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請聽我一言,”柳明誠壓了壓手,製止了眾人的議論,“這件事情我們也是事先沒有預料到的,但既然事已至此,我倒有個主意,可保諸位平安。”


    “這位老爺請講!”眾位老者一聽有辦法,頓時都目不轉睛地看著柳明誠。


    “我的辦法很簡單:請島上所有人立即收拾家當跟我去望州,隻要到了望州,我便能夠保各位平安,也會為大家安排活計,不會讓大家生計無著。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嘀嘀咕咕商議了一陣,最終還是推石頭爹來問:“這位老爺,不是我等不信您,可您憑什麽就說能保我們平安呢?我們島上可住了幾百號人呢?您都能安排了?”


    柳明誠捋須一笑:“實不相瞞,老夫柳明誠,忝居望州別駕一職,這個身份能保各位平安否?我家有個占地千頃的農莊,能住得下諸位否?”


    “能、能,那自然是能的!”眾人激動不已,連忙跪下給柳別駕見禮。


    柳明誠忙將眾人扶起:“事不宜遲,我們今日就得出發,請馬上回去通知各家收拾家當,隻簡單帶些衣物細軟即可。到了望州後,我會給每家發一筆安家費,其他的家當到時候再置辦新的吧!”


    “是是是!”眾人忙不迭地答應著,回去通知島民去了。


    “父親是怕他們被報複?”柳忱問道。


    柳明誠點頭道:“難保酈仲孚不會殺人滅口。”


    這時,王猛來報:“老爺、公子,火滅了,抬出來三四十具屍體。還有二十多個燒傷、嗆傷的,白大夫已經在治了。”


    “死的有多少是島民?”柳翀問道。


    “有二十七個。”


    “這樣,通知他們的家人,認領屍體後先不要埋葬,先用草席、床單之類的捆紮、包裹起來,一會兒我們把他們都帶走,帶回莊子統一埋葬在後山,以便於他們的家人以後隨時祭拜。二弟,這事你去辦吧,他們現在願意聽你的。”


    “是,大哥。”


    “至於匪寇的屍體,綁上石頭直接扔海裏喂魚就行了。”


    “是。另外,白大夫說咱們得盡快回去,有幾個燒傷嚴重的,在這兒治不了。”


    “島民還是匪寇?”


    “都有。”


    “島民咱們帶回去好好治,匪寇的話給他們個痛快就行了!反正治好了還得殺,浪費!”


    “是!”王猛領命而去。


    柳翀一回頭發現柳明誠正盯著他看,不禁有些納悶:“父親看我作甚?”


    “你今日這處事風格倒有些不似從前了,有點殺伐果斷的意思了。”柳明誠這話有些耐人尋味。


    “什麽殺伐果斷?我不過是看不慣這幫人罷了。逼著好人殺人為寇,這與逼良為娼有何分別?”柳翀上一世的時候看過一則法製新聞,是說一條船上幾個人逼著剩餘的人跟他們一起殺人,最後全船人要麽被殺,要麽成為殺人犯,無一人幸免。當時這則新聞看的他毛骨悚然,對人性之惡也是第一次有了如此刻骨銘心的感受。今日這幫匪寇對島民所行之舉與彼無異,故而引起了柳翀的極大反感。


    島上之事自有小哥兒幾個在處置,柳翀便陪柳明誠先回了大船,又讓夥夫做了點熱食來,忙活了半天都還沒正經吃點東西呢。


    趁著夥夫做飯的時間,柳翀從艙裏拿出來幾根釣竿,又搬來幾個馬紮、幾盒魚餌:“父親,要不要一起釣個魚?”


    柳明誠心情大好,也來了興致:“好啊,我還從未在海中釣魚呢!今日便來試試!”說完便接過一根釣竿坐在了中間。


    柳翀也坐了下來,又招呼馮柯和韓炎:“克遠兄、老韓,你們也一起來,咱們比賽,看誰釣的多、釣的大!”


    “誒!”馮柯依言坐在了柳明誠另一側,韓炎不敢坐,便持了一根釣竿站在了柳翀身側。


    “誒,對了,克遠五月初六成親,你還不知道呢吧?”柳明誠問柳翀。


    “是嗎?克遠兄你也不告訴我一聲。”


    “嘿嘿,這幾日忙,還沒顧得上說呢!”馮柯不好意思地笑了。


    “到時候一定送你份大禮!家裏都準備好了嗎?需要人手幫忙嗎?需要的話盡管說,別客氣啊!”


    “都準備的差不多了,有姑姑幫我操持呢,倒也不用我操心!”


    三人正聊著呢,卻見韓炎已經率先釣上一條魚,個頭還不小。


    韓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三人對視了一眼,便再也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專心致誌地釣起了魚。


    一直到了申初時分,島上的居民才終於三三兩兩、攜家帶口的趕到了岸邊,由走舸一趟趟送至大船上。雖說柳明誠吩咐了隻帶衣物細軟,但許多人還是大包小卷的帶了不少東西,有的甚至連家裏的鍋鏟笸籮都帶上了。柳翀對此倒也能理解,民諺有雲“破家值萬貫”,對於窮苦百姓而言,一口破鍋、一個笸籮也是份家產。好在船上地方夠大,倒也能裝得下。


    至於死者的遺體以及俘虜、重傷不能行動者,也都使用繩索、擔架吊了上來,匪寇倉庫裏的財物也被掃蕩一空,全部裝上了船。馮柯、韓炎將所有人都安置好以後,“平原一號”啟程返航。


    傍晚,父子四人在艙中飲酒吃魚,柳明誠親自給三個兒子斟滿杯中酒,舉杯笑道:“今日這份大禮,為父收下了,你們做的都很好,為父敬你們一杯!”


    三人忙起身離席,皆道“不敢”,行禮後背席而飲。飲完重又落座閑聊起來,倒也是其樂融融之景。


    酒至半酣,柳翀出去解手,卻聽見甲板上傳來隱隱的哭聲。定睛一看,原來是從那些島民中間發出的聲音。今日島上不少人家都有人死去,尤其是死在黑鬆林中的,有些人已經被燒的麵目全非了。百姓淳樸明事理,知道這都是那些匪寇作惡的結果,自家孩子死了也就隻能認倒黴了,並沒有怪罪直接導致他們死亡的平原商號。但即便如此,傷心總是免不了的,白天忙忙亂亂沒顧上,現在閑下來了,便難免悲從中來。


    柳翀聽著也是唏噓不已,唉!百姓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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