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那羅汝芳、梁顥等人又當如何處置?”邱維屏見氣氛不對,忙轉移話題問道。


    “案情既已基本查明,羅先生和袁老學士便放了吧。袁老學士雖有過錯,但知錯能改,又屬情有可原,不必再追究了。”


    聽聞祁翀此語,袁繼謙心知秦王殿下這是法外施恩了,抬起頭來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祁翀繼續道:“大理寺盡快將盧家在高陽縣的土地投獻情況查明,對盧家的處置便參照崔家即可。至於梁顥嘛,大理寺是如何擬的?”


    “梁顥十惡不赦,按律當梟首;其子梁文策絞監候,餘者不論。”


    祁翀沉思片刻道:“梁顥按律處斬即可,梁文策免死,加役流兩千裏吧。梁家家產盡沒,其餘處置也參照崔家即可。”


    “臣遵命!”


    “諸公還有何事要議啊?”


    “殿下,京兆府、大理寺前段時間所審結的大量案件,刑部已經全部複核完畢,其中應處死刑者五十一人,何時開刀問斬,請殿下示下。”


    “今日是初九吧——那就五天後,十四吧,趕在中元節之前行刑,讓他們早死早托生。對了,加上崔家那兩位和梁顥一起吧。”


    “臣遵命!”


    “殿下,立儲大典的相關事宜......”


    袁繼謙剛站起來就被祁翀擺擺手製止了:“袁尚書,這些事就不必問我了,你和杜相、寧遠郡公協商即可。”


    “是,殿下。”


    “行了,若是再無其他事,諸公就各忙各的去吧!老韓,替我送送諸公,杜相和寧遠郡公留一下。”


    “是,殿下。”守在門口的韓炎躬身領命,引著眾人往府外走去,趁機湊到康安國麵前問道:“康尚書,您適才所說的那將要行刑的五十一人中是否包括上次在鳳林驛行刺殿下的刺客?”


    “自然是包括的——畢竟要給南唐使團一個交待嘛!”


    “哦......”韓炎輕輕答應了一聲,眼底裏浮現了深深的擔憂,送完客後魂不守舍地怔立在儀門處。


    大殿中祁翀還在和杜延年、柳明誠閑聊。


    “聽說謝宣最近財源廣進啊!”


    “殿下是說他賣官之事?此事不算什麽大事,陛下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往心裏去的。”杜延年搖頭道。


    “我當然知道陛下縱容他,可禁軍中被安插了眾多世家子弟這總歸不是好事。”祁翀擔憂地道。


    “說到禁軍,臣倒想起一事,殿下立儲之後,東宮一應屬官便該到任,其中也包括東宮左右衛率和兩衛士兵。”杜延年道。


    “東宮左右衛依製是多少人?”


    “各千人,主要是執掌太子鹵簿、清道導引之責。每衛設四品衛率、五品副衛率各一人。”


    “那就麻煩義父幫我物色一下人選吧,東宮屬官之事也要麻煩二位了。”對於這些瑣事,祁翀自己是不想操心的,二人點頭應諾。


    “殿下,適才說到將崔家土地分給無地農民一事,臣以為此舉大善,隻是恐要一得力之人去執行才好,以免底下人徇私舞弊,將殿下的善政變成了惡政。不知殿下打算派誰主理此事?”杜延年又問道。


    “此事我打算交給京兆府新任推官魯光庭去負責。”


    “魯光庭?可是太府寺少卿魯思郾的那位族侄?”


    “他跟魯少卿是親戚?這我倒不知道了。”


    “魯少卿曾跟臣推薦過他的一位族侄,說是雖是舉人出身,但腦子活泛,做事有章法,前不久將他調到京兆府下麵一個縣做了縣尉,再之後便沒多加關注。”


    “那便是他了,孤上次去中垣縣看過他審案,有點意思。這次崔家的案子他也出了不少力,崔郅的案子就是他查出來的。”


    “短短一兩個月便連升數級,這位魯推官好運氣呀!”杜延年微微笑道。


    “運氣隻是一方麵,肯用心才是真的。”


    “那倒也是。”


    祁翀隨口聊著,不經意間瞥見柳明誠正在發愣,便喊了一聲:“義父,想什麽呢?”


    “殿下,”柳明誠回過神來,字斟句酌道,“臣適才一直在想,殿下對於崔家的追繳之法是否失之嚴酷?恐有失仁德之名啊!”


    “對崔家子弟而言是嚴酷的,但對大淵其他子民而言卻是再公平不過了!‘有失仁德’?哼!今後的史書不再由那些世家子弟來寫啦!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祁翀對柳明誠為崔家求情之舉不以為然,臉上笑容漸失。


    柳明誠還欲再勸,杜延年卻搶先道:“殿下,時候不早了,臣等先行告退了。”


    柳明誠無奈隻好一同告退而出。


    “你剛才為何不讓我說話?”儀門外,柳明誠攔住杜延年問道。


    “殿下已然不悅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可是......”


    “可是什麽?殺一儆百你不懂嗎?”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覺得有些不安。殿下今日行事風格與以往很是不同,我有些看不明白了。”


    “這樣不好嗎?鋒芒該藏則藏、該露則露,總好過先帝那般一味地仁慈、退讓吧?”


    “你這話算大不敬!”


    “有本事彈劾我去呀!”杜延年滿不在乎地扔下柳明誠一個人離開了。


    送完杜延年和柳明誠,韓炎回到建德殿,卻見祁翀已經不在殿中,而是回到了書房,便又趕去了書房。


    “殿下。”韓炎輕輕喊了一聲後便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祁翀抬起頭來,見韓炎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樣,奇怪地問道:“老韓,你有事直說就是了,吞吞吐吐地幹什麽?”


    “殿下,”韓炎忽然跪了下來,含淚道,“奴婢本不該開這個口,可是第五家就剩那唯一的血脈了......奴婢......”


    “哦......你是說那個姑娘啊!”祁翀暗暗自責,最近事情多,居然把這事兒給忘了,“康安國的名單裏也有她?”


    “是。”


    “唉!”祁翀長歎一口氣,示意韓炎起來說話。


    “那女子真是你侄女嗎?”


    “奴婢不確定——大概是吧。當年奴婢的二嫂被抓走時的確是身懷有孕的,奴婢的母親也曾說過,如果生的是個男孩就叫第五芒,如果是女孩就叫第五菱。而且她手裏有二嫂的發簪,所述的被刑部侍郎葛樂卿相救的經過也是合理的。葛侍郎當年便是主審先父之案的官員,他宅心仁厚,當年就是他偷偷將奴婢的年齡改小了一歲,這才使奴婢免於一死。”韓炎說著便將第五菱那日在獄中對他所講的經過複述給了祁翀聽。


    祁翀聽完連連搖頭:“有問題,不可信。”


    “為何不可信?”韓炎詫異道。


    “我不知道你所說的那位葛侍郎到底是什麽人,可如果他當年真是對你們第五家心懷同情,所以才將那女嬰藏匿了下來,那他就應該永遠不告訴她真相,讓她遠離漩渦平淡度過一生才對,為何要在臨終前將秘密說出來,還將人送到蜀王那裏呢?而且他顯然也將第五菱的身世告訴了蜀王,這不是不打自招嗎?他就不怕在自己身故後家人遭受牽連?畢竟,隱匿欽犯後代這可是重罪!他這樣做,居心何在?”


    “這......”被他這一說韓炎也有些糊塗了。


    “你家當年的案子,我也問過種佶了,他說當年你父兄拚死抵抗,是因為糧草不足、後援乏力才被破城的,絕非守城者之罪。那我就納悶了,既然情有可原,為何非要滿門抄斬?那位主審此案的葛侍郎,如果他真的同情你們,就該為你父兄據理力爭、使其免於死罪才是,而不是背後搞什麽減齡、藏匿這樣的小動作!


    你二嫂生下龍鳳胎,怎麽偏偏死的就是男嬰,活下來的卻是一個無法傳承第五家香火的女嬰?還有那個蜀王,我雖然沒見過他,但從你們所講的往事來看,此人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他對你並不好,甚至還曾經差點殺了你,既然如此,他為何那樣著力培養你侄女?此次行刺的任務派誰來不行?為何偏偏是你侄女?他就不怕你侄女被你策反?包括他讓你侄女給你帶的那句話,看上去似乎是對你充滿了殷殷期望,可事實真是如此嗎?


    老韓,不是我心思陰暗,隻是這件事裏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


    最後一點,那位葛侍郎將你的年齡改小一歲真的是對你好嗎?表麵上看是救了你一命,可是,老韓,你說句實話,一死了之和終生為奴,你自己覺得哪個更好?”


    韓炎愣住了。若以他當時的心境而言,他當然是想一死了之的,活著受辱絕非他的本意。雖說如今已沒了少年時那份心境,可如果能重活一次,如果能夠自己決定,恐怕他還是更願意一死了之,而不是成為閹奴令祖宗蒙羞吧?所以,葛侍郎他究竟是救了自己還是害了自己?


    韓炎沉思了良久,喃喃道:“難道是假的?”


    祁翀聽他語氣中充滿了失望之情,終究於心不忍,拿起筆來寫了兩行字遞給了韓炎:“你自己去用印,然後送給康安國,就說因為‘越逆案’有些事情尚未查清,這幾個人就先不殺吧!”


    “多謝殿下!”韓炎感激地接過紙條,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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