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韓炎將如海等三人送至大理寺後並沒有急於離開,而是借口審問刺客單獨滯留在了關押第五菱的牢房內。


    對眼前這個秦王的“狗腿子”,第五菱怒目而視,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韓炎的態度卻極為和藹。


    韓炎直愣愣地盯著第五菱看了半天,似乎在努力從她身上尋找某人的影子,半天之後微笑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第五菱吃了一驚,目光柔和下來,因為韓炎從口中吐出的分明是錦城官話!


    “你......你是唐人?”


    “嗯,回答我的問題。”


    “我......二十了。”在他溫和的注視下,第五菱的敵意莫名其妙地消失大半。


    “可曾婚配?”


    “尚未婚配。”


    “哦,歲數不小了,怎麽不找個婆家?”


    “我是死士,隨時都會為國捐軀,找什麽婆家?”


    “死士?”韓炎皺了皺眉,歎了口氣,“唉!你一個小姑娘做什麽死士啊?”


    “我要恢複先祖名譽,這是唯一的辦法!”第五菱倔強地道。


    韓炎聞言一愣,半晌沒有說話,許久之後才又問道:“你出生的時候無父無母,是誰把你養大的?又是誰將你的身世告知你的?”


    “你怎知我出生時無父無母?”第五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我是唐人,自然知道第五家的事情,你的生父叫第五炯,戰死在興州郊外,你母親姓樊,生產之時便死了,對嗎?”


    “你說的不錯,可這些事沒多少人知道。別人就算知道我父親是戰死的,也未必知道我母親是怎麽死的,你怎會知道的如此詳細?你到底是誰?”第五菱隱約覺得眼前之人有些不簡單,狐疑之下一個名字在心中呼之欲出!


    “十五歲之前我叫——第五炎!”韓炎雙目微閉,痛苦地說出了那個早已無顏使用的姓氏。


    “五叔!您真的是五叔!”第五菱欣喜若狂,上前拉住了韓炎的手哭道,“五叔,我終於找到您了,原來您真的還活著!”


    韓炎對她的身份還有些將信將疑,沒有接她的話,反而繼續追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是誰把你養大的?”


    “是原刑部侍郎葛樂卿將我救了下來藏在了府中,後來五歲那年葛侍郎病故,我被送到了蜀王府,在蜀王殿下教導下長大。我的身世是葛侍郎臨終前告訴我的,他說母親曾對他言講,若是生了女兒便叫‘菱’,生了兒子便叫‘芒’,我的名字就是這麽來的。”


    韓炎心中微微一顫,他自然還記得,第五菱、第五芒這兩個名字不是二嫂起的,是他母親閑聊時為未出世的孫兒起的!


    “可我當初得到的消息是二嫂生產時母子雙亡,沒聽說還有個女兒呀?這種事情刑部不可能作假的!”


    “葛侍郎說,當年母親其實是懷了雙生子,和母親同時亡故的是我弟弟,他有意將我的存在瞞了下來,裹在袍袖之中悄悄帶出了監獄。”第五菱說完忽然想起一事,便在身上翻找出一物來,“葛侍郎說這是我母親留下來的遺物,您看看認不認得?”


    韓炎接過仔細端詳起來,那是半截鳳首玉簪,質地優良,造型典雅。


    “這的確是二嫂之物。”韓炎握著玉簪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似乎內心也是波瀾起伏。


    “五叔,這次您該相信我的身份了吧?”第五菱笑中帶淚,顯然也是激動不已。


    “嗯。”韓炎重重地點了點頭,同時一抹憂色又襲上麵龐,“菱兒,你這次闖大禍了!”


    “你是說刺殺秦王?五叔,不就是一死嗎?我不怕死!死前能見到您我死也無憾了。來之前攝政王殿下就告訴過我此次來淵國可能會遇上您,我原本還不信,結果還真遇上了!”


    “蜀王跟你提過我的存在?”韓炎心頭閃過一絲警覺。


    “他說您應該就在秦王身邊,隻是不知如今叫什麽名字。不瞞您說,我此次來淵國本來就有兩個任務,刺殺秦王隻是其一,其二便是尋找您並替攝政王殿下給您捎個口信。”


    “什麽口信?”


    “殿下原話是:懷恩,你是唐人,不該流落淵國,回來吧,孟晴還在等你。如果你願意,可以將那個孩子一起帶回來。”


    韓炎的嘴唇情不自禁地哆嗦起來。


    第五菱完全沒有注意到韓炎的異常,兀自興奮地說道:“五叔,攝政王殿下一向惜才,他很看重您的才幹,一直期盼著您能回去,隻要您回去一定會被重用的,到時候第五家再度崛起也不是什麽難事......”


    韓炎心中暗暗發苦:傻孩子,蜀王那話可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


    華燈初上,馬上便要宵禁了,十字大街之上已沒有多少行人,隻有三三兩兩的乞丐、小商販還想著趁宵禁之前看能否再做最後一單買賣。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沿著十字大街由北向南正慢悠悠地趕著,車輪軋過條石發出“吱吖”的聲響。


    馬車樣式普通,但車身上的徽標卻不普通,京城人人皆知那隸書的“平原”二字所代表著的尊榮高貴與不可侵犯。


    許是天熱,車中之人時不時撩開車簾探出頭來吹吹風,順便也看看這如水的夜色。


    就在馬車駛過十字大街交叉之處轉向進入西街之時,兩邊本已關門的臨街店鋪突然門戶大開,幾十名黑衣殺手一齊衝出直奔馬車而來。馬車兩側的四名護衛忙持刀將車護住,雙方廝殺在一起。


    這四名護衛本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無奈“雙拳難敵四手”,人數懸殊之下眼看漸漸不支,紛紛中刀倒地。


    此時路邊的乞丐們紛紛吵嚷起來:“殺人啦!殺人啦!”邊嚷還邊往馬車這邊湊過來。


    “攔住這些乞丐!膽敢靠近者格殺勿論!”殺手頭領一看便知這些乞丐是有問題的,準是暗哨無疑,便絲毫不客氣。果然,手無寸鐵的乞丐們很快便被殺手們逼退。


    眼見得已無任何倚仗,車中之人略顯驚慌之色,狼狽地被殺手拽了出來,此時,又有一人從店鋪中緩步走出。


    “梁顥!”


    “羅汝芳!”梁顥冷笑道,“你死期到了!”


    話不多說,梁顥舉刀便要往羅汝芳頭上砍去。


    就在鋼刀即將砍到羅汝芳頭上之時,突然一陣銅鑼聲響,無數土兵從街角、小巷中衝出,將殺手們團團圍住,為首之人正是張峭和元明。


    旋即一頂轎子從西側抬了過來,轎子落定下來一人,乃是京兆府丞許衍。


    “梁相,大晚上的不在家歇著,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本相偶遇凶徒作亂,順勢拿下,就不勞許府丞操心了!”梁顥看這架勢心知不好,但仍企圖拖上一拖以尋找對策。


    “堂堂宰相,睜眼說瞎話這就不好了,這不羅先生嗎?一介書生而已,哪來的凶徒?”許衍雙手插袖,不急不躁,“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梁相,您跟羅先生有舊怨,這又不是什麽秘密,有什麽好瞞的?隻不過,下官好歹還任著這京兆府的府丞,您要在京城地麵殺人,下官不能不管呀!”


    “那這麽說你是要阻止老夫了?”梁顥陰沉著臉問道,他心一狠直接將刀架在了羅汝芳脖子上,“誰敢過來,老夫先殺了他!”


    “唉!梁相,您是非逼我如此啊!您就不想想我是如何知道您今晚要在此行凶的?”許衍仿佛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梁顥心裏一沉,其實他早已經想到了這一點,自己府裏顯然出了告密的叛徒。


    “是何人出賣了老夫?”


    許衍轉頭吩咐道,“將人帶過來。”


    很快一名中年男子被帶了過來,看清來人麵貌後,梁顥不由得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這是一個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人、也是最不應該出賣他的人——梁文策!


    “爹,您就別再頑抗了,快住手吧!”梁文策哭著跪在了眾人前麵。


    “你......你為何要背叛我?你是我兒子呀!”梁顥崩潰地質問道,什麽打擊都不如親兒子的背叛這個打擊更大。


    “哈哈哈哈......為何?因為他比你聰明呀!”被刀架著脖子的羅汝芳突然笑道。


    “你閉嘴!信不信我立馬宰了你!”梁顥暴怒道。


    “你敢!”元明手中的弩匣對準了梁顥,“試試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暗器快!”


    “爹,別再難為羅先生了!難道您真以為殺了羅先生梁家就有活路了嗎?從您黨附越王的那天起就應該知道一旦失敗梁家必然死路一條,您現在殺了羅先生不過是罪上加罪而已!”梁文策苦苦勸道。


    “兒啊!你糊塗呀!你出賣了我,你也照樣活不了!”梁顥老淚縱橫,持刀的手連連顫抖。


    “是,您罪犯謀逆,必死無疑,兒子以子告父,同樣是死罪,但是如此一來家族其他人便能活,兒子的兒子便能活!為了您的其他兒女、為了您孫子,求您罷手吧!劉琰的孫子是何下場您難道不清楚嗎?爹,我求您了!”梁文策言罷叩頭不止,額頭鮮血直流,一旁的許衍看的連連搖頭,心有不忍。


    “兒啊,你是對的,可為父一生順遂,幾時受過牢獄之苦?更何況我得罪羅汝芳甚深,若是落在他手裏我怕是生不如死!我寧死也不願受辱,咱們父子黃泉再見吧!”心中一陣激烈的掙紮之後,梁顥終於下定了決心,舉刀便要自刎,殺手頭領也舉刀刺向了羅汝芳。


    “爹!”梁文策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聲,眾土兵離得都遠,來不及救援。


    千鈞一發之際,路邊一個賣餛飩小販手中的一鍋開水以精準的弧線向梁顥的後背襲來,滾燙的開水將梁顥澆了個透,梁顥慘叫一聲,手中的刀跌落在地,與此同時,元明手中的箭離弦而出,正中那殺手的眉心,土兵一擁而上將梁顥及其手下殺手全部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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