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祁槐,祁翀推開東側間的門,才發現臥室的床上沒有人,韓炎已經搬回了自己的住處。


    韓炎住在建德殿西側耳房內,小寇子和另外一名小內侍與他同住。


    推開門,一股藥香撲鼻而來,韓炎正半躺在床上喝藥,小徒弟金奉孝捧著個小碗在一旁磨著什麽。


    “殿下。”見到祁翀,韓炎放下藥碗就要起身。


    “不用起來,躺著就好。”祁翀忙製止了他,“今日好些了嗎?”


    “已經好多了,廣略的藥方很管用,起效很快。勞殿下記掛了。”


    祁翀看韓炎臉色的確紅潤了許多,氣息也均勻了,知道他所言不虛,便放心不少。轉頭看見金奉孝手裏捧著的小碗,好奇地問道:“你在做什麽?”


    “回殿下,白師兄拿過一塊龜甲來,讓奴婢將它磨成粉給師父敷在前胸,說是對傷勢恢複有好處。”


    “龜甲?我看看!”祁翀隨手接過龜甲端詳了兩眼,隨即仿佛一股電流擊中大腦,不禁渾身震顫了一下。


    龜甲上那七扭八歪的痕跡分明是——甲骨文!


    他頓時興奮起來,急切道:“小金子,你馬上去找白郾,讓他把所有帶這種刻痕的龜甲、獸骨都拿來給我,快去!”


    “是,殿下!”小金子雖然不知道祁翀為何對這龜甲感興趣,但還是麻溜兒地往藥局跑去了。


    約莫一刻鍾後,金奉孝和白郾各捧著一個小包袱氣喘籲籲回來了。


    借助著燭光,祁翀仔細觀察著每一片龜甲、獸骨,果然發現了許多大小不一、筆畫不同的字跡。


    “殿下,這東西有什麽不妥嗎?”白郾小心翼翼問道。


    “不是不妥,是太妥了!廣略,交給你個任務,派人出去給我收這種帶字的龜甲、獸骨,有多少要多少!收拾個地方出來專門存放這種東西,一片都不許使用,非得要用的話也得小心不能損壞了這些有刻痕的地方,明白嗎?”


    “是,殿下!”


    發現甲骨的意外之喜讓祁翀興奮不已,他搓著手回到書房,進入國圖找了幾本關於甲骨文的書鑽研了一會兒這才休息。


    次日又是早朝的日子,今日無甚大事,早早便散了朝。祁翀單獨遞了牌子要求見承平帝。


    “找朕有事?”承平帝大口嚼著梨,斜靠在榻上問道。


    “回陛下,有兩件事。”


    “說!”


    “一是有個案子涉及到了宮中內侍,臣無權處置,特奏報於禦前。”說著祁翀便將劉文敏與馮全節之案講給了承平帝聽,“劉文敏臣可依律處置,但是馮全節隻能由陛下聖裁了。”


    “榮慶,都聽見了嗎?去告訴你師祖,讓他處置吧!”


    “奴婢遵旨!”榮慶躬身退出了。


    “還有什麽事?”承平帝扔掉了果核,擦了擦手坐了起來。


    “嘿嘿,這事兒嘛,難倒不難,就看您舍不舍得了。”祁翀訕笑道。


    “少賣關子!趕緊說!”承平帝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


    “您之前不是想要暖氣管道嗎?臣自個兒府裏的已經安裝好了,現在可以騰出工夫給宮裏燒製、安裝了——不過就是沒料了!”祁翀故作為難道。


    “你想要鐵錠?”承平帝心中警覺起來。


    “不是臣要,是宮裏供料,臣來製作,製成之後再送回宮裏。當然若是您能多給一點點,那剩餘的料就算是臣賺了點加工費吧!”祁翀一板一眼道。


    “你需要多少?”


    “那得看您要多少了。反正就以萬歲殿為例吧,至少得生鐵錠六百斤。”


    “那紫宸宮呢?”


    “紫宸宮略小一些,隻鋪正殿的話三百斤差不多夠了。”


    承平帝推敲了一會兒道:“再加上正陽宮朕給你一千二百斤應該夠了吧?”


    “差不多夠了,若是實在不夠,臣自個兒貼補點,就當是孝敬皇叔了。”祁翀嘿嘿笑道,見承平帝神色輕鬆,又試探著問道:“那個......大長公主府也要鋪,要不陛下您也一並——”


    “你個臭小子怎麽這麽斤斤計較!你姑祖母撫養你這麽些年,這筆錢不該你孝敬嗎?”承平帝罵道。


    “陛下教訓的是,這錢的確該臣出。不過大長公主也是陛下的長輩,陛下乃萬乘之君,天下之表率,姑祖母壽誕又在即,此時陛下出錢、臣出力,共同為大長公主盡一份孝心,那豈不更是一段佳話?”祁翀從容說道。


    “你小子怎麽那麽多歪理?得得得,朕說不過你,再給你加三百斤,一千五百斤夠了吧?”


    “三百斤隻勉強夠鋪次殿的,可過年的時候她老人家得在正殿接受拜賀啊,正殿那麽大,姑祖母一到冬天又特別容易犯咳疾......”


    “兩千斤!就這些了!再不夠的自己想辦法!”


    “夠了夠了,謝陛下隆恩!”


    “你還真是個做生意的料,半點虧不吃!行了,滾吧滾吧!”


    “陛下,臣還不能滾,臣得量量這三座宮殿的尺寸畫好圖紙,否則將來做好的管道安裝不合適那不白瞎了嗎?”


    “行行行,你量吧。呂元禮,你陪著他量,朕去禦書房待會兒!”承平帝生怕他一會兒得寸進尺再要別的東西,趕緊離開了萬歲殿。


    趁著內侍們丈量尺寸、繪圖的時候,祁翀假裝無聊,和呂元禮在廊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閑天兒。


    “老呂啊,最近忙什麽呢?”


    “哎呦,我的殿下呀,奴婢能忙什麽呢?圍著陛下、娘娘們轉唄!”呂元禮大聲笑道,趁人不注意時又壓低聲音道,“林妃已經跟陛下求了情,免了殷天章剩餘的刑罰,調到了承信宮當差。”


    承信宮正是祁翎的住處,一切都按照祁翀的安排在進行。


    “禦前當差可辛苦啊——宋倫的事查得怎麽樣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是奴婢的福氣——的確如殷天章所說,宋倫同批入宮的人都沒了,戶勘檔也不見了,這很奇怪。”


    “讓小子們都仔細點量啊,尺寸上可不能出錯——戶勘檔歸誰管?”


    “都聽見了沒有?仔細著點兒,要是出了錯,當心你們的屁股——戶勘檔是記錄所有內侍戶籍家世的原始文檔,平常是放置在重華閣內的,隻在有新人入宮時才由左右班都知之一奉旨入內調出文檔謄抄新的內容。奴婢也是趁著前幾日有一批新人入宮的機會才討得了謄抄戶勘檔的差事得以進去查看的。”


    “又是重華閣?這麽多年就沒人發現文檔出了問題嗎?”


    “每次調文檔都隻是拿最新的那冊在後麵續寫而已,前麵已經寫完的冊子平常是沒人去翻動的。”


    “是整冊都丟了還是隻丟了那幾頁?”


    “是丟了好幾冊,包括有宋倫的那一冊。”


    夠狡猾的呀!祁翀暗罵一句。


    “宋倫的事我再想辦法,你不要輕舉妄動。你隻管看著殷天章就行了,這老小子我不怎麽信得過。”


    “殿下放心,奴婢心裏有數。不過,晉王殿下似乎不怎麽信任殷天章,殷天章正在想辦法投其所好。”


    “這個或許我可以幫他想辦法。他喜歡什麽?”


    “晉王很喜歡孔明鎖之類的機關遊戲,他有十幾個不同的孔明鎖。”


    “他從哪兒弄來的?宮裏有人會做嗎?”


    “是越王送給他的。”


    “他跟越王有共同興趣啊?怪不得越王喜歡他呢!”


    “大概就是緣分吧!當年劉貴儀就跟越王有緣。”


    “哦?怎麽說?”


    “他們都喜歡拜佛,每個初一、十五都會去顯光寺上香祈福。”


    祁翀心中一驚,驀地轉頭盯著呂元禮,呂元禮卻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麽都沒說。


    祁翀沉思片刻道:“我先回了,你把尺寸量好、圖紙畫好送到王府去!”


    “是,奴婢恭送殿下!”


    送走祁翀,呂元禮到禦書房回話。


    “陛下,秦王殿下出宮了。”


    “呂元禮,你說他要那麽多鐵錠真的是為了熔鑄管道嗎?”承平帝目視遠處,眼前的模糊仿佛蔓延到了心裏,讓他的判斷也不是那麽準確了。


    “陛下,到時候您看他能否交出同等數量的管道不就行了?交的出便沒問題,若是交不出......”後麵的話呂元禮沒有說,但意思顯而易見。


    “派人傳話給戶部吧,按他要的數量照給!”


    “奴婢遵旨!”


    出宮以後,祁翀徑直來到戶部。


    “陸尚書,陛下答應給我兩千斤鐵錠,旨意很快就會下來,您先備著料,早點給我送過去。”戶部大堂上祁翀喝著茶漫不經心道。


    “行行,隻要宮裏旨意一到,立馬給您送到府裏。”陸懷素滿臉堆笑,見左右無人,話鋒一轉道,“殿下,關於梁相提出的‘贖刑’一事您怎麽看?”


    “孤的看法,當日朝堂上已經講過了,陸尚書也是讚同的呀——莫非陸尚書還有別的想法?”祁翀察覺到陸懷素似乎話裏有話。


    “呃......殿下,連年征戰幾乎是隻出不進,國庫虧空也是事實,眼下又快到雨季了,濁水大堤需要加固,哪兒哪兒都是用錢的地方,臣縱然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呀!”


    “陸尚書這是改主意了?”祁翀笑道。


    陸懷素老臉通紅,連道慚愧。


    “陸尚書的想法孤倒也能理解,‘贖刑’之策作為權宜之計也不是不行,不過此策絕不可成為長策,否則與國有害無利。”


    “殿下所言極是,隻要過了眼前這一關,臣一定力主廢除此策!”


    盡管陸懷素信誓旦旦,祁翀心中卻不敢如此篤定,隻怕是開口容易閉口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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