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已經踏進老城勢力範圍的林茂和正在廚房裏燒菜的李翔華同時感受到自己留在親人和愛人身上的念力氣息消失了。


    兩人同時一震,不約而同拿出手機打電話。


    李翔華那邊的電話提示正在通話中,林茂掛斷等了一下再打過去,立刻就接通了。


    “他們動手了。”兩人上來第一句話一字不差。


    “你剛打電話給誰?”林茂問。


    “流裳。”李翔華沉聲道:“流裳的電話沒人接,估計她那邊也出事了。”


    “我就知道流裳一直和你有聯係,隻有流裳才會消除別人的記憶。柳應年失憶是你叫流裳做的吧?”


    “我和她隻是合作關係。她收費的。”李翔華言簡意賅。


    “是霜吧?能把人的氣息截斷,憑空帶走人的隻有霜。”林茂想都沒想就把懷疑目標定在了霜的身上,總是帶笑的俊容上已經一麵陰霾:“你不是說霜明天才會動手嗎?”


    “霜和你想的一樣。”李翔華同樣陰著臉,“所以他提前動手了。”


    林茂沒再說什麽。


    李翔華說的對,他們當年都是並肩做戰的同僚,彼此都熟悉相互之間的思考和行為模式。他們能猜中霜和騰他們的做法,他們同樣能摸得透他們的行動計劃。


    “現在怎麽辦?”林茂問。


    “……”李翔華低頭,垂下一排陰影,“回去。”


    隻能回去。


    到了這一步,隻有回去才能把人從霜的手裏救出來。


    “我要先把這次接的任務做完。”林茂抬起頭,遙遙的往傭兵城的方向望了過去,“你到了打個電話。”


    “我也要處理點事情,晚點到。”


    李翔華收起電話,沉著臉解下身上的圍裙,剛走出廚房,就接到了霜打來的電話。


    李翔華看著來電顯示上的“應年”兩個字,深黑眼底浮現一團火焰。


    “霜?”他冷靜的問。


    “這麽聰明,猜到是我?”霜的聲音一直冰冰涼涼,沒有起伏,就和他的人一樣,“那我的意思你想必也清楚了。我的期限是零點之前,來不來隨你。”


    霜先掛掉了電話。


    李翔華看了下時間,現在是晚上六點整,到零點還有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不多,但已經足夠他把該準備的準備好,打幾個電話,做一些安排。


    “羅擎,是我。”他的第一個電話打給他自己的私人秘書羅擎。


    “副總?”羅擎相當驚訝,因為非工作時間,他的頂頭上司從來沒有打過他的電話。


    “我辦公桌的最後一個抽屜裏最下麵有一份文件,你明天拿給解副總,交給他……我有點私事,最近脫不開身,去不了公司……嗯,對,全聽他的……柳總也一樣,他和我都有事……嗯……不會……有問題可以打我電話……嗯……明天起你直接歸屬於解副總,一切工作聽他調動。”


    第二個電話他跳過流裳,先打給了解封珧。


    “應年和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公司暫時交給你了。”


    才說了第一句話,電話就被掛斷了。


    李翔華耐心等了會兒,很快解封珧重新打了過來。


    “應年呢?為什麽我打他電話打不通?怎麽回事?他剛還打電話給我叫我帶醫生去他那裏,還好好的,才一轉眼就打不通了?”解封珧一點也沒跟他客氣,上來就是連串的疑問。


    “醫生?他要醫生幹什麽?他受傷了?”李翔華不答反問。


    “不是他。跟你無關,想知道你就去問他。你還沒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出事了?”解封珧的直覺在柳應年的事情上總是很敏銳,連帶著語氣也危險了起來。“和你有關?”


    “我會把他平安帶回來。這件事你插不了手,解家也出不了力,對方是你家動不了的人。”李翔華冷淡的說。


    “真和你有關?李翔華,我m!”解封珧直接罵人了。


    李翔華按了掛斷鍵,打電話給流裳,還是沒有人接。


    他走到窗邊,看著玻璃窗外黑壓壓的天色,眸中一麵清冷。


    雨一直下,沒有停過。


    ……


    ――柳應年,我喜歡你很久了。


    ――我們交往吧。


    柳應年十五歲時,第一次被男生表白了,那個才認識了一年,卻很快就和他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的李翔華,向他告白了。


    他有點驚訝,有點意外,有點不好意思,還有點小小的虛榮和驕傲。


    李翔華,那個全年級唯一能跟解封珧比人氣的男生,喜歡他。


    其實他也喜歡李翔華,隻是還沒有到想要跟對方告白的程度,相比起李翔華對他的感情,他對李翔華隻是到了好朋友的程度。


    但是青春期的少年,對很多未知的事情都充滿了好奇和大膽。


    比如接吻,比如xxoo。


    李翔華吻他的樣子讓他心動,那麽溫暖,那麽輕淡,又那麽專注。


    他的心在那一刻陷落了。


    “好。”


    兩個人的嘴唇分開後,柳應年的臉紅了起來,看著同樣紅著臉的李翔華,看著對方閃閃發亮的眼睛,他稍稍愣了愣,就點了頭,答應了和李翔華交往。


    像所有交往的男女朋友會把對方介紹給自己的好朋友一樣,柳應年把李翔華介紹給了解封珧,甚至還帶李翔華回家,讓他和父母認識。


    隻是柳應年隱瞞了交往的部分,他隻跟父母說李翔華是他在學校裏新認識的好朋友。


    “他又高又帥,又聰明,學習成績也好,一直是全校第一名,好多女生都喜歡他呢!”吃飯的時候,他和父母說了周末要請新朋友到家裏來玩的事情,順便私心的多誇了李翔會幾句,這樣就能先在父母心裏留下一個好印象。


    “是嗎?”果然,柳媽媽笑著點頭了:“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孩子。那你把人叫到家裏玩,可不要太失禮了,要好好跟人家相處。”


    “知道了!”


    周末,柳應年帶著李翔華到了自己家。


    李翔華表現的很好,談吐大方,不膽怯,也不鬧騰,沒有一點失禮的地方,柳爸爸和柳媽媽對李翔華的印象都很好,覺得兒子跟這樣的人多接觸是件好事。


    尤其是柳媽媽,本來就擔心兒子這輩子隻能受製於解家那孩子的掌控,一直很擔心,現在能夠看見兒子跟解封珧以外的人走近,柳媽媽感覺相當欣慰,所以對李翔華就格外的親切。


    “多吃點。”柳媽媽說的最多的就是這一句。


    下午兩個人在柳應年的房間裏聊天看書打遊戲,柳媽媽送了水果和小點心上來,說和柳爸爸要出去一趟,叫李翔華在家裏好好玩,晚上也留下來,吃了晚飯再回去。


    李翔華揚著清朗的笑容點頭應了。


    柳應年側頭看著李翔華笑。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那年暑假快結束的時候,室外的溫度仍然很熱,太陽高高的掛在天上,熱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窗戶外麵全是知了的叫聲。


    柳應年和李翔華去書店買書回來,剛進家門就受不了,三兩步跑上樓就鑽進了浴室。


    李翔華就在他臥室把書一本一本的擺在書架上放好。


    “李翔華!”柳應年叫了他一聲。


    “什麽事?”李翔華問。


    “我衣服拿錯了!你去幫我拿一件幹淨的背心!”


    “哦!就來!”


    柳應年少時性子活絡,洗澡時偶爾會拿錯衣服,或者忘了帶衣服,都有過,李翔華不在的時候他可以光著身子自己出去拿,李翔華在,他就不好意思出去了。


    浴室門口就有置衣架,李翔華拿了衣服放在那上麵就可以。


    柳應年換了幹淨衣服出來,坐在床邊上,拿白色的幹毛巾擦頭發,發現坐在他旁邊的李翔華一直在看他,不由揚眉笑他:“幹嘛看我,你想洗就自己去洗啊,衣服可以用我的……”


    他說著說著就笑不出來了,李翔華的眼睛裏有他半懂不懂的東西,那雙眼睛在發光,就像磁石一樣,吸著他移不開視線。


    “夏天要過去了,”長相俊美的少年有雙很好看的嘴唇,柳應年忘了是在哪本書上看過的形容詞,薔薇色花瓣一樣的嘴唇,他覺得就很適合用來形容李翔華,他怔怔的看著少年欺身靠近,聲音消失在自己的唇邊,“柳應年,我們來做點什麽紀念這個夏天吧……”


    柳應年睜了會兒眼睛,就閉上了。


    也許是天氣太熱,也許是空調太冷,又熱又冷,所以他們才吻得那麽投入,越吻越深……


    越深越熱情……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兩個人的衣服一件件的落在了地上……看上去那麽瘦的少年卻很有力氣,輕而易舉的把他壓在了身下……柳應年有攔過他,在他的手放在一個可怕的地方的時候,但很快被安撫著拉開了……身上少年像曜石一樣美麗,眼睛也亮的不可思議,溫柔深情又帶了點凶狠堅持…………


    柳應年弓著身子,咬了李翔華,疼得全身都僵住了……


    “我愛你,柳應年。”


    “我也是。”


    瓷器摔在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柳媽媽的驚叫聲引來了柳爸爸……


    柳媽媽發瘋一樣的趕李翔華出了柳家。


    柳爸爸一巴掌打在柳應年的臉上。


    “孽子!柳家沒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東西!給我滾!”


    “老公,年年……不是,年年還小……他什麽都不知道……一定是李翔華引誘了年年……老公!”


    “你還護著他!看你教的好兒子!讓他滾!我不想再看到他!”


    柳應年嚇的不敢動,臉上疼得厲害也不敢碰,跪在那裏抱著柳爸爸的大腿,哆哆嗦嗦的叫:“爸……”


    “別叫我爸爸!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柳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滾!”


    “爸,別趕我出去……”他求著。


    “小畜牲,你自己不走,是想讓我打你出去嗎?好,我就成全你!”柳爸爸氣的抄起床頭燈就往柳應年的腦袋上砸了下去。


    “老公!”柳媽媽目眥欲裂,撲上去攔在柳應年的身上。


    血從柳媽媽的後腦勺上流了下來,全都滴在柳應年的臉上……


    那一刻,柳應年就想過,要和李翔華分開。


    他從生下來就沒吃過苦,更沒吃過痛,因為李翔華,母親傷心欲絕,父親第一次打了他,他分得清輕重。


    母親生他,父親養他,他不能為了一個李翔華連父母都不要。


    可是父親是個直脾氣,母親被救護車帶走了,父親不叫他跟去,把他拉開丟到了家門外麵,還讓家裏的管家把他的東西收拾出來,和他一起扔了出來。


    “你走吧,從此以後就當柳家從來沒有你這個兒子!”


    他不敢真走,跪在門外,等著父親回心轉意,從太陽高照跪到星月滿天,一直跪到失去意識。


    醒來後他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父親也不是母親,而是李翔華。


    “你怎麽了?”他震驚的問。


    一臉血全身是傷的李翔華跪在他床邊,拉著他的手,溫柔的說:“我也被家裏趕出來了。以後我隻有你了,柳應年,我們兩個人一起生活好不好?”


    李翔華說的輕描淡寫,可是他才經曆過那樣一場暴風雨,又怎麽不知道其中的酸苦疼痛,李翔華身上的傷比他還多,對著李翔華,不知道怎麽的,準備好要分手的話,柳應年就這樣咽了下去。


    同性之間的愛不容於世,他們之間會好多久,會好到什麽時候,走到哪一步,柳應年全都不知道。


    他就想,這個人的手真溫暖啊,是這個人的話,他願意相信一次。


    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


    兩個男生住在一直,怎麽可能風平浪靜?何況那時候他們年紀還小,還不知道要怎麽才能不露痕跡,很多事情根本瞞不住。


    柳應年不知道李翔華是怎麽想的,可是他有好幾回都差點堅持不住,人言太可怕了,那一句句寫出來的謾罵太鑽心了,石頭雞蛋什麽的打在身上太疼了……


    他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罪。


    被人兜頭套住拳打腳踢棍砸弄得骨頭都斷掉,全身插滿管子躺在醫院的時候,柳應年也想過要分開。


    沒法不想……


    如果當初沒有答應跟李翔華交往就好了,不,要是那時在圖書館,沒有跟李翔華搭訕,不回答他的話就好了。


    那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他是同性戀,母親不會為了他受傷,父親不會趕他出家門,他不會一下子從少爺變成窮小子,那些人也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他隻是喜歡男人,不是罪犯。


    “應年,別放棄,你還有我,我會一直保護你,我們永遠不分開。”


    可是每一次隻要看到李翔華,聽到他說話,他就又有了勇氣。


    加油,再勇敢一點,隻要再堅持一下,就能頂過去!


    李翔華。


    他還有李翔華不是嗎?


    隻要他身邊有李翔華,他就能相信,他們還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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