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東觀領命悄悄出城而去暫且不提,卻說祁翀出宮回府的路上一直麵沉似水,一言不發,韓炎見他不悅,又不知他到底因何不悅,隻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回到府中,祁翀依然誰也不理,徑直回到書房,隻在殿門口吩咐了一聲:“韓炎,你跟我進來!”


    韓炎心知不妙,隻得乖乖跟著進了書房,反手將房門關閉。


    “跪下!”


    果然來了!韓炎心中愈發不安,忐忑地跪在了地上。


    “第!五!炎!你可瞞的真好啊!”祁翀咬牙一字一頓道。


    韓炎頓時冷汗直流,卻不知該說什麽好。


    祁翀見他並不否認,心知果然猜對了,歎了口氣道:“我都知道你的身份了,還不肯說嗎?”


    “殿下,”韓炎猶豫再三,艱難地開了口,“不是奴婢有意隱瞞殿下,隻是,奴婢當年發了重誓,此事絕不告訴殿下,否則......否則殿下的母親便要死於非命!奴婢寧肯自己死也不能背誓啊!”


    “原來如此,”祁翀點點頭道,“那好,你不必說,我來說。若是我猜對了,便不算你背誓,如此可好?”


    韓炎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泰定十二年,哦,換算成南唐的年號應該是景平十九年,你當時正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尚公主的事情馬上就要定下來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未來將會以駙馬的身份擔任重要武職,以你的家世、能力,封侯也不是什麽難事。卻不想意外悄然而至,你的父兄因為丟失城陽關而被問罪,你被處以宮刑,入宮服侍成意公主,從此,你的心上人變成了你的主人,而你也失去了曾經所有的驕傲與尊嚴。


    四年之後,南唐趁著老種侯突然染病薨逝、軍中一時無首之機奪回了城陽關,當時朝中諸將都在外征伐,實在無將可派,父皇不得已親自掛帥趕赴興州維持局麵。就是在那裏,父皇遇到了你的主人成意公主,對嗎?”


    韓炎默默點了點頭。


    祁翀繼續道:“嚴鼎說父皇曾經被俘過,父皇身邊不缺精兵強將,我猜能俘虜他的不會是無能之輩,應該是你幹的吧?”


    韓炎依舊沒有否認,臉上甚至浮現了淡淡的微笑。那是他第一次上戰場,那一戰他殺光了延佑帝身邊所有的護衛,當真是酣暢淋漓!


    “我唯一不解的是成意公主為何會出現在戰場上,按說那不是她應該待的地方,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相遇了,雖然是在那樣一個不合時宜的場合,但他們還是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關係,然後成意公主放了父皇。然而就在父皇回到興州後不久,也許是一個月或者兩個月?總之,成意公主發現自己懷孕了,紙包不住火,哪怕她盡量隱瞞,但隨著肚子越來越大這件事終究是暴露了。作為兄長又是唐軍主帥的田文昭知道此事後自然會大發雷霆,他無法處置自己的親妹妹,隻能遷怒於你。你作為替罪羊被打了個半死,但是你命大,還是被你逃了出來,當然也有可能是成意公主幫你逃了出來,總之,你逃到了興州找到了我父皇,給他講了成意公主的現狀,於是父皇將你留了下來,之後率軍猛攻城陽關,我猜他是希望能攻下關卡將成意公主接出來。但是事與願違,一直到我出生,他都沒能攻下城陽關,直到另有一女子冒死前來報信。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我想應該是成意公主身邊之人,跟你是熟識的,甚至父皇可能也是見過她的,因為你們都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份。我想她應該是帶來了什麽不好的消息,因為你隨後便又潛回了城陽關將我帶了回來。那也應該是你最後一次見到成意公主吧?再之後不久因為祖父病危,父皇帶著我們趕回京城即位,從此你就陪著我留在了大淵,無法再回南唐。我說的都對吧?如果有不對或者遺漏的,你可以糾正、補充。”祁翀雖然說是猜的,但有如親眼所見一般,與完整的真相相差並不太遠,隻是有些細節他不知道而已。


    韓炎默默聽祁翀說完,竟不自覺地鬆了口氣。這個秘密在他心裏壓的太久了,有時也壓的他不堪重負,如今少主自己猜出來了,那麽老天爺想必不會怪罪他將剩下的細節補充完整吧!


    “殿下所說八九不離十,隻是有些事情的因果有所遺漏。”韓炎抬頭看了一眼祁翀繼續道,“奴婢當年初入宮時羞憤欲死,是公主殿下派韓執事開導奴婢、又收奴婢為徒,奴婢這才活了下來。跟師父改姓韓一來是不願想起傷心往事,二來也是免使祖宗蒙羞。”


    祁翀點了點頭,宮中內侍多有改名換姓的,無非也是因為這點心思,這倒也不奇怪。


    “你的武功就是這位韓執事教的?他叫什麽名字?”


    “他叫韓渥,當年是公主殿下宮中執事。他武功深不可測,見識也廣,奴婢除了家傳槍法之外其他武功都是他教的。”


    “那你如今打得過他嗎?”


    韓炎苦笑道:“奴婢跟他老人家學藝隻有三年,所學到的不過是皮毛而已,遠不能與其匹敵。”


    韓炎此語雖有謙虛的成分,但也說明這個韓渥的確是個高手中的高手,祁翀默默將這個名字記在了心裏。


    韓炎繼續道:“當年公主殿下出現在城陽關是因為陛下——就是公主的父皇、殿下的外祖——逼她成親,她說要嫁就嫁一位少年英雄。陛下問她誰是少年英雄,她說她也不知道,但可以去軍營裏找找,就這樣陛下才準她帶著自己的親衛來到城陽關。公主殿下一向最崇拜唐朝的平陽公主,陛下又寵愛她,便破例準她組建了一支由宮女組成的親衛,人數隻有五百人,還是奴婢到公主身邊後幫她訓練的。這本是一件鬧著玩兒的事,可萬沒想到這支娘子軍第一次上戰場竟然就抓到了淵國太子這條大魚!”


    祁翀暗自苦笑,該死的新手保護期啊!


    “那天娘子軍本來也不是出去打仗的,而是去打獵的!蜀王殿下覺得我們打獵的地點沒有離開城陽關多遠,就算有敵軍也來得及救援,應該不會出事,因此便準許殿下出城了,又派了一名副將率領一千士兵隨行保護。可萬沒想到這支狩獵的小部隊竟然遭遇了一隊因迷路而誤入樹林的淵國士兵,由於對方打的是‘種’字旗,我們隻以為是種佶的人馬,又看對方隻有幾百人,便想著將這一小股人馬給包圓兒了。我們最後大獲全勝,生擒了對方一位年輕的將領,興高采烈地回了城陽關。


    回去之後,公主殿下得意洋洋地向蜀王殿下請功,不想卻被蜀王殿下罵了一頓,說她不該輕易犯險,萬一出了事如何向陛下交待雲雲。公主殿下心情大起大落,賭氣回了自己的住處,經貼身婢女采綠、盼翠的提醒,才想起來還抓了個俘虜,當即便要審訊這俘虜。


    等宮女將俘虜押來,殿下才發現那竟然是個長相頗為俊俏的年輕人,雖然身著軍服,但渾身上下卻有一股遮掩不住的儒雅之氣。殿下頓時便懷疑起了他的身份,經過細致的搜身,果然從他發髻中搜出了一枚刻有‘皇太子寶’的玉製隨身印章。


    仁宗皇帝見身份已經曝露,便也不再隱瞞,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便是淵國太子,請求速死。


    殿下見他雖為階下之囚,但態度不卑不亢,便生出了幾分好感,讓人給他鬆了綁,又拿來了吃食,二人邊吃邊聊了起來。


    兩人越聊越投機,公主殿下發現仁宗皇帝天文地理無所不知,引經據典信手拈來,詩詞歌賦亦有獨到見解,對其好感倍增,聊到半夜之後便將奴婢等人都遣了出去,直到破曉時分,殿下才悄悄命奴婢去偷了蜀王殿下的令牌,將仁宗皇帝放出了城陽關。


    當時奴婢並不知道殿下已經破了身子,直到兩個月後的一天,采綠慌慌張張偷偷告訴奴婢說,殿下已經兩個月沒來癸水了,奴婢大驚,悄悄找了一個大夫扮做女人的模樣帶進了公主殿下的住處,請他給殿下把了脈,這才確認殿下有了身孕。”


    韓炎說到此處,稍微頓了頓喘息了片刻。祁翀見狀道:“起來吧。”又遞給他一盞茶。


    韓炎忙站起來雙手接過茶盞一飲而盡,放下茶盞繼續道:“隨後幾個月,奴婢和采綠、盼翠小心翼翼幫殿下瞞著,蜀王幾次催促殿下回京,可殿下怕回京之後更加隱瞞不住,因此百般拖延。這一晃半年就過去了,終於因為顯懷而再也隱瞞不下去了。蜀王大怒,便要將奴婢和采綠、盼翠全部杖斃,殿下死死攔著不讓。蜀王便以奴婢等人的性命為要挾,逼迫殿下說出了實情。


    得知了真相之後,蜀王更加怒不可遏,便將公主殿下軟禁了起來,又將奴婢重責了五十鞭,扔到了馬廄等死。就在奴婢以為命不久矣之時,蜀王卻又將奴婢押到了跟前,給了奴婢一件東西,讓奴婢帶著這件東西去興州投奔仁宗皇帝,找機會將他毒死。”


    說到這裏,韓炎心虛地偷瞄了一眼祁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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