部也要將此事納入今年地方各級官員的考核之中,不積極作為者一律列為下等。”


    “殿下,建校舍倒是小事,有錢即可,可是師資恐怕頗為不易,尤其是女校,到哪裏去找那麽多女先生呢?”向櫛這個問題點到了關節處,眾人紛紛點頭。


    “這個問題孤也想過,對於女校的先生資格要求可以降低,能背三百千、女論語和些許詩詞者即可聘為先生,畢竟女子讀書不是為了考科舉,不必做策論文章,能識字明理即可。人選嘛,倒是有。一是望州女校的學生,二是京城莘昭女校的學生,讓其中優秀者分赴各地教學並給予高薪,一方麵可以解燃眉之急,另一方麵,這本身也是一種宣示,告訴大家,女子讀書也是有用的!”祁翀明白對於女子的教育不能一蹴而就,而是要循序漸進,如果現在就提出讓女子考科舉做官,還不得把這群老夫子嚇死呀!


    “殿下此舉大善!臣願親自到莘昭女校挑選女夫子!”杜延年當即表態。


    眾人皆道他如此表態是因為女校本就是他女兒負責的,隻有祁翀投去了意味深長的目光:老丈人目的不純呀!


    又議了幾件事後,眾臣便起身告退,祁翀單獨留下了柳明誠。


    “義父,方吉甫此人到底如何?”


    “回殿下,臣少時習練槍法時,先父曾為臣找來一位小友陪練,便是他部將之子方吉甫。子慶與臣同庚,每晚來府中一個時辰,一直持續了三年,直到他父親去世,他們兄弟扶靈回老家。此人少時頗有些淩雲之誌,平生最仰慕冠軍侯,以封狼居胥為唯一所願。可惜前些年時運不濟,從軍多年,雖戰功不少,但仕途不順。或許是太急於求成,又或許是心灰意冷,不期竟走了歪路,與謝宣成為了一丘之貉,想來也甚是惋惜,說起這個誤入歧途的弟弟,子肅也是滿心憂慮。”柳明誠沒有明著為方吉甫求情,卻句句透著這個意思,祁翀豈會聽不明白?


    “克遠和元真來找過我了。按說以他的罪行判死罪並不為過,好在不是主犯,倒是可以贖刑免死。若有人為他贖刑,就讓他去奮武軍做個效用兵吧。若他真有本事,西北不缺建功立業的機會,若他無能,那也怨不得別人。”


    柳明誠明白了祁翀的意思,心中也舒服了許多,畢竟利用了方吉甫一事,他心中也是多少有些愧疚的。如今祁翀暗示他出錢為方吉甫贖刑,倒是正中他的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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