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兩萬石糧食打底,柳明誠寬心不少。


    三四日後,大約有近一半的流民選擇了領取口糧回鄉,而剩下的一半多則落戶望州,州衙抽調了所有的書吏日夜連軸編造戶籍名冊,總算將流民之事解決。通過各種招工,一大半流民都有了活兒幹,剩下極少的老弱婦孺平原農莊便全部接納了,至少能給口飯吃,不至於流落街頭。


    滕巍也將兒子滕致遠送了過來,柳翀看他知書達理,倒也是一表人才,就留在身邊了。


    五日後,平原船隊回港,帶回了四萬石糧食和十萬匹夏布,柳明誠讓人給寧州、兆州各送了一萬石糧食,算是緩解了二州的燃眉之急。郢州因為沒有遭受流民過境之苦,情況沒有那麽差,再加上之前方深甫帶走的五千石糧食,所以倒也還能勉強應付一陣子。


    鄒浩回來後,鄒漢勳便讓他直接去軍營找馮柯報到了。見鄒浩回來,馮柯便將自己負責的那一隊交給他了,自己專心去研製火器了。此次守城戰中,火器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馮柯對於火器的研製便更加上心了,再加上柳翀的將作局又從流民中召集了不少工匠,現在軍營工匠和將作局共同研製火器,效率提高了不少。


    柳惲、鄒浩小哥兒倆再次聚齊開始練兵,他們學習了柳翀給的兵書,又實踐了半年,現在已經總結歸納了自己的一套練兵法門,施行起來卓有成效。常愈將門出身,也有一些自己的方法,三隊常常比試,互有勝負,倒是不相上下。


    船隊休整數日,又裝上了一些瓘玉製品和座鍾之後在王家兄弟的率領下再次出發往江南而去,這次柳翀又趁機招了一些水手,船隊上的人手更充足了。


    段弘正最近做的瓘玉花瓶越來越雅致了,這其中當然有柳翀的意見在,但也與他的技藝日益提高有很大關係,他現在已經琢磨出在瓘玉中添加不同的材料從而製造出不同顏色瓘玉的技術了,從而使製作出的瓘玉擺件呈現出極強的藝術性。此次運到東吳的便是這第一批成品擺件。


    連家製作的座鍾和鏡子也更加精美了,用料和裝飾上極盡奢華之能事,總之是一副看上去就買不起的樣子。


    這批珍品運到江南後,並不是單獨出售的,而是以“鍾瓶鏡”套裝的形式打包出售的,一鍾一瓶一鏡,取“終生平靜”的諧音,討個好彩頭,價格則是一千貫,概不講價。而且數量有限,一共隻有一百套,先來先得,來得晚了嘛,嗬嗬,那就隻有再等三個月了。


    東吳多富庶,一千貫對於富貴人家不算什麽,關鍵是麵子!既知是稀罕東西,沒有那便是沒麵子了,於是,一百套“鍾瓶鏡”不過數日便被搶購一空,隨即又換成了滿船的糧食和布匹。


    柳翀是不管這些瑣事的,商船出海的這些日子裏,他在琢磨其他的事。


    “老韓,咱在望州這麽些年,還沒人敢這麽不給麵子吧?”柳翀眯縫著眼睛,撇著嘴巴,擺弄著手裏的扇子,雙腿翹在幾案上,還當真是一副“衙內”的囂張表情。


    韓炎當然清楚他所指何事,就在何繼、魏益之拒絕了柳翀借糧請求的第二天,望州的糧價開始上漲,每天漲一百文,幾日後便漲到了一貫錢一石,再之後幹脆半天一漲。百姓買不起糧怨聲載道,柳明誠派手下市令去警告了兩家,但兩家根本不予理睬,依舊我行我素,隻說是糧食不多了,想要糧就得高價買。市令一怒之下帶人查抄了糧店,卻見店中果然隻有少量糧食,並沒有多少存糧。


    柳明誠氣的吹胡子瞪眼,心知他們把糧食藏了起來,囤積居奇,可又無可奈何。本來常平倉存在的意義就是災年備荒及平抑糧價,可現在就剩兩萬石糧食了,還有六萬沒有土地的人口要養,要養這些人就得委屈望州百姓吃高價糧,要想把糧食放出來平抑糧價,那剛安撫下來的六萬人就又得餓肚子,總之顧得了這頭便顧不了那頭。


    柳明誠發愁,柳翀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韓炎知道少主何意,便俯身問道:“那要不要查查?”


    “查!查他們背後是誰撐腰,查他們的糧食存放在哪裏,查他們到底存了多少糧食!整不死他們小爺我就甭在望州混了!敢惹我們家老爺子生氣,反了他了!”柳翀氣吼吼道。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毀我一粟,我奪人三鬥”,這一向是柳翀的處事原則。他本不是個小心眼兒的人,但是何繼、魏益之這發國難財的做法觸碰了他的底線;氣壞了柳明誠,這更是觸了他的逆鱗,所以這次他發了狠。


    “少主放心,明日便給您回話。”這點小事對韓炎來說不算什麽。


    一個時辰後,府中幾名護衛做便裝打扮悄悄從側門出府,不久後便分別出現在兩家糧店的周圍並借地勢隱藏住了身形,當晚夜深人靜之時,幾輛空車從糧店裏出來,幾名護衛紛紛跟了上去;與此同時,一道人影先後出現在何繼、魏益之的書房,帶走了一些書信、賬冊。


    次日早晨,韓炎來報:“少主,查清楚了,從賬冊上看他們一共存了四萬石糧食,地點也摸清楚了。不過......”韓炎停頓了一下。


    “不過什麽?”


    “他們背後似乎是楚王。”韓炎說著將書信、賬冊等交給柳翀。


    柳翀大致翻了翻,撇了撇嘴,起身去找了柳明誠。


    “義父,抄嗎?”等柳明誠將書信看的差不多了,柳翀問道。


    柳明誠放下書信,靠在椅背上,眉頭緊皺,雙目微閉。柳翀知道他是在思索對策,便沒有出聲打攪。


    片刻後,柳明誠緩緩道:“從信中看,這倆人就是楚王用來賺錢的兩個小嘍囉,打掉便打掉了,但是,楚王那邊也不能沒個交待,畢竟我們現在還有合作,不能鬧翻。打掉這兩個小嘍囉,便得再給他找個代替的,不能損了他的利益,如此方好。”


    “找個代替的沒問題,有人選,”柳翀想到了王業,“但是,不損他的利益有點難。如果我們接手糧店,不可能按他們那樣的價格賣糧,如此一來必然會少賺錢,楚王能拿到的錢便少了,我怕他不肯善罷甘休。”


    “這恐怕就要靠範夷吾的三寸不爛之舌了,”柳明誠笑了笑,“我對他還是有信心的。”


    “那我這就帶人抄糧去!”


    “我給範夷吾寫信!”


    父子二人分好工各自行動,柳翀讓柳忱擬好了牌票,由馮柯出麵率人查抄了何繼和魏益之的糧鋪、家宅以及倉庫,將兩家人全部逮捕下獄,隨即州衙貼出告示,宣布二人囤積居奇、哄抬糧價的罪狀。何繼、魏益之萬沒想到柳明誠真敢抓人,連連大呼要麵見柳明誠,想要將楚王抬出來說話,可沒想到柳明誠根本不理他們,既不打、也不審、更不見,隻是關著,二人求告無路,好不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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