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明日這差事為何不讓卑職去?”宋國公府內,方吉甫疑惑地望著謝宣。


    “你以為這是什麽好差事嗎?護送使團出京,平安歸來無功無過,若是出了一星半點的差池,這護送之人的黑鍋便背定了。難道你想去背這個黑鍋嗎?”謝宣邊翻看著手中的禮單邊道。


    “背黑鍋?”方吉甫略一思忖,變色道,“您是說,明日使團皇陵之行會出岔子?”


    謝宣不滿地瞅了方吉甫一眼道:“老方,慎言,你這話要是落到別人耳朵裏,可就是另一層意思了!”


    “是是是,卑職魯莽了。”方吉甫恍然大悟,忙岔開了話題,“您看這次這幾家的請托......”


    “這點錢哪兒夠啊?讓他們加倍!”


    “可以前不都是這個價嗎?”


    “此一時彼一時!老方,以前各大世家並不甚看重禁軍之職,因為家族中從不缺科舉、恩蔭入仕者,偶爾求個武職,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但此次不同,陛下將各大世家幾乎一網打盡,他們沒有了別的出路,禁軍職務便成了搶手貨。反正職務空缺就那麽幾個,這樣吧,也不必加倍,價高者得,如何?”


    “那他們還不得搶破頭去!還是大將軍高明!”方吉甫諂媚地豎起了大拇哥。


    謝宣笑了笑,又道:“對了,最近禁軍中有什麽動靜嗎?”


    “動靜倒沒什麽,隻是新來的那幾個小子忒不成器,整日裏拉幫結夥、喝酒耍錢,軍紀都被他們帶壞了!”


    “哼!一群紈絝!陛下想用他們來牽製我,怕是想多了!”謝宣冷笑道,“這些人裏也就嚴景淮還算個像樣的,其餘那幾個還不如謝昕呢!”


    想起枉死的兒子,謝宣心中隱隱作痛,情緒迅速低落,一絲恨意浮現臉龐。方吉甫見他無心再談,便告退而出。


    次日清晨,祭陵的隊伍從京城北門出發,負責護送的是左翊衛都虞候崔鉉和右翊衛指揮使杜含。


    作為渝津崔家旁支,崔鉉早早便走了一條與家族其他子弟不同的道路——習武從軍,還娶了定國公府長孫女嚴芳蕊,並在嶽父、嶽祖的扶持下一路升遷。


    若換了其他人,非勳貴世家出身、年紀輕輕便做到都虞候,非得被嫉妒死不可,可是大淵第一世家的血統幫他平息了不少流言蜚語,畢竟,世家子弟升遷快這已經是一條默認的規則了,無人覺得不妥。


    好在“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崔鉉的性子跟他小舅子嚴景淮如出一轍,行事謹慎、穩當,倒也從未出過差錯。因此當承平帝向謝宣詢問起護送使團的人選之時,謝宣便毫不猶豫地推薦了崔鉉,承平帝又點了杜含為副,令二人率一千禁軍隨行。


    祁翀熱情地邀請田文暉到自己車上同乘,車上早備好了糕點、酒水,二人繼續著昨日的話題,倒也並不枯燥。


    耳聽得車中不時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宇文融心中一陣冷笑,嗬嗬,就讓你們舅甥倆再得意兩日吧!


    一路無話,當晚便按照計劃在鳳林驛站休息。驛站不大,祁翀和田文暉帶來的人便將驛站的房間占滿了,一千禁軍在崔鉉、杜含的率領下在驛站四周紮營,對驛站形成拱衛之勢,而驛站內的守衛則由秦王府護衛負責。


    袁繼謙安排好了眾人的住宿房間,將二樓最東頭的“天字一號”房安排給了祁翀,將中間的“天字二號”房安排給了田文暉,宇文融則被安置在了西側的“天字三號”房,其餘人則分別安置在一樓和東西廂的“地”字房內。


    晚間無事,祁翀便將崔鉉、杜含喊了過來同飲。


    雖說是親戚,但祁翀和崔鉉此前卻一直未見過麵,此時仔細端詳了幾眼這位表姐夫,見他容貌雖談不上俊俏,卻也是一位壯碩健美的男子漢,言談舉止間偏又一派恭謹守禮的模樣,頗有些儒將風采。


    “台碩兄,早聽名雨盛讚過兄台的風采,隻是一直無緣得見。那日芳蕊表姐來給姑祖母拜壽之時,我還想著能順便見見你,卻不想聽表姐說你在宮中當值出不來,甚是遺憾,想不到今日竟在這裏見著了。”祁翀笑道。


    “那日本欲隨拙荊去給大長公主殿下賀壽的,可是一個同僚突然生病,卑職不得已隻好替了他的班,倒叫殿下惦記了,甚是慚愧!卑職自罰一杯!”崔鉉舉杯笑著一飲而盡,祁翀和杜含也各自舉杯而飲。


    三人邊飲邊談,說些軍中之人事掌固,逐漸熱絡起來,說著說著話題便扯到了鳳林當地的世家王家身上。


    “這王鐸啊,我當年與他同時參軍,都是從副指揮使做起,征伐北漢之時也都有軍功在身,他升遷也並不慢於我,可去年不知為何突然辭官不做了,甚至也不在京城待了,而是回了鳳林老家。我也曾問過他緣由,可他就是不肯說。”崔鉉說起昔日戰友,言談間頗有些惋惜。


    “這王鐸就是王鍔的哥哥嗎?”


    “沒錯,他是京西路安撫使王宗閔的長子。去年鬧蝗災的時候,原京西路安撫使獲罪被賜死,王宗閔替了他的位置出京鎮守一方去了。可這事兒也不影響他兒子在禁軍任職呀?”


    “這麽說,王宗閔出京和王鐸辭官是同時發生的?”


    “前後腳吧!”


    祁翀聞言陷入了沉思,似乎也在思索這其中的道理。


    “我說你們是不是想多了?興許人家就是家裏有事需要人打理,王鐸是長子,回去打理家業不是很正常嗎?鳳林王家畢竟也是世家大族,事情肯定少不了!”杜含不以為意道,他如今與祁翀越來越熟稔,便不似以前那般拘謹了。他之前還曾擔心得罪這位未來的妹夫,連累自家妹子,可自從偶爾無意中窺見這兩人的相處方式之後,他便知道眼前這位小王爺是被自家妹子吃的死死的了,便再無顧忌,言談間也“放肆”了許多。


    祁翀不置可否,又問道:“王宗閔還有其他兄弟子侄嗎?”


    “王宗閔隻有一個弟弟,原來好像也在京西路安撫使司做屬官,後來王宗閔到任,他為了避嫌就也辭官了。王宗閔的次子早亡,他弟弟的兒子還小,再遠一些的便不清楚了。”


    “鳳林王家在當地能有多少人?”


    “單論留津縣當地王家子侄親眷的話,大概一兩千人是有的,要是再加上奴婢、部曲,怎麽也得有兩三萬之眾。”


    “兩三萬?這麽多?”祁翀驚訝道,他知道世家大族人多勢眾,但這個數字還是超出了他的預計,留津縣人口不過四萬有餘,竟然一大半都是王家人,那王家在當地豈不是橫著走了?


    “這可不算多,殿下,我們崔家在紀陵縣的人是他們的三倍還不止呢!”


    說到這裏,祁翀便又想起一事,問道:“台碩兄,說起來我也一直想問你,崔家曆來不乏進士及第者,卻很少以武職入仕者,你怎麽就選擇了從軍呢?”


    “唉!不瞞殿下說,我雖姓崔,卻隻是崔家旁支,沾不上本宗多少光,隻是‘渝津崔氏’說出去好聽、讓人看重三分而已。若是科舉入仕倒也不是不能,可這崔家內部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升遷、提拔都很難輪到我們這些旁支小宗,還得看大宗的臉色過日子。我不願受這樣的憋屈氣,便索性不跟他們玩兒了,我自去靠軍功掙一份前程。”


    “嗯,聽名雨說過,台碩兄在戰場上奮不顧身,悍勇無雙,常常以一當十,很是令他敬佩。”祁翀點頭附和道。


    “殿下過譽了,不過天生有膀子力氣而已,哈哈哈......”崔鉉笑道。


    “原來你是因為跟族裏不和才從軍的,我還以為跟我一樣都是讀不進去書呢!”杜含遺憾地搖了搖頭,仿佛為沒有找到同類而哀傷。


    祁翀無奈地望著憨直的大舅哥,納悶老丈人當年是不是抱錯了孩子。


    “對了,台碩兄,你跟當今的崔家家主崔隱如何論呀?”


    “我長他一輩,是他的族叔。”


    嗬嗬,這還真是小房出長輩呀!


    次日,隊伍抵達皇陵,先一步到達的禮部官員早將所需之物備齊,眾人稍事休息,更衣之後便進入皇陵。


    因為不是正式的大祭禮,隻是一次臨時的展謁,是以一切儀式從簡,三拜九叩之後焚香祭告,誦讀祭文,並祭酒三爵,祁翀再以人子的身份行答謝禮,祭禮便算完成。


    退出皇陵,簡單地用了些午膳後,隊伍開始返程,並於黃昏前再次回到鳳林驛站下榻。


    祁翀下車便見袁繼謙正與一名老者說話,二人容貌倒有五六分相似之處。見祁翀目光注視這裏,袁繼謙忙解釋道:“殿下,這是家兄繼訓,前些日子回老家了一趟,今日正好在這裏遇上,明日隨隊一道回京。”


    袁繼訓也連忙躬身行禮,祁翀對此人沒什麽好印象,隻是“嗯”了一聲便不再理睬。


    眾人依舊依照昨晚的安排各自休息,田文暉和宇文融年紀都不小了,又是一貫養尊處優的主兒,連坐了兩日車都有些疲累,早早便歇著了。祁翀依舊是跟杜含他們喝酒,盡興之後才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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