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黎明的曙光揭去了夜幕的輕紗。


    柳翀站在船頭舉著望遠鏡觀察著遠處的海麵,天剛破曉,於熹微的晨光中一座海島出現在視線之中,正是仙過島。傳說曾有神仙過此島往蓬萊而去,故此得名。


    柳明誠在他身後,看著他略顯單薄卻又傲然挺拔的身姿,忽然一種熟悉之感湧上心頭,當年先帝在禦書房中與翰林老儒們辯經論道,也是這般年紀、此等身量吧!


    柳翀大致估計了一下距離,應當已不足千丈了。


    “大船至多再往前走半刻鍾便不能再靠近了,準備小舟吧。”柳翀對柳惲道。


    “明白!王勇,準備小舟!”


    不多時一隻遊艇從大船上放下,王勇、王猛帶了三四個人皆著全套水衣下到小船上,這些人俱是采珠人出身,水性極佳。


    大船則落帆減速,留在遠處海麵上觀察。柳明誠、柳翀、柳惲人手一隻望遠鏡注視著島上和遊艇的一舉一動。


    天至微明,好在薄霧冥冥,一定程度上掩蓋了大船的蹤跡。


    隻見遊艇漂至離岸邊兩百丈左右時,四五個漢子從船上翻入海中,不見了蹤跡。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四五條人影悄然摸上西岸,借著岩石、樹木掩藏身形,逐漸靠近岸邊那高達十丈的哨塔。黎明時分正是崗哨最容易疏忽的時刻,塔上之人此刻果然正在打盹兒,對迫在眉睫的危險還一無所知。


    隻見其中一人找好位置搭弓上箭,“嗖”的一聲箭響,塔上之人應聲而倒。王猛立即爬上哨塔,從水衣中取出黃旗係在哨塔之上。


    大船上柳家父子完整地看完了全程,柳惲大喜:“成了!靠岸!預備走舸!”


    大船再次滿帆,迅速靠岸下錨,柳惲等立即換乘走舸帶隊上岸。柳翀指揮大船轉頭向北圍島行駛,尋找島上海寇所用之船。


    柳惲所部在上島後不久就遇到一處聚集的院落群,大部分人此時還將醒未醒,即便剛醒也還在屋中穿衣,因此無人發現異常。


    柳惲輕聲分配好人手,百人同時衝入屋內,將所有人一舉生擒。


    但過於順利的進展反而讓柳惲心生疑惑,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甚至連一把像樣的兵器都沒有發現!


    跟在後麵柳忱也發現了異樣:“三弟,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大多是老弱婦孺,而且看上去都是一家一戶一起居住,不像是海寇,倒像是過日子的老百姓。”


    “二哥,我也覺得奇怪,要不,審審?”


    柳忱點點頭:“我來問問。”


    柳忱最近在衙門實習,還真學了不少審訊的技巧,不多時便將情況問明了:“這島上的確盤踞著一股匪寇,但是不在這裏,在島南邊,船和碼頭也在南岸。這裏住著的都是世代居住在這裏的島民,他們本是普通百姓,後來一股匪寇來到這裏強行占島,將他們趕到了島東、西兩端居住,南麵最好的位置及碼頭、船都在匪寇控製之下。另外,他們還說了一個情況,說是那幫匪寇占島之後便強迫島上的青壯年加入他們,若是不從便大開殺戒,為了活命他們隻能假意答應加入。可這幫匪寇顯然很了解這些島民的心思,在他們加入之後便故意逼他們去做殺人放火的勾當,要麽殺人要麽被殺,於是這些人幾乎人人手上都染了血,便隻能死心塌地跟他們幹了。現如今他們已經糾集了近三百人,其中大約三分之二都是原來的島民,這些人全部都集中住在島南,東西兩側都是老弱婦孺。剛才哪幾位老者都有兒子在匪寇當中,他們希望我們能放過島上的這些年輕人。”


    柳惲撇了撇嘴:“真打起來誰分的清哪個是匪哪個是民?再說吧!既然知道匪寇在島南,那就事不宜遲,留下幾個人看住他們,咱們趕緊去那邊!”


    言罷分配好人手,帶著所部向南而來,路上正好和鄒浩匯合,原來北部並無人居住,鄒浩沒有遇到抵抗便由北向南一路穿插過來,正在此時島南傳來炮聲,緊接著一陣煙花騰空而起,趙銑發了信號。


    原來是東、南兩邊發生了意外。首先是大船剛剛行至島東側海域便被早起的島民發現了,因此船巨大,船樓又有女牆、拍杆、罟網,島民便以為是官船來剿匪了,就有那家中有子弟加入海寇的,立即趕到島南去通知了那幫匪寇。


    是以趙銑他們趕到時匪寇已經被驚動了,他們跟匪寇短兵相接、硬碰硬地打了起來,而且趙銑這隊隻有六十人,雖說戰力較強,但畢竟對方人數占優,雙方互有死傷,一時之間趙銑這方反而處於劣勢,隻好首先動用了火銃。


    不久柳惲、鄒浩等趕到,形勢急轉,那群匪寇見情況不妙便想乘船離開,到碼頭卻發現船都被毀了,原來在他們打鬥的這段時間裏,柳翀已經用船上的拍杆完成了自己毀船的任務。


    那海寇中為首的一人名叫解進,他眼見得形勢不妙,便帶著手下鑽進海邊的黑鬆林中,依仗著對樹林和地勢的熟悉向島東退去。


    柳惲他們卻不敢貿然進樹林,隻好沿著鬆林外側追擊,如此便慢了匪寇一步,等追上時,這幫匪寇已經劫持了住在島東側的島民,以弓箭逼他們頂在鬆林外麵作為人質,自己則躲在黑鬆林中負隅頑抗。


    看著這群老弱婦孺既不敢上前又不能退卻,前有刀後有箭,膽戰心驚、哆哆嗦嗦的樣子,柳惲一時也犯了難。


    “不能強行進攻了,老百姓是無辜的。”柳忱怕柳惲衝動,首先出言提醒。


    “鬆林太密,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弓箭發揮不了作用。火銃也夠嗆,遠了射程不夠,近了我們就進入人家的射程了。”趙銑也提出了自己意見。


    柳惲咬了咬嘴唇:“上燃燒瓶!用投石機往裏投!”


    “得令!”鄒浩興奮地應了一聲,立即指揮手下抬過來投石機,他這時便覺得剛才大哥讓他們帶著投石機實在是太英明了。


    隨著一個個燃燒瓶被點燃又被投入黑鬆林中,很快鬆林中便傳來陣陣哀嚎。


    北方春天天幹物燥本就是最易著火的時節,樹木又最是易燃,而鬆樹有鬆油,又較其他樹木更加易燃,於是不過半刻鍾的時間,一片濃煙便從鬆林中傳來,匪寇紛紛向南逃竄,柳忱趁機命人救下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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