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聖聯盟境內,無名洞窟之中。


    這裏已經不能夠稱之為洞窟了。


    自其內部最為寬廣幽深處,唯有貨真價實的泰坦巨人才能夠使役的巨型長刀貫通而出。


    這巨型長刀全數由黑色、幽邃得有如最深層的恐懼黑暗般的刀氣凝聚而成,這些本來應該無光無色的無形奇刃為勇者身上的恐懼、抑鬱、絕望以太感染,以至於竟然脫離無形無質的第五元素本質,化為有型有質、能夠輕易斬斷土石的驚天巨刃,長逾三十米之巨的鋒芒直接了斷的貫通了所有阻擋在其前進路徑上的東西,不管是鬆軟的沙土粉塵還是堅實的岩石骨骼,甚至是那能夠被製作成精良鎧甲、非神器不能破壞的百足甲殼,都在這刀氣之下幹淨利落的分成兩片,無數細微的旋轉氣流如同刀輪一般破壞了它們的表麵結構、擊垮了其維持的形體。


    就連這洞穴,都被一刀從中分開,化為廢墟。


    土石飛濺、岩層垮塌。


    本就被魔蟲所鑽透變得千瘡百孔的岩洞,向內轟然坍塌成一個淺淺的壕溝。


    而後,這泥石土方又從內而外的爆碎開來!


    黑色長刀有如泰坦巨神們鑽透大地的利刃,從那土石之中貫通而出,在這刀氣的末端,正是踏著有著倒鉤的巨型刀柄,麵無表情的黑甲勇者,借著這一擊擊垮岩洞的可怖破壞力,他的身體也跟著一飛衝天。


    “啪嗒、啪嗒。”


    這是被他的刀氣所攪碎斬開,跟著一起噴濺到空中的潛地百足的魔蟲屍塊落地的聲音,這些屍塊啪嗒啪嗒的落到地上,像是在這不大的區域內下了一場血雨。


    法雷爾隻是沉默的站在血雨之中,那些粘稠的黑色霧氣在刀氣縱橫飛舞之間固然是一時稀薄到難以遮掩住他的身體,但隨著刀氣衝天飛去,那些黑色霧氣竟然又漸漸的落回了他的身體周圍,再度將那黑甲包裹起來,使得他的麵容有如在雲霧之中,模糊不清難以辨認。


    在他的手中,抓著一塊黏糊的血肉組織。


    甚至不用去切開,單單隻是他指縫之間滴滴答答的流淌下來的怪異血液之中,流淌著的那點點滴滴異常微渺的粉塵,那灼熱的手感,還有這洞窟之中的魔物蟲子異乎尋常的恐怖體型,就足以證明他的猜想沒有問題,在這洞窟之中,存在著遠比荒廢貴族大宅更為密集、存量也更為巨大的這種礦石的粉塵,甚至很有可能這些礦石都並非粉塵,原本乃是某種固態的結晶體,經年累月被蟲子們挖掘研磨之下,才會使得這些蘊含超量能量的粉塵滲入蟲子的器官之中,以至於在這種巨型蜈蚣的器官裏形成一個專門儲存這種粉塵的結節。


    ——簡直就像是四魂之玉......


    握著這些細小的粉塵,法雷爾的心中不禁聯想到一些與之相似的幻想作品之中的寶物。隻不過,由於伊莉雅斯菲爾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存在,盡管她似乎來自於一個不太對勁、和自己記憶之中的劇情對不太上的相似世界,但那也證明那些幻想作品未必就全是不存在的,來自於有著鬼與鬼殺隊的世界的黑潮津上、來自於推理作品之中的花咲太郎......


    也許真的存在那個妖怪與人類為搶奪四魂之玉而展開大戰的戰國時代的世界。


    但想到此處,他又不由得有些別的想法。


    ——如果這種礦石的力量如此強大,僅憑這麽點礦渣就能養出這種幾乎可以力敵二次覺醒層麵的勇者的怪物,那麽是否有某種正確的方法,就像是石油與煤炭一般,把這種礦石運用於人類世界中......


    黑發黑甲的勇者就這麽矗立在土石血肉之中,良久不曾動彈,那些灑落在他身上的血肉都被鎧甲所排斥開來,黑色的霧氣盤旋在鎧甲表麵,像是高速旋轉的水渦一樣搓去那些粘連在鎧甲上的血肉、甲殼和灰土,直到把鎧甲打磨得嶄新。


    這具被命名為【變身超人】的鎧甲,所表現出的力量和智能都超過了盾之聖器候選的完美騎士,根本不像是推斷的那樣乃是盾之聖器的候選者之一。


    盡管不願意去回想,但法雷爾至今仍清清楚楚的記得在那絕望之中的祈求得不到回應的現實、在那崩潰的狂呼哀嚎之中,這具黑鎧甲隻是冷漠的附著在自己的身上,索求著以太,而無半點回應。


    在那黑暗旋渦之中,他這具鎧甲所擁有的真正的能力之名,就像是一個深深的銘刻在靈魂深處的隱秘怪物、就像是一個寄生在靈魂深處的魔鬼。


    甚至都無需念誦出來,隻是單單在心底稍稍回想一下,也會令他這被痛苦、抑鬱、絕望所籠罩的黑暗內心感到惶恐與驚悸。


    【黑】


    【暗】


    【篡】


    【奪】


    這是僅有惡意、隻有恐怖的名字,他身上這具黑鎧甲的名字。


    其能力之名,就是如此充滿惡意、毫無希望的恐怖之名,隻是在心底回想一下都足夠讓人驚駭,哪怕是被籠罩在絕望、饑餓和痛苦的陰霾之中的黑甲勇者,也不由得戰栗了片刻。


    那被他所儲存在胸口的孔洞之中的神器能力之碎片,也許就和他之前的推測完全相反——不是拾取能力釋放時掉落的細微碎屑的小偷,而是強硬的搶奪、直接從神器的本體之中搶奪部分能力和權柄的強盜。


    這一猜想隻要出現,就能夠找到大量的佐證。


    隻有自己能夠看到的神器能力碎片、能夠多次發動和使用的金色晶體——那不正是他硬生生的從【虛龍·氷麵鏡】之中篡奪出來、搶奪得到的嗎?


    但凡神器能力發動,一定有其規律可言——而他的神器鎧甲,卻毫無這樣的顧慮,前一刻能夠噴出凍結生命的臻冰、下一個瞬間就能轉化為斬斷萬物的鋼鐵利刃、再隨著心念一轉,就能化為纏繞英魂的骨灰鎧甲。


    而現在奔行於他的身體之中的血液,這股令得自己可以發揮出打碎牆壁、撕扯金屬的恐怖怪力的血液,不正是在某種程度上被極大的強化、增幅和異變過的【狼之血】嗎?


    沉默、沉默。


    長久的沉默之後。


    約翰·法雷爾,輕輕用手指撥動了一枚黃銅書籍形狀的徽章的撥鈕,於是,由魔法所記錄下來的少女的聲音,又一次的回蕩在空氣中。


    他就這樣,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聽著、沉默的聆聽著。


    就好像那個少女還陪伴在他身邊一樣。


    兩星期後。


    維克密林邊緣地區,塔巴德爾村落。


    這是在這片大陸上最為常見的、那種與魔物、勇者等超自然力量完全絕緣,生活在中世紀水準的農業社會之中的村落。說到底,超凡力量本身雖然並不會得到刻意的隱瞞,但其數量的稀少,就注定了在這些最下層、最普通的村民的世界中,那些隻是近似於童話故事的傳說而已。


    他們所要麵對的最大威脅絕對不是什麽毀滅世界的彩虹光暈、降臨的異世界軍隊之類的東西,那距離他們太過遙遠了,對他們來說的滅頂之災就是今年少下了幾場雨、又鬧起了蝗災,使得田地裏的作物枯死太多,那可是會直接讓不少人餓肚子的。


    至多、至多,也就是如同現在的塔巴德爾村一樣,麵臨著猛獸的威脅而已。


    靠近維克密林的村落隻有不太大的一片山林是延伸到外界的,村人們最多也就是在林子裏撿一撿果子、采一采蘑菇,頂天用陷阱抓到幾個不太聰明的兔子、山雞之類的小動物,也算是開開葷。


    但近兩個月來,塔巴德爾村卻麵臨著猛獸的威脅。不知從哪個森林的方向,遷徙來了一隻棕熊——這種大型動物按理不會生活在這沒什麽獵物的區域,很快就會離開,以往的經驗都是這麽告訴村人們的,頂多也就是被偷走幾隻家養的雞,猛獸不會冒著進入人類村莊的風險獵食。


    但這頭棕熊不一樣。


    它在來到這裏之前,就吃過人的肉。


    隻要是吃過人的血肉、人的內髒的熊,就變得不再像是普通的熊了。不知道是否是新鮮的人類大腦開發了它們的智力、還是人類的孱弱體能激發了它們的殘暴天性,這種吃過人肉的熊會變得異常聰明狡詐,不再畏懼火光和聲音的威脅,甚至有的還會用那巨大靈巧的爪子打開人類的門閂,偷偷進入房屋之中獵食牛羊一類的大型牲口。


    最可怕的那種吃慣了人肉的熊,甚至連牛羊雞鴨這種大塊大塊的鮮活獸肉也不再感興趣了,它們會變得有如魔鬼一般隻以人類作為食物,而且有的性格格外凶殘、暴躁和膽大的家夥甚至白天就敢闖入房屋之中襲擊人類。


    這頭來到塔巴德爾村的棕熊就是如此。


    它不再喜歡雞鴨牛羊的血肉,甚至故意咬死羊圈裏的幾隻羊,喝幹血後卻又連一口肉都不吃的丟在人類的房屋前,就像是示威一樣。


    村中的老獵人們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家夥的來者不善,他們帶上了狗、長矛和短弓,帶足了繩索、火把和捕獸夾,竭盡所能的組織起了一支在他們看來足夠應付大型猛獸的獵人隊伍,進入到森林之中,至少也要驅趕走這隻狡猾又殘暴的棕熊。


    然後,在山林之中,這隻棕熊利用濃霧、樹木甚至是獵人們自己的隊伍的破綻,從樹木後猛然暴起,隻一個照麵就打碎了經驗最豐富的老獵人的頭骨,幾個撕咬把整支隊伍打散開來。獵人們慌亂的散開、匆忙的舉起弓箭,卻發現棕熊又消失了。


    如此往複幾次之後,雖然再沒有什麽人員的傷亡,但這隻狡猾到不像是野獸的棕熊已經把那些獵犬們都殺得幹幹淨淨,失去了獵犬的鼻子,在濃霧密林之中,獵人們很快就被認真起來正麵襲擊的棕熊殺得一幹二淨。


    僅有兩人逃走回到村落之中,這兩人也在不久之後因為傷口感染而去世——這家夥確實異常狡詐,它不知道在爪子上塗抹了什麽動物或者蘑菇的黏液,讓傷口根本無法愈合。要知道,野獸是絕不會有“洗手”這種念頭的,敢這麽做就是自己也會被誤傷,而這家夥顯然是會清洗自己的爪子,故意的將這種黏液當做武器......


    獵人們所能夠給予的不多的情報裏,也唯有一條對於它外形的情報。


    棕黑色的大熊,體型不算巨大,不到兩米的身長,但是異常靈活狡猾。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其通紅的雙眼,還有脖子上有一圈灰白色的、像是陳舊未脫落的毛發般的花紋,因此這頭熊也被村民們稱作是【項鏈】。


    塔巴德爾村的村民們已經生活在這種恐懼之中許久了。


    尤其是兩天前,【項鏈】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弄鬆了赫爾梅家的門閂,卸掉整扇大門,鑽進去吃人的時候,那天晚上赫爾梅家的三個人淒厲的慘叫聲響了幾個小時還多,卻沒有一個人敢打開門去看看,因為他們知曉,村民們已經沒有任何手段可以對付這頭惡魔了。


    【項鏈】像是炫耀一般,把染血的、花格子的裙子穿在自己的頭上,從村民的視線之中,由村莊的大路口,耀武揚威的離開了。


    它不是野獸。


    它就是惡魔。


    但是,就在今天的清晨,瑟巴家的孩子,卻不得不冒著被那個惡魔抓住的風險,離開也未必安全的家了。


    他們的火種熄滅了。


    糧食不夠、尚可以少吃一些、忍耐一下,但沒有火種,不止煮飯,就連照明和取暖都是大問題。


    家中隻有癱瘓在床的老母親和智力缺陷的姐姐的情況下,瑟巴家最小的男孩子,隻得從煙囪裏鑽了出去——他以前聽當獵人的父親說過,煙灰和油煙可以遮住野獸的嗅覺,讓野獸聞不到人的味道。盡管父親沒能回來,但作為家裏唯一的男孩,也唯有四五歲的他能夠從煙囪裏鑽出去,從鄰居家借火種回來了。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


    當他沿著屋頂,走向屋簷,打算從屋簷下的雜物堆順著下去的時候,對上的是一張血粼粼的、還擠出一個完全扭曲變形的笑容的野獸的麵龐。


    是【項鏈】。


    它在男孩爬出煙囪的時候,就已經等候在這裏了......


    等不及男孩的尖叫聲響起,這隻不算格外巨大、但卻異常凶殘的棕熊,就用爪子扒住了屋子的牆壁。


    它已經等不及把這麵牆壁推倒、然後慢慢的啃咬、享受裏麵這些可愛的小肉塊的尖叫和哀嚎了。


    分明是黎明時刻陽光到來,男孩的世界卻沒有一點希望。


    ——然後,【黑暗】到來了。


    濃重、粘稠、近乎實質的霧氣。


    高大、挺拔、卻枯瘦有如鬼影的人形。


    黑色頭發、蒼白麵容的黑甲青年,一掌按在了【項鏈】的臉上,把幾顆牙齒都連著破碎的牙齦一起按回到它的口腔之中,咬斷舌頭、撕破口腔,龐然巨力有如炸藥爆碎、又像是天雷震蕩!


    絕望、痛苦、扭曲、抑鬱的長刀自其肩頭鎧甲之上流淌而出,然後,他空著的那隻手握住刀柄。


    橫斬!


    籠罩於塔巴德爾村上空兩個月、帶給他們痛苦和恐懼的陰影,就在更深沉、更絕望的黑暗之中,被一道刀光瓦解了。


    瑟巴家的孩子隻是呆呆的看著。


    他看著這個遮住了清晨的陽光、麵容模糊得看不清楚,更是散發出讓人抑鬱恐懼的氣息的黑色長影。


    陽光照不亮他身上的鎧甲,隻有清晨的陽光穿過他的那些霧氣,勾勒出他扭曲不定、微微變化的人體邊緣,勾勒出一個照不亮自身的黑暗人形。


    黑暗、痛苦、抑鬱、深沉。


    但對於這個孩子來說,這個黑色的鬼影。


    這個黑色的太陽、就是【希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傳說中的武器傳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武典陳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武典陳昊並收藏傳說中的武器傳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