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號口根本沒什麽人,薑諾很快就進入了倉庫登記處,裏麵東西亂成一團,大部分是各種紙質資料和登記表。


    隻有一個工作人員,是個40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工作服上有胸牌,上麵寫了名字:何軍。


    薑諾走上去,將胡大的那張積分證明拿了出來,遞過去道,“我要兌換點東西。”


    何軍接過她的資料和積分證,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聲音冷冷道,“這不是你的積分證。”


    “嗯,但應該也區別不大,我隻換零件和材料,這些現在都沒人要。”


    說著,薑諾又遞過去一包東西。


    這是個單獨的空間,非常方便進行一些操作。


    何軍打開那個黑色的布包,看到裏麵放著兩條香煙,不由都愣了一下。


    末世前習慣抽煙的人,現在看到這兩條東西,基本沒有不犯癮的。


    哪怕自己不抽,也是極好的交易物資,有一包都不容易,她這直接給了2條,何軍愣怔之下,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你幹什麽?”最後,他還是忍住了,“不是你的積分證,用不了!”


    薑諾凝神聽了聽,四下並沒有別人。


    隻有他們兩個在這。


    積分證是實實在在的,要操作是很容易的。


    想到這,她從背包又“拿”了一個布包出來,並且將裏麵的東西攤開。


    又有一條煙,5盒避雲套,一瓶酒。


    都是非常好的交易物資。


    何軍被她這個架勢給砸蒙了,喉嚨滾動,半天不知道說什麽。


    薑諾把東西全部收進布包內,當著他的麵捆紮實了,小聲道,“積分證是真貨,你驗得出來,我就要點零件,這些都是你的了。”


    何軍掙紮半天,壓低聲道,“你別害我了,收回去吧,我這份工作來之不易,丟了就再也沒機會了。”


    見他不肯接,薑諾有些意外,但也沒表現出什麽來。


    看來南江第一基地確實很不一樣。


    她收了東西走出來。


    來都來了,肯定不能白來的,她本來也做了兩手準備,能直接用積分換最好,不能,就拿一張基地證來換。


    但她沒有馬上走,而是在門口站了會兒,直到有一個20多歲的青年拿著包走進去。


    這人也是來換東西的。


    薑諾留神聽了聽裏麵對話,看還能不能鑽點空子。


    “大哥,這基地證是實實在在的,你就讓我換點東西吧,這些零件反正也沒人要,我用糧證跟你換,你拿著,隻要你願意,都是你的……”


    “我天啊。”何軍都要崩潰了,“怎麽剛走一個又來一個,你們別坑我了,真的不行,查到了我工作就沒了,你也出去吧!”


    薑諾站在門口,看到那個短發青年長籲短歎的出來,兩個人不由對視了一眼。


    這人20出頭,長得高高瘦瘦,五官還不錯,模樣還挺利落的,是於若華這一輩人欣賞的那種濃眉大眼小夥子,不過此時麵上愁雲密布。


    他看向薑諾,意識到她就是“上一個”被趕出來的,眼中帶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苦澀。


    薑諾不想和他有什麽接觸,拉低帽簷轉身走開。


    青年也拖著他的行李無奈離開。


    ……


    要換基地證,就要重新排隊登記。


    還好剛才為防萬一,做了兩手準備,讓吳大河也拿了個號在外麵等著,不用從頭來一次。


    吳大河什麽也不多問,讓幹嘛就幹嘛,薑諾從他手中接過排號,兩人喝了點水,又一次做了登記。


    這時,吳大河卻像忽然看見了什麽,轉過頭去叫了一個名字,“林嘯?你是林嘯嗎?”


    薑諾順著他的目光,見剛才那個短發青年,正愣愣地看著吳大河。


    “吳哥?”他走了過來,“吳哥,你也來基地報名?”


    吳大河連連點頭,顯得很高興,並有些激動對薑諾道,“薑小姐,記不記得我跟你提過我師哥?他木工手藝特別好,這個是他的弟弟,我們還挺熟的,要是他們在一起,那我師哥也在附近。”


    薑諾點了點頭,卻沒說話。


    “林嘯,你家人呢?怎麽就你一個?”吳大河問。


    林嘯的表情頓時黯然。


    吳大河看他樣子,心裏也是咯噔一下,知道不妙。


    “都沒了。”林嘯低頭道,“我媽,我爸,我哥,我嫂子,都沒了,就剩下我了。”


    一句話道盡心酸。


    吳大河輕聲一歎,“那你可得好好活著,你們家祖傳的手藝,就剩你了,你得好好珍惜自己。”


    林嘯強忍著發紅的眼眶,對吳大河一笑,“吳哥,你說的是。”


    “你現在是來報勞工的嗎?”


    “嗯。”林嘯應道,同時拿出兩張基地證來,都是寫了名字按好手印的,“這是我爸和我嫂子的基地證,你知道的,我媽早幾年就走了,沒受這末日的苦。基地開放捐贈的消息出來時,和我哥就去給社區做活,很多送糧船都是我們做的。我們努力攢積分,就想著爸年紀大了,嫂子身體弱,給他倆弄到基地證,我和哥反正有手藝可以幹活,但突然天降酸雨,他們都先後染了病,一個接一個的走了……”


    基地證上寫的是他爸和嫂子的名字,現在人沒了,基地證也失效,他隻能報名勞工。


    所以想用這兩張基地證換點東西,卻沒成功。


    這會兒他需要重新拿號排隊,一排起碼得兩天功夫,不過他身上帶了食物,倒也不是很著急。


    吳大河又和他聊了幾句。


    說著話,林嘯又看向薑諾,向他問,“你和她認識嗎?”


    吳大河正色道,“她是我老大。”


    林嘯一下給聽愣了。


    第195章 共存亡


    林嘯愣是沒想到,這個時候了,吳大河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


    雖然有些笑不出來,但吳哥應該也是好心,看他整個人愁雲淡慘的,就逗他一下。


    林嘯勉強笑了笑,沒接這個話,但還是忍不住又好奇的打量了薑諾幾眼。


    小姑娘瘦瘦的,戴著帽子和口罩,但一雙眼睛烏黑沉靜,透著靈勁與沉穩。


    以她的年紀,想必也是吃了很多苦磨練出來的吧。


    剛才都想塞禮物走後門、又都被趕了出來的經曆,這讓他下意識就把薑諾代入到和自己差不多的境遇之中。


    吳大河又和他聊了幾句,期間林嘯重新去拿了個號,排到了1500多。


    “你為社區做了挺多貢獻,和他們也熟,為什麽不在社區把基地證換一下?也比拿到這來換東西實在啊。”吳大河道。


    “換不了,規定就是規定,不給任何人破例。”林嘯搖頭,“我也不想為難他們,社區比你們想象的困難,好多人都死了,第一批送糧船,出去10個隻能回來5個,第二批開始上武裝,但還是有沒回來的,第三批出意外的少了,但是很多人都染了病,我們社區為了找幹淨的水源到處奔波,我嫂子也是那時候沒的……”


    他聲音越說越低,“他們都太難了,和上麵經常聯係不上,也不知道能撐多久,很多人就是靠一腔熱血在苦苦堅持……吳哥,我家人都走了,就剩下我,你看老天都不收我,我又什麽好怕的?有手有腳有技術,靠自己總能混口飯吃。”


    吳大河神情頗有些欣慰,“你真的長大了,你媽媽要是能看到你這樣,肯定很高興。”


    排隊估計還有1個小時才到他們,薑諾正有一搭沒一搭聽他們說話,這時,她看見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往15號口的方向走。


    薑諾眨了眨眼。


    那是一位女士,和兩年前保養得當的模樣相比,她現在皮膚粗糙不少,有了皺紋,長出色斑,但精神頭卻很好,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穿著還是簡單樸素,看著就一副女領導的派頭。


    江琴。


    薑諾想了想,最後還是打算試探一下江琴。


    末日前的人情,不知道她還認不認。


    其次,當日的那句提醒,究竟有沒有在她心中埋下什麽種子。


    單靠猜測和避事,並不能真正解決隱患。


    想到這裏,薑諾拉下口罩,從背包內“拿”出裝了煙的黑色布包,也往那邊走,站在15號附近。


    遠遠地,江琴的目光掠過,卻又突然定了定。


    發現薑諾以後,她主動走了過來。


    “是你?”江琴站到她麵前,“薑小姐。”


    薑諾望向江琴,露出一點意外的神色,“江總。”


    江琴對她一笑,頗有點物是人非的感慨,“別這麽叫了,哪還有什麽江總。”


    江琴還想說什麽,這時幾個穿著工作服的人急匆匆走過來,對她道,“主任,我們還繼續查嗎?”


    江琴沉吟了一下,點頭道,“你們去車隊那邊盯著,有動靜聯係我,我這裏有點事。”


    等他們走了以後,江琴看了看薑諾手上的黑色布袋,“薑小姐,這個世道下,故人重逢,也是緣份,要聊聊嗎?”


    薑諾對她笑了一下,“當然,你都是主任了,我當然要抱緊大腿。”


    江琴帶她來到15號口的登記處,這時何軍已經不在。


    這裏亂得很,隻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薑諾很自在的坐在桌麵,讓江琴可以坐椅子。


    江琴說話做事向來高效率,也不賣什麽關子,坐下就說道,“我現在主要的工作是紀律檢查,主要盯著內部的人有沒有濫用職權,這兩天正抓黃牛。”


    聽到黃牛二字,薑諾多少有點恍惚。


    都什麽時候了,還有黃牛呢。


    “排號登記是幸存者來到基地做的第一件事,必須幹淨明了,絕不藏汙納垢,若是第一步都是黑暗的,將來隻會人心散亂,又怎麽會結團一致。”說到這,她聲音頓了頓,意味深長看著薑諾,“查到何軍這,他交代了今天有人拿著幾條煙,裝在一個黑布袋裏,硬要他操作一下積分證,是你吧?”


    薑諾點頭,“江主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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