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喜歡
他曾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了。
喜歡的人，隻要有一個就好。
哪怕記憶中的那個人並不愛他，哪怕那個人已經死了很多年，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再喜歡別人。
————
每天早上，霜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都是靜靜熟睡在他身旁的男人。
這個人叫柳應年，是他的愛人。
霜習慣早起，已經養了三十年的習慣，沒有特殊情況，他基本雷打不動。
可是最近他的這個習慣有了小小的變化。
起因是那天他和水蓮說，柳應年現在睡覺的時候總是喜歡抓著他睡衣的衣角，那麽喜歡賴床晚起的人，現在總是在夢中突然驚醒。
“是缺乏安全感吧。”水蓮說，“失而複得，他肯定很不安，患得患失，害怕哪天突然又把你忘了。團長，你當年消除他記憶的事，肯定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和心理陰影。不過應年喜歡什麽事都自己憋著，這種事，他肯定不會說出來的，隻會自己默默的忍受。”
是這樣嗎？
其實，柳應年心中的不安，他多少能感覺得到。
隻是霜覺得，事實和時間可以淡化這種不安。他現在已經和柳應年在一起了，有他這麽個大活人陪著，柳應年的不安，應該很快就消失才對。
但看來，隻是這樣，明顯還不夠。
霜決定從自我做起，慢慢幫柳應年消除這種不安。
柳應年早上醒來，一睜開眼，看見霜的臉，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輕輕的隔空描摹著這個男人的五官。
他有時候覺得霜很像狐狸，像雪山深處那種冷冷的、隻跟白雪為伍的白狐。霜的眼睛尤其像，細長細長的，眼角斜斜的吊起，藐視一切的味道。霜眼睛睜開的時候，那雙細長的狐狸眼中，會帶點兒妖豔陰柔的味道，美的危險，也美的引人流連忘返。偏偏他本人還不自知。
不過，閉著眼睛的霜，眉眼的線條會略微柔和一些，也還是有些冷涼的味道，但又會帶上一點點初生嬰兒般天然的孩子氣。
柳應年手指才臨摹到霜的眼角，就被一隻大手抓住了。
“你在畫我？”這人，連聲音都是涼的。
“你又裝睡。”柳應年的聲音染了幾分無奈，“既然醒了，怎麽還不起？你以前從來不賴床的。”
“所以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會偷偷的畫我。”霜定定的看著他。
“誰偷偷的了？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畫的。”柳應年也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那你為何不敢碰到我，隻敢隔空描畫？不想讓我知道嗎？”霜問。
柳應年靜了一會兒才回答說：“隻是覺得，難得我醒來你還沒起，有點不可思議，不太相信這真的是你。”
“為什麽畫我？”霜又問他。
柳應年看了他很久都沒有回答。
這是柳應年的心結，他知道，霜也知道，他們兩個人都知道。
“你剛說什麽？”柳應年停下手中的筷子，抬頭看了霜一眼，不太相信剛才從霜嘴裏說出來的話。
“吃完飯，我陪你一起去上班。”霜也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重複了一遍他剛說過的話。
柳應年稍稍愣了愣，“那你工作怎麽辦？水蓮上次來說，你們這幾個月的任務都很多，會很忙，她連訂好的溫泉旅遊都放棄了。”
霜“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幾個意思啊？
柳應年有些摸不著頭腦。
直到他坐在霜新買的那輛黑跑的副駕駛座裏，看著霜發動引擎，載著他向年華鼎盛辦公大樓駛去，他還是不敢相信霜會跟他一起去上班。
不知道為什麽，柳應年有一點點緊張，坐姿都不知不覺的端正了幾分，他佯作若無其事的樣了，問霜道：“你真要去我們公司啊？”
霜點了下頭。
“怎麽突然想去了？”柳應年不明白的看著霜。
“有空，陪你。”霜的回答簡潔有力。
柳應年嘴角微微彎起，給他打起預防針道：“我今天可能會有些忙，不一定能顧得到你，要是你無聊了，覺得無趣，可以先走，沒關係的。”
霜道：“不會。”
到了公司，柳應年帶著霜一起乘公司高管專用電梯直升到自己的辦公室。
“你隨意坐。”柳應年邊開電腦邊問霜：“你要玩電腦嗎？我叫秘書再拿個本子進來。”
霜對此沒什麽特別的意見，他的目的隻是陪柳應年，其他的都無所謂。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柳應年說了聲：“進來。”
他的私人秘書卡著時間，照著慣例端了熱茶進來，但在看見柳應年的辦公室裏多了一個人後，立刻說了一聲：“抱歉，失禮了。”
秘書迅速退了出去，又過了會兒，重新敲門，這次托盤裏放著兩杯茶。
“請用茶。”秘書先端了一杯放在霜的麵前，迅速的掃了霜一眼後，又端著另一杯放到柳應年的辦公桌旁。
“柳總，您今天的行程主要有四個會議和兩個飯局，九點是公司的早會，十點是和新發有機生物研究所代表的商談會，十二點北鬥星基金的梁董事和您有預約的商務餐，下午您要去參加新城開發區科技園的股東大會，完了之後是新城商界精英代表大會，晚上六點還有鑫鑫慈善集團張主席約您的私人會餐。”秘書流利的把柳應年今天的行程報備了一遍，然後不露痕跡的掃了霜一眼，繼續道：“另外，洛雨先生新片的首映也是今天，他的助理又打了一遍電話，想要確認您到底能不能去。”
柳應年聽到這裏抬頭，問了一句：“他的電影是今天？”
秘書點頭道：“對，前天昨天和今天，他的助理已經連續打了三天的確認電話，是今天沒錯。”
柳應年想了想道：“那把晚上六點的私人會餐取消。”
秘書道：“是。柳總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柳應年抬眉多看了現任秘書一眼，看得秘書不自在的低下了頭，這才道：“沒事了，你準備一下九點的早會吧。”
“還有，”他叫住秘書準備離開的腳步，吩咐道：“再拿個筆記本過來。”
“好的，柳總。”
等到秘書出去後，柳應年搖著頭，半是感歎半是想笑的道：“這孩子，他平時說話可不是這樣，今天這麽一本正經，還真有幾分葉朗塵的影子。”
葉朗塵是柳應年以前的秘書，後來升職了。柳應年現在的秘書陳染是葉朗塵的接班人，也是葉朗塵的徒弟，因此才有柳應年上麵那番話。
霜坐在沙發上，端起茶幾上的茶，聲音冰涼不含情緒起伏：“挺好。有眼色，能分清場合，你省心。”
柳應年笑道：“那倒是。”
作為一個大公司的決策者，柳應年一旦忙起來，根本沒有答理霜的時間，開始他每過一段時間還會想想他把霜一個人扔在辦公室裏玩電腦會不會太冷淡無情了點，霜可是專程來陪他的，他這樣丟下霜不太好吧？可到後來，別說看了，他連霜就在公司裏這件事都忘了。
上午兩個會結束後，柳應年回到辦公室，看見霜在玩電腦，才不好意思起來。
“事先不知道你今天要來，我也就沒調人手回來，他們幾個手上都有項目在忙，全都不在新城。我想著你這幾個月任務也多，之前就讓小陳把工作安排的滿了一點。”冷落了霜，柳應年心中滿是歉意，麵帶為難的道：“下麵那些都要外出，要不，你還是……”
霜合上電腦，起身走到柳應年身邊，抬起他的下巴，“我說了今天要陪你，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柳應年看著霜放大的那張妖豔麵容，心跳漏掉一拍，老臉也止不住升起紅霞，強壓下心中那絲悸動，冷靜自若道：“那我們走吧，去吃商務餐。”
霜在他走到門口，手剛放在門把手上準備打開門的時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拉起他的雙手，扣在門板上，低頭吻住了柳應年。
門外，陳染正好在敲門，用完全職業秘書範兒的口吻說著：“柳總，車已經安排好了，可以下去了。”
……
下午的兩個會都比預計的要順利，結束的時候天色都還亮著。
司機和秘書把柳應年兩人送到電影城，柳應年就叫他們自由下班了，想回公司的回公司，想回家的回家，想留下來看電影也行。
柳應年和霜看時間還早，離電影開映還有一個半小時，商量了一下，就在影城四處逛了逛。
電影院在影城的六樓，一到五樓分別是各種中高檔用品專賣店，服裝專賣店，遊樂場和餐飲店等等。
“兩位先生要買衣服嗎？看中哪件，可以隨意試穿。這邊都是我們店裏新到的應季新款。”熱情的店員迎了上來。
“先看看。”柳應年和霜都不缺衣服，隻是隨便選了家感覺不錯的店進來看一看，消磨消磨時間。
店員極有眼色，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看出柳應年和霜之間誰才是做主的人，態度極好又親切耐心的向柳應年介紹了幾款新裝，但說話的時候，更多的是詢問霜的意見。霜對人雖然冷淡，但店員口才極好，加上衣服款式也確實不錯，柳應年試穿了兩件，看上去都很合身。
兩人空著手進店，出來的時候，霜的手上多了兩個精致的牛皮紙袋。
柳應年打趣霜，說他耳根子軟，人家說兩句好話，他就買買買。
霜隨他說，也不反駁。
再往前走幾步，竟然是一家唐裝店。
柳應年笑笑的看著霜，率先走了進去。
這家店的唐裝自然是比不上霜那些定做的唐裝，也不如林藍店裏的款式好，不過勝在做工細致，有些地方也很別出心裁。
從唐裝店裏出來的時候，霜手上的紙袋從兩個變成了六個。
霜深深的看著柳應年。
柳應年聳聳肩，為自己找托辭道：“人家店員誇了你半天，我也覺得很合適你啊，老是穿那一兩個牌子，你的衣服也太單調了，多個牌子也好，你穿穿看，要是覺得不錯，以後咱再買。”
其實說到底，還是柳應年聽見唐裝店的人誇霜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一直說霜這好那好，聽得柳應年心裏比自己被人誇了還美，一個沒堅持住，直接甩出了銀行卡。買買買，刷刷刷，一口氣就買了四套。唐裝店的人笑得褶子都深了好幾層，臉上的笑就沒斷過。
“我也是一樣的。”霜冷不丁說了一句。
“什麽？”柳應年轉頭看他。
“剛才那個店員誇的人是你。”霜平靜的說。
因為她誇的人是你，所以我才買買買，本來沒打算要買衣服的，我卻很想把你試穿過的衣服都買下來。
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
這一點，我和你，並沒有什麽不同。
柳應年愣了好一會兒，移開視線，臉慢慢的紅了起來，從脖子紅到頭頂。
電影院裏爆滿，沒有一張空座。
洛雨還是進了娛樂圈，也簽進了肖氏旗下的草莓娛樂，柳應年是他的全權投資人。有了柳應年的銀子做堅強的後盾，洛雨的演藝路已經不需要再看誰的臉色，再也不用巴結誰，到處找大腿抱。剩下的路，全看他自己的努力了。
看著銀幕上那個演著戲上人生的年輕人，柳應年有懷念，有回憶，有傷感，也有欣慰。
洛雨，你在未來過得還好嗎？
這邊的你，現在正努力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像當年的你一樣……
希望這一次，你們都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電影散場，一個小助理專程等侯在出口，引著柳應年和霜到了後台一間清過場的包間裏。
當年那個漂亮的大男孩兒，如今也二十一歲了，少年人的美麗正在逐漸蛻變，明豔依舊，但少了幾分青澀和纖細，多了幾分成年人的內斂和堅毅，隻是尚淺，還需要歲月的磨礪，慢慢把他打造成熟。
“我就知道你會帶他來。”洛雨不滿的瞪了霜一眼，擺明了不歡迎的態度。
“多個人幫你捧場還不好？”柳應年溫和的笑了笑，“演得不錯，角色塑造的也很好，就個人的第一部主役配角來講，你已經做得很像那麽回事了。加油啊，未來的大明星。”
“你就不能誇得再好聽一點？”洛雨臉上轉陰為晴，馬上湊上去，“覺得我演的不錯的話，等下請我吃大餐。”
“你的助理在我們進來之前就說過了，你隻有五分鍾的時間。”柳應年抬了抬手，想摸他的頭，但想想，就變成了落在他的身上，幫他拍了拍本來就沒有一絲灰塵的襯衫，又幫他正了正領帶，語重心長的道：“你還有慶功宴，不要讓那些等在外麵的記者和同行看你的笑話，也別讓你的粉絲為你擔心難過，別自毀前程。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好好走下去。大餐什麽時候不能吃，你想吃，什麽時候都可以，我隨叫隨到。”
洛雨看著他，忽然一把抱住他，緊緊的抱著，難過極了：“柳應年，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柳應年身體頓時僵住了，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一字一字的說：“喜歡你啊，誰說我不喜歡你，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洛雨。”
洛雨抱他抱得更緊了，“那你為什麽不和我在一起？”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永遠的。”柳應年輕輕道：“你應該有一份完整的愛情，將來，你也會有一個完完全全隻喜歡你一個人的男朋友，也許有一天，你也會完完全全隻愛他一個人。”
“永遠都不可能。”洛雨堵氣般的說。
“傻孩子，怎麽會呢，一定會有的。”柳應年肯定的說。
你會喜歡一個人，那個人也會愛上你，你們會在一起。
這麽美好的事情，你怎麽可以不要呢？
洛雨……
我希望你這一次能夠得到幸福。
晚上回到家，柳應年先給黑貓惜惜喂了晚飯，再給療養院裏的看護打電話，問了李翔華今天的情況，雖然得到的還是一成不變的回答，柳應年還是有些自我安慰的想，至少沒有惡化，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他不相信李翔華會永遠都這個樣子，隻要有一線希望，他也不會放棄。
總有一天，他能找到治療李翔華的方法……
一定會有那一天……
李翔華那樣的男人，怎麽能當一輩子的植物人呢？他自己也肯定不甘心吧？
客廳的座機響了，霜接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表情不變的遞給柳應年。
“爸爸。”話筒那端傳來了林樞的聲音，清脆動人的孩子音。
林樞九歲了，再說可愛有些不太恰當，但真是長得越來越好，越來越引人注意，倘若不是霜和林樞兩個人一起強烈要求，柳應年是一點也不放心讓林樞去參加什麽交換生。
尤其是林樞現在已經跳級上了高中一年級。
以林樞的性格，本來也根本不會主動要求離開他，但是不知道霜和林樞兩個人私下裏怎麽溝通的，霜竟然說服了林樞，答應出國做交換生三年。
三年，也是林樞的極限，本來霜的提議是十年。
柳應年知道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別說林樞，就是他，也不可能同意林樞出去十年的。想想前世，林樞根本就沒離開過他。
“你在束縛他。”霜一句話就打消了柳應年的掙紮。
“可是十年，不可能，太長了。”柳應年還是不同意林樞去那麽長的時間。
“嗯，那小子也這麽說。所以，三年。”霜把兩人溝通的結果告訴了柳應年。
林樞自己也跟柳應年說：“爸爸，我想去。”
雖然說的時候小臉一直本著，不過態度很堅決。
柳應年從來是什麽都依著林樞，林樞要什麽他就給什麽，林樞想做什麽，柳應年就讓他做什麽，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好在，林樞每周都會有幾天打電話回來，柳應年每隔一天，也會打電話過去。
“爸爸？你在聽嗎？”話筒那邊又傳來了林樞的聲音。
“嗯，在。”柳應年溫柔的說。
“我剛才打你手機，說你在通話中。”小孩兒在那邊指責起來。
“在和看護打電話。”柳應年說。
“哦。”小孩兒就不再提這話了，他還是那麽不喜歡聽一切和李翔華有關的事情，一點沒變。“爸爸，我想你了。”
柳應年心中暖暖的，“爸爸也想你。你那邊這兩天氣溫不太穩定，你要記得多穿衣服，不要學人家一會兒穿多一會兒穿少，容易感冒，知道嗎？”
“……嗯。”林樞那邊靜了幾秒鍾後，叫了他一聲：“爸爸……”
“嗯？”柳應年問他：“怎麽了？”
林樞又是沉默了良久，忽然道：“要上課了，我要掛電話了，爸爸晚安。”
柳應年連忙道：“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好好……”
“嘟……嘟……嘟……”柳應年還沒說完，那邊已經斷了線。
柳應年抓著話筒，好半天都沒換姿勢，他有一種衝動，想要現在就衝到林樞那邊，去把林樞接回來！
他身子才剛要動彈，手中的話筒就被人抽走了。
霜已經洗完澡，換了家居服，拿過話筒，放回到了座機上。
“霜……”柳應年的表情像要哭了一樣。
霜歎了口氣，他很少歎氣，可是每次到了這個時候，他就隻能歎氣。
他走回男人身邊，一手摟住他，一手抬起男人的臉，看著柳應年說：“他那麽努力，你別拖他後腿。”
你們之間，就像毒品，倘若戒不掉，隻有死路一條。
而我，有時候，竟然也會感到害怕和不安……
這些話霜從來不跟柳應年講。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柳應年有些不成語調，“可是他才九歲……他還那麽小……需要人照顧……”
霜堵上了他的嘴巴，抓緊柳應年推搡的手，長長一吻結束之後，霜抵著他的額頭道：“你要冷靜點，柳應年，你的精神又緊張了，先冷靜平緩下來。”
霜的聲音涼涼的，像水一樣，莫名讓人心安。
“看著我，我是誰？”霜幫他治療，慢慢的引導著他。柳應年的抑鬱症從林樞離開之後就有複發跡象，加上他又有過那麽嚴重的心理後遺症，現在每次有這種跡象的時候，霜都要幫他梳理引導一遍。
這些外人通通都不知道。
“霜。”柳應年看著霜那完美嬌豔的臉，喃喃的回答。
“告訴我，你現在最愛的人是誰？”
“你。”柳應年抬手撫摸著霜的臉，迷惑了一下後，也很肯定的回答。
“林樞是誰？”霜聲音平靜的問。
“我的……寶貝兒子。”柳應年說。
“你想跟他在一起嗎？丟掉我，去和他在一起？”霜問。
“不，我不會和他在一起……我們不能……我永遠也不會……對他不好……”
“那我呢？他是你的寶貝兒子。可是，我們結過婚了，你忘了嗎？”霜狐狸般的長長眼睛裏劃過一道淡淡的哀傷，淺淺的，卻劃得柳應年眼角生疼。
他緊緊的抓著霜，急切的道：“沒有，我沒忘。霜，我真的沒忘，我們結過婚的，你簽了字，我也簽過，有合法證明的！不會的，我不會再忘了你！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不，他不要忘了霜！
他再也不要忘了霜！
柳應年拚命摸著霜的臉，拚命的用手劃著霜的眉眼鼻口，一遍又一遍。
他記得的！
他記得霜的樣子！
他已經刻下來了，全部，全部刻下來了，都刻在他心底……
他要把霜的樣子烙印下來！
再也不忘！
每天，每天……
他發過誓，再也不要忘了霜……
霜看著柳應年慌亂的模樣，知道這就是他最大的症結。柳應年的心病太多，每個人都是他的心病，可是最重的一個，還是霜曾經消掉他的記憶。
那是他心底最恐懼和害怕的事情。
他一直都怕，從他全部回憶起來之後，他就最害怕這件事。
柳應年不知道霜什麽時候會再封掉他的記憶，也許有一天，霜又有了危險的任務，說不定霜還會消除他的記憶，讓他忘掉霜。
忘掉柳應年的人生中，還有一個人存在過。
這個人，叫做姬霜。
柳應年隻要一想到這件事，就無法安然入睡，常常在夢裏驚醒，他必須時時能看到霜在他身邊，親手抓到霜，哪怕隻是霜的衣角。
霜沒想到柳應年心底的陰影有這麽大，他也驚呆了。
等到發現的時候，霜眼角滑出了一滴一滴的眼淚。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他曾經做過多麽錯誤的決定。
一生都不後悔的霜，後悔了。
“喵~”惜惜也不知道從哪裏竄了出來，走到霜的褲腳，腦袋來回蹭著。
“霜……？”柳應年似乎也嚇呆了，直接從夢囈中清醒過來，驚訝的看著霜，伸手去摸他的眼淚，“你哭了？”
他從來沒有見霜哭過。
這是第一次。
“你是為了我哭的嗎？”柳應年心疼的拭去霜臉上的眼淚，不敢相信，又覺得心底疼得厲害，“我的心病是不是又重了？讓你為我擔心了，對不起。我也知道我的情況不太好，可是有時候我也控製不了……”
霜抬手輕輕蓋在他的嘴唇上，含著眼淚微笑著搖了搖頭道：“沒有，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你的病都會好的，我會治好你。”
柳應年也笑了，也哭了，“我相信你。”
霜一點一點吻掉他的眼淚，“柳應年，我再也不會封印你的記憶，即使我接到再危險的任務。”
老貓跳到窗台上，蜷起身體，懶洋洋的叫了兩聲，眯著眼睛。
……
柳應年，我想讓你，永遠記得我……
一直，一生一世。
……
好啊，我會的，我會永遠記住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叫姬霜。
他是我的合法愛人。
……
“柳應年。”
“嗯？”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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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了。
可是他錯了。
他還是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叫他心動又無法放手的男人。
那個人叫柳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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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了。
喜歡的人，隻要有一個就好。
哪怕記憶中的那個人並不愛他，哪怕那個人已經死了很多年，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再喜歡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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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霜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都是靜靜熟睡在他身旁的男人。
這個人叫柳應年，是他的愛人。
霜習慣早起，已經養了三十年的習慣，沒有特殊情況，他基本雷打不動。
可是最近他的這個習慣有了小小的變化。
起因是那天他和水蓮說，柳應年現在睡覺的時候總是喜歡抓著他睡衣的衣角，那麽喜歡賴床晚起的人，現在總是在夢中突然驚醒。
“是缺乏安全感吧。”水蓮說，“失而複得，他肯定很不安，患得患失，害怕哪天突然又把你忘了。團長，你當年消除他記憶的事，肯定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和心理陰影。不過應年喜歡什麽事都自己憋著，這種事，他肯定不會說出來的，隻會自己默默的忍受。”
是這樣嗎？
其實，柳應年心中的不安，他多少能感覺得到。
隻是霜覺得，事實和時間可以淡化這種不安。他現在已經和柳應年在一起了，有他這麽個大活人陪著，柳應年的不安，應該很快就消失才對。
但看來，隻是這樣，明顯還不夠。
霜決定從自我做起，慢慢幫柳應年消除這種不安。
柳應年早上醒來，一睜開眼，看見霜的臉，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輕輕的隔空描摹著這個男人的五官。
他有時候覺得霜很像狐狸，像雪山深處那種冷冷的、隻跟白雪為伍的白狐。霜的眼睛尤其像，細長細長的，眼角斜斜的吊起，藐視一切的味道。霜眼睛睜開的時候，那雙細長的狐狸眼中，會帶點兒妖豔陰柔的味道，美的危險，也美的引人流連忘返。偏偏他本人還不自知。
不過，閉著眼睛的霜，眉眼的線條會略微柔和一些，也還是有些冷涼的味道，但又會帶上一點點初生嬰兒般天然的孩子氣。
柳應年手指才臨摹到霜的眼角，就被一隻大手抓住了。
“你在畫我？”這人，連聲音都是涼的。
“你又裝睡。”柳應年的聲音染了幾分無奈，“既然醒了，怎麽還不起？你以前從來不賴床的。”
“所以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會偷偷的畫我。”霜定定的看著他。
“誰偷偷的了？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畫的。”柳應年也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那你為何不敢碰到我，隻敢隔空描畫？不想讓我知道嗎？”霜問。
柳應年靜了一會兒才回答說：“隻是覺得，難得我醒來你還沒起，有點不可思議，不太相信這真的是你。”
“為什麽畫我？”霜又問他。
柳應年看了他很久都沒有回答。
這是柳應年的心結，他知道，霜也知道，他們兩個人都知道。
“你剛說什麽？”柳應年停下手中的筷子，抬頭看了霜一眼，不太相信剛才從霜嘴裏說出來的話。
“吃完飯，我陪你一起去上班。”霜也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重複了一遍他剛說過的話。
柳應年稍稍愣了愣，“那你工作怎麽辦？水蓮上次來說，你們這幾個月的任務都很多，會很忙，她連訂好的溫泉旅遊都放棄了。”
霜“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幾個意思啊？
柳應年有些摸不著頭腦。
直到他坐在霜新買的那輛黑跑的副駕駛座裏，看著霜發動引擎，載著他向年華鼎盛辦公大樓駛去，他還是不敢相信霜會跟他一起去上班。
不知道為什麽，柳應年有一點點緊張，坐姿都不知不覺的端正了幾分，他佯作若無其事的樣了，問霜道：“你真要去我們公司啊？”
霜點了下頭。
“怎麽突然想去了？”柳應年不明白的看著霜。
“有空，陪你。”霜的回答簡潔有力。
柳應年嘴角微微彎起，給他打起預防針道：“我今天可能會有些忙，不一定能顧得到你，要是你無聊了，覺得無趣，可以先走，沒關係的。”
霜道：“不會。”
到了公司，柳應年帶著霜一起乘公司高管專用電梯直升到自己的辦公室。
“你隨意坐。”柳應年邊開電腦邊問霜：“你要玩電腦嗎？我叫秘書再拿個本子進來。”
霜對此沒什麽特別的意見，他的目的隻是陪柳應年，其他的都無所謂。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柳應年說了聲：“進來。”
他的私人秘書卡著時間，照著慣例端了熱茶進來，但在看見柳應年的辦公室裏多了一個人後，立刻說了一聲：“抱歉，失禮了。”
秘書迅速退了出去，又過了會兒，重新敲門，這次托盤裏放著兩杯茶。
“請用茶。”秘書先端了一杯放在霜的麵前，迅速的掃了霜一眼後，又端著另一杯放到柳應年的辦公桌旁。
“柳總，您今天的行程主要有四個會議和兩個飯局，九點是公司的早會，十點是和新發有機生物研究所代表的商談會，十二點北鬥星基金的梁董事和您有預約的商務餐，下午您要去參加新城開發區科技園的股東大會，完了之後是新城商界精英代表大會，晚上六點還有鑫鑫慈善集團張主席約您的私人會餐。”秘書流利的把柳應年今天的行程報備了一遍，然後不露痕跡的掃了霜一眼，繼續道：“另外，洛雨先生新片的首映也是今天，他的助理又打了一遍電話，想要確認您到底能不能去。”
柳應年聽到這裏抬頭，問了一句：“他的電影是今天？”
秘書點頭道：“對，前天昨天和今天，他的助理已經連續打了三天的確認電話，是今天沒錯。”
柳應年想了想道：“那把晚上六點的私人會餐取消。”
秘書道：“是。柳總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柳應年抬眉多看了現任秘書一眼，看得秘書不自在的低下了頭，這才道：“沒事了，你準備一下九點的早會吧。”
“還有，”他叫住秘書準備離開的腳步，吩咐道：“再拿個筆記本過來。”
“好的，柳總。”
等到秘書出去後，柳應年搖著頭，半是感歎半是想笑的道：“這孩子，他平時說話可不是這樣，今天這麽一本正經，還真有幾分葉朗塵的影子。”
葉朗塵是柳應年以前的秘書，後來升職了。柳應年現在的秘書陳染是葉朗塵的接班人，也是葉朗塵的徒弟，因此才有柳應年上麵那番話。
霜坐在沙發上，端起茶幾上的茶，聲音冰涼不含情緒起伏：“挺好。有眼色，能分清場合，你省心。”
柳應年笑道：“那倒是。”
作為一個大公司的決策者，柳應年一旦忙起來，根本沒有答理霜的時間，開始他每過一段時間還會想想他把霜一個人扔在辦公室裏玩電腦會不會太冷淡無情了點，霜可是專程來陪他的，他這樣丟下霜不太好吧？可到後來，別說看了，他連霜就在公司裏這件事都忘了。
上午兩個會結束後，柳應年回到辦公室，看見霜在玩電腦，才不好意思起來。
“事先不知道你今天要來，我也就沒調人手回來，他們幾個手上都有項目在忙，全都不在新城。我想著你這幾個月任務也多，之前就讓小陳把工作安排的滿了一點。”冷落了霜，柳應年心中滿是歉意，麵帶為難的道：“下麵那些都要外出，要不，你還是……”
霜合上電腦，起身走到柳應年身邊，抬起他的下巴，“我說了今天要陪你，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柳應年看著霜放大的那張妖豔麵容，心跳漏掉一拍，老臉也止不住升起紅霞，強壓下心中那絲悸動，冷靜自若道：“那我們走吧，去吃商務餐。”
霜在他走到門口，手剛放在門把手上準備打開門的時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拉起他的雙手，扣在門板上，低頭吻住了柳應年。
門外，陳染正好在敲門，用完全職業秘書範兒的口吻說著：“柳總，車已經安排好了，可以下去了。”
……
下午的兩個會都比預計的要順利，結束的時候天色都還亮著。
司機和秘書把柳應年兩人送到電影城，柳應年就叫他們自由下班了，想回公司的回公司，想回家的回家，想留下來看電影也行。
柳應年和霜看時間還早，離電影開映還有一個半小時，商量了一下，就在影城四處逛了逛。
電影院在影城的六樓，一到五樓分別是各種中高檔用品專賣店，服裝專賣店，遊樂場和餐飲店等等。
“兩位先生要買衣服嗎？看中哪件，可以隨意試穿。這邊都是我們店裏新到的應季新款。”熱情的店員迎了上來。
“先看看。”柳應年和霜都不缺衣服，隻是隨便選了家感覺不錯的店進來看一看，消磨消磨時間。
店員極有眼色，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看出柳應年和霜之間誰才是做主的人，態度極好又親切耐心的向柳應年介紹了幾款新裝，但說話的時候，更多的是詢問霜的意見。霜對人雖然冷淡，但店員口才極好，加上衣服款式也確實不錯，柳應年試穿了兩件，看上去都很合身。
兩人空著手進店，出來的時候，霜的手上多了兩個精致的牛皮紙袋。
柳應年打趣霜，說他耳根子軟，人家說兩句好話，他就買買買。
霜隨他說，也不反駁。
再往前走幾步，竟然是一家唐裝店。
柳應年笑笑的看著霜，率先走了進去。
這家店的唐裝自然是比不上霜那些定做的唐裝，也不如林藍店裏的款式好，不過勝在做工細致，有些地方也很別出心裁。
從唐裝店裏出來的時候，霜手上的紙袋從兩個變成了六個。
霜深深的看著柳應年。
柳應年聳聳肩，為自己找托辭道：“人家店員誇了你半天，我也覺得很合適你啊，老是穿那一兩個牌子，你的衣服也太單調了，多個牌子也好，你穿穿看，要是覺得不錯，以後咱再買。”
其實說到底，還是柳應年聽見唐裝店的人誇霜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一直說霜這好那好，聽得柳應年心裏比自己被人誇了還美，一個沒堅持住，直接甩出了銀行卡。買買買，刷刷刷，一口氣就買了四套。唐裝店的人笑得褶子都深了好幾層，臉上的笑就沒斷過。
“我也是一樣的。”霜冷不丁說了一句。
“什麽？”柳應年轉頭看他。
“剛才那個店員誇的人是你。”霜平靜的說。
因為她誇的人是你，所以我才買買買，本來沒打算要買衣服的，我卻很想把你試穿過的衣服都買下來。
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
這一點，我和你，並沒有什麽不同。
柳應年愣了好一會兒，移開視線，臉慢慢的紅了起來，從脖子紅到頭頂。
電影院裏爆滿，沒有一張空座。
洛雨還是進了娛樂圈，也簽進了肖氏旗下的草莓娛樂，柳應年是他的全權投資人。有了柳應年的銀子做堅強的後盾，洛雨的演藝路已經不需要再看誰的臉色，再也不用巴結誰，到處找大腿抱。剩下的路，全看他自己的努力了。
看著銀幕上那個演著戲上人生的年輕人，柳應年有懷念，有回憶，有傷感，也有欣慰。
洛雨，你在未來過得還好嗎？
這邊的你，現在正努力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像當年的你一樣……
希望這一次，你們都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電影散場，一個小助理專程等侯在出口，引著柳應年和霜到了後台一間清過場的包間裏。
當年那個漂亮的大男孩兒，如今也二十一歲了，少年人的美麗正在逐漸蛻變，明豔依舊，但少了幾分青澀和纖細，多了幾分成年人的內斂和堅毅，隻是尚淺，還需要歲月的磨礪，慢慢把他打造成熟。
“我就知道你會帶他來。”洛雨不滿的瞪了霜一眼，擺明了不歡迎的態度。
“多個人幫你捧場還不好？”柳應年溫和的笑了笑，“演得不錯，角色塑造的也很好，就個人的第一部主役配角來講，你已經做得很像那麽回事了。加油啊，未來的大明星。”
“你就不能誇得再好聽一點？”洛雨臉上轉陰為晴，馬上湊上去，“覺得我演的不錯的話，等下請我吃大餐。”
“你的助理在我們進來之前就說過了，你隻有五分鍾的時間。”柳應年抬了抬手，想摸他的頭，但想想，就變成了落在他的身上，幫他拍了拍本來就沒有一絲灰塵的襯衫，又幫他正了正領帶，語重心長的道：“你還有慶功宴，不要讓那些等在外麵的記者和同行看你的笑話，也別讓你的粉絲為你擔心難過，別自毀前程。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好好走下去。大餐什麽時候不能吃，你想吃，什麽時候都可以，我隨叫隨到。”
洛雨看著他，忽然一把抱住他，緊緊的抱著，難過極了：“柳應年，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柳應年身體頓時僵住了，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一字一字的說：“喜歡你啊，誰說我不喜歡你，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洛雨。”
洛雨抱他抱得更緊了，“那你為什麽不和我在一起？”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永遠的。”柳應年輕輕道：“你應該有一份完整的愛情，將來，你也會有一個完完全全隻喜歡你一個人的男朋友，也許有一天，你也會完完全全隻愛他一個人。”
“永遠都不可能。”洛雨堵氣般的說。
“傻孩子，怎麽會呢，一定會有的。”柳應年肯定的說。
你會喜歡一個人，那個人也會愛上你，你們會在一起。
這麽美好的事情，你怎麽可以不要呢？
洛雨……
我希望你這一次能夠得到幸福。
晚上回到家，柳應年先給黑貓惜惜喂了晚飯，再給療養院裏的看護打電話，問了李翔華今天的情況，雖然得到的還是一成不變的回答，柳應年還是有些自我安慰的想，至少沒有惡化，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他不相信李翔華會永遠都這個樣子，隻要有一線希望，他也不會放棄。
總有一天，他能找到治療李翔華的方法……
一定會有那一天……
李翔華那樣的男人，怎麽能當一輩子的植物人呢？他自己也肯定不甘心吧？
客廳的座機響了，霜接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表情不變的遞給柳應年。
“爸爸。”話筒那端傳來了林樞的聲音，清脆動人的孩子音。
林樞九歲了，再說可愛有些不太恰當，但真是長得越來越好，越來越引人注意，倘若不是霜和林樞兩個人一起強烈要求，柳應年是一點也不放心讓林樞去參加什麽交換生。
尤其是林樞現在已經跳級上了高中一年級。
以林樞的性格，本來也根本不會主動要求離開他，但是不知道霜和林樞兩個人私下裏怎麽溝通的，霜竟然說服了林樞，答應出國做交換生三年。
三年，也是林樞的極限，本來霜的提議是十年。
柳應年知道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別說林樞，就是他，也不可能同意林樞出去十年的。想想前世，林樞根本就沒離開過他。
“你在束縛他。”霜一句話就打消了柳應年的掙紮。
“可是十年，不可能，太長了。”柳應年還是不同意林樞去那麽長的時間。
“嗯，那小子也這麽說。所以，三年。”霜把兩人溝通的結果告訴了柳應年。
林樞自己也跟柳應年說：“爸爸，我想去。”
雖然說的時候小臉一直本著，不過態度很堅決。
柳應年從來是什麽都依著林樞，林樞要什麽他就給什麽，林樞想做什麽，柳應年就讓他做什麽，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好在，林樞每周都會有幾天打電話回來，柳應年每隔一天，也會打電話過去。
“爸爸？你在聽嗎？”話筒那邊又傳來了林樞的聲音。
“嗯，在。”柳應年溫柔的說。
“我剛才打你手機，說你在通話中。”小孩兒在那邊指責起來。
“在和看護打電話。”柳應年說。
“哦。”小孩兒就不再提這話了，他還是那麽不喜歡聽一切和李翔華有關的事情，一點沒變。“爸爸，我想你了。”
柳應年心中暖暖的，“爸爸也想你。你那邊這兩天氣溫不太穩定，你要記得多穿衣服，不要學人家一會兒穿多一會兒穿少，容易感冒，知道嗎？”
“……嗯。”林樞那邊靜了幾秒鍾後，叫了他一聲：“爸爸……”
“嗯？”柳應年問他：“怎麽了？”
林樞又是沉默了良久，忽然道：“要上課了，我要掛電話了，爸爸晚安。”
柳應年連忙道：“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好好……”
“嘟……嘟……嘟……”柳應年還沒說完，那邊已經斷了線。
柳應年抓著話筒，好半天都沒換姿勢，他有一種衝動，想要現在就衝到林樞那邊，去把林樞接回來！
他身子才剛要動彈，手中的話筒就被人抽走了。
霜已經洗完澡，換了家居服，拿過話筒，放回到了座機上。
“霜……”柳應年的表情像要哭了一樣。
霜歎了口氣，他很少歎氣，可是每次到了這個時候，他就隻能歎氣。
他走回男人身邊，一手摟住他，一手抬起男人的臉，看著柳應年說：“他那麽努力，你別拖他後腿。”
你們之間，就像毒品，倘若戒不掉，隻有死路一條。
而我，有時候，竟然也會感到害怕和不安……
這些話霜從來不跟柳應年講。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柳應年有些不成語調，“可是他才九歲……他還那麽小……需要人照顧……”
霜堵上了他的嘴巴，抓緊柳應年推搡的手，長長一吻結束之後，霜抵著他的額頭道：“你要冷靜點，柳應年，你的精神又緊張了，先冷靜平緩下來。”
霜的聲音涼涼的，像水一樣，莫名讓人心安。
“看著我，我是誰？”霜幫他治療，慢慢的引導著他。柳應年的抑鬱症從林樞離開之後就有複發跡象，加上他又有過那麽嚴重的心理後遺症，現在每次有這種跡象的時候，霜都要幫他梳理引導一遍。
這些外人通通都不知道。
“霜。”柳應年看著霜那完美嬌豔的臉，喃喃的回答。
“告訴我，你現在最愛的人是誰？”
“你。”柳應年抬手撫摸著霜的臉，迷惑了一下後，也很肯定的回答。
“林樞是誰？”霜聲音平靜的問。
“我的……寶貝兒子。”柳應年說。
“你想跟他在一起嗎？丟掉我，去和他在一起？”霜問。
“不，我不會和他在一起……我們不能……我永遠也不會……對他不好……”
“那我呢？他是你的寶貝兒子。可是，我們結過婚了，你忘了嗎？”霜狐狸般的長長眼睛裏劃過一道淡淡的哀傷，淺淺的，卻劃得柳應年眼角生疼。
他緊緊的抓著霜，急切的道：“沒有，我沒忘。霜，我真的沒忘，我們結過婚的，你簽了字，我也簽過，有合法證明的！不會的，我不會再忘了你！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不，他不要忘了霜！
他再也不要忘了霜！
柳應年拚命摸著霜的臉，拚命的用手劃著霜的眉眼鼻口，一遍又一遍。
他記得的！
他記得霜的樣子！
他已經刻下來了，全部，全部刻下來了，都刻在他心底……
他要把霜的樣子烙印下來！
再也不忘！
每天，每天……
他發過誓，再也不要忘了霜……
霜看著柳應年慌亂的模樣，知道這就是他最大的症結。柳應年的心病太多，每個人都是他的心病，可是最重的一個，還是霜曾經消掉他的記憶。
那是他心底最恐懼和害怕的事情。
他一直都怕，從他全部回憶起來之後，他就最害怕這件事。
柳應年不知道霜什麽時候會再封掉他的記憶，也許有一天，霜又有了危險的任務，說不定霜還會消除他的記憶，讓他忘掉霜。
忘掉柳應年的人生中，還有一個人存在過。
這個人，叫做姬霜。
柳應年隻要一想到這件事，就無法安然入睡，常常在夢裏驚醒，他必須時時能看到霜在他身邊，親手抓到霜，哪怕隻是霜的衣角。
霜沒想到柳應年心底的陰影有這麽大，他也驚呆了。
等到發現的時候，霜眼角滑出了一滴一滴的眼淚。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他曾經做過多麽錯誤的決定。
一生都不後悔的霜，後悔了。
“喵~”惜惜也不知道從哪裏竄了出來，走到霜的褲腳，腦袋來回蹭著。
“霜……？”柳應年似乎也嚇呆了，直接從夢囈中清醒過來，驚訝的看著霜，伸手去摸他的眼淚，“你哭了？”
他從來沒有見霜哭過。
這是第一次。
“你是為了我哭的嗎？”柳應年心疼的拭去霜臉上的眼淚，不敢相信，又覺得心底疼得厲害，“我的心病是不是又重了？讓你為我擔心了，對不起。我也知道我的情況不太好，可是有時候我也控製不了……”
霜抬手輕輕蓋在他的嘴唇上，含著眼淚微笑著搖了搖頭道：“沒有，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你的病都會好的，我會治好你。”
柳應年也笑了，也哭了，“我相信你。”
霜一點一點吻掉他的眼淚，“柳應年，我再也不會封印你的記憶，即使我接到再危險的任務。”
老貓跳到窗台上，蜷起身體，懶洋洋的叫了兩聲，眯著眼睛。
……
柳應年，我想讓你，永遠記得我……
一直，一生一世。
……
好啊，我會的，我會永遠記住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叫姬霜。
他是我的合法愛人。
……
“柳應年。”
“嗯？”
“我愛你。”
————
他曾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了。
可是他錯了。
他還是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叫他心動又無法放手的男人。
那個人叫柳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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