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麽事嗎?”莫齊軒問。


    “夏且歌失蹤了!”薑翎說,“我要去找三兩!”


    莫齊軒稍怔,說:“我陪你。”


    於是兩人一路飛速疾行,抵達掩星島,直奔殷三兩。


    一番曲折下來,饒以薑翎修為之高,也是累得氣喘籲籲。


    但她管不了這些,開門見山地問:“三兩,我有個朋友失蹤了——你應該認得,紫霜閣夏且歌。你能不能幫我算出她的位置?”


    殷三兩思索道:“有沒有什麽本命法寶之類的,借我用用?”


    “本命法寶?”薑翎搖頭,頓了一下,忽而眼前一亮,重重點頭:“有一個,一定能用上!”


    說著,就從芥子袋裏掏出一個鈴鐺,遞到殷三兩手裏,後者拿起仔細端詳了片刻。


    “還好有這個。”殷三兩說,“這東西和她命數相係,關乎本源,用它來尋人,應該不難。”


    薑翎鬆了口氣,莫齊軒按住她肩膀,無聲安慰。


    接下來,便見到殷三兩取出一張龐大的地圖,往地上一鋪,然後盤腿坐下,手捧鈴鐺閉目捏訣。


    白玉築起的房間澄淨明亮,殷三兩周身縈繞著淡淡的熒光,一動不動在那坐了一個時辰。


    終於,在薑翎期待的眼神中,她緩緩睜眼,若有所思:“她的狀態,似乎有些奇怪。”


    “她還……”薑翎緊張地問,“還活著嗎?”


    殷三兩眉頭緊鎖:“看樣子是活著,但是……死氣繚繞,血光大盛,我也是頭一次見,說不準她的情況。這樣,我把詳細的地址給你們,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就在那裏。”


    薑翎連連點頭:“好,那就多謝你了!”


    殷三兩於是伸手,指尖懸在地圖上方,倏忽墜下一滴鮮血,泅濕一座城池。


    “這是她的位置,你們去找找看吧。”


    薑翎湊近,把那位置看了又看,確保沒有錯後,匆忙向殷三兩道別離開。


    ……


    殷三兩給他們指的地方叫望天,是梁州東部的一座偏遠山城,傳聞那裏地勢高聳,瘴氣彌漫,向來人煙稀少,也曾擔任過軍事堡壘。


    薑翎還沒落地,就看到曲折連綿的山脈中,一座荒涼的古城。


    張南星為什麽要把且歌帶到這種地方?


    她心裏疑惑,但還是選擇相信殷三兩的演算之術。


    落地之後,她說:“我們分開行動,我去南邊,你去北邊。”


    莫齊軒說:“好,注意安全。”


    薑翎點頭,轉身朝著南邊走去。


    為防打草驚蛇,她易容成當地人的模樣,還隱藏了氣息,行動十分小心。


    可城雖不大,要想藏個人,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找到的。


    薑翎從下午找到日落,又從傍晚找到深夜,始終沒有發現夏且歌的蹤跡。


    不,或者說,這裏根本就沒有多少活人了。


    路邊到處都是行走的死屍,偏偏剩下的人也都神誌不清,對此視若無睹。


    薑翎越深入越感到心驚,她甚至開始考慮可以先回去搬救兵,直接將望天包圍。但那樣,張南星又很可能失去理智對夏且歌不利。


    那個家夥,他到底想幹什麽呢?


    薑翎正在聚精會神地思索著,忽然聽到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響,像是不著調的歌聲。


    她停住腳步,屏息凝神豎起耳朵。


    這一次,她聽清了。那是一陣從牆後傳來的,輕微的、虛弱的歌聲,用沙啞生硬的嗓音,慢慢哼著一首《清平調》。


    這個世界上會這首曲子的人,除了她自己,就隻有一個。


    她心狂跳起來,強自按捺心緒,悄無聲息地循著這聲音過去,最終翻過一道高牆,潛入一間院子。


    借著單薄的月色,她終於、終於,看到了自己想找的身影。


    失蹤已久的夏且歌穿了身一塵不染的白衣,長發披散,神情呆滯地靠在窗邊,見到人來也不動彈。


    她確信這裏沒有旁人,立刻大步衝上前,抓住她的手低聲呼喚:“且歌!且歌!”


    夏且歌疑惑地看著她。


    薑翎被她茫然的眼神注視,心瞬間涼了半截,忍不住問:“你不記得了我了嗎?”


    夏且歌不答,隻是閉上眼,薑翎焦急地盯著她。


    過了會,她複又睜眸,那雙眼睛似乎恢複了一點光彩。


    她嘴角動了動,問:“彥竹,是你嗎?”


    薑翎鬆口氣,趕忙點頭:“是我,且歌,我來帶你離開。”


    說罷就伸手去拽夏且歌,卻驀地在她衣擺拂動的間隙裏,看到了一條長長的鐵鏈。


    看著自己的好友被如此對待,薑翎心頭頓時湧起一股火氣,伸手拽住那鐵鏈,惡狠狠地將之扯斷,手掌被劃得血流不止也不在乎。


    然而,神情空洞的夏且歌見到那血,卻忽然麵部抽動,抱著頭尖叫起來。


    薑翎愣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抱住夏且歌,輕聲問:“且歌,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夏且歌停下了叫聲,仿佛失去發條的人偶,呆呆地坐在那裏。她的臉色灰敗不堪,身體逐漸開始顫抖。


    就在薑翎擔憂地想查看她的識海時,她閉了閉眼,低聲開口:“抱歉,我不記得了。”


    薑翎愣了愣,說:“沒關係,我們先離開這裏!”


    她把夏且歌帶上飛劍,讓她安穩地坐著,然後開始禦劍疾行。


    風聲很大,她依稀聽見夏且歌念叨了句什麽,不由回頭問:“且歌?”


    “我想回家。”夏且歌喃喃自語,“我想喝爹爹釀的鬆花酒,想吃師姐做的杏仁酥。”


    “你師姐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夏老先生去了雍州行醫,我們正在派人尋找。”薑翎安慰道,“別擔心,你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她心裏著急,越飛越快,眼前就能逃出這座城,正準備給莫齊軒傳個消息,突然瞥見側方有一道黑影襲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爆炸般的靈力,其威力之強,瞬間掀起一股罡風!


    薑翎被迫逼停,飛劍一個俯衝,落到了城門外。


    那抹黑影緊追不舍,像鬼纏身似的跟在後麵,最後停到她們麵前。


    “你們想去哪?”


    這聲音如同化不開的寒冰,薑翎抬眸,看清他的模樣。


    膚色蒼白,眼睛是幽深的藍色,五官深邃淩厲,看人的時候眉眼壓下,帶了股懾人的氣勢。


    薑翎的心跳一滯,腦海裏不受控製地浮現出某些畫麵。


    那是在留安城裏,和洛靈一起對付他們的天魔族。


    是他殺了曲知春兄妹,也是他操控死屍,讓夏且歌不得不摘下抹額,解除封印。


    記憶回籠,薑翎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容顏,終於開口,定定地叫出那個名字——


    “牧川。”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出,對麵的男人仍然麵無表情,直勾勾地盯著夏且歌。


    “我可以饒你們一命。”他的語氣陰沉得可怕,“把人留下。”


    夏且歌垂著頭,忽略他的目光,臉上沒有一絲波動,薑翎離得那麽近,都感受不到她任何情緒。


    她心頭發緊,抓著夏且歌不鬆手,壓著怒氣問:“你對她做了什麽?”


    牧川的聲音更沉了兩分,近乎是咬牙切齒:“把她還給我!”


    他迸射出的眼神陰鬱可怕,快要讓人窒息。


    薑翎眉尖抽動,知道自己一個人不是對手,必須拖延時間等到莫齊軒。


    看著腕上晃動的紅繩,她開口:“去向杜鳴通風報信的,也是你對吧?你就那麽想除掉我們……”


    “轟——”


    牧川完全聽不見她的話,抬手就是一掌襲來,巨大的衝力震斷了十餘棵大樹!


    薑翎倉促接戰,手臂發麻,又怕誤傷夏且歌,隻能匆匆給她套上防禦圈然後轉移陣地。


    而牧川終於不再隱藏,徹底顯露魔族的身份。


    無數死屍從城裏湧來,如同浩浩蕩蕩的地獄之軍,朝著薑翎的方向壓來。


    她完全被包圍住了。


    但那些死屍並沒有立刻發動攻擊,薑翎看了眼身側的夏且歌,恍然明白,牧川似乎不願傷到她。


    “你既然在乎她。”薑翎恨聲說,“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夏且歌把頭埋得很深,微微瑟縮了一下,依然沒有更多反應。


    對麵的牧川長發飛舞,身後魔氣大盛,如同陰雲般遮天蔽日。


    他重複著一句話:“把她,還給我!”


    薑翎深吸一口氣,舉劍衝向他。


    兩人頃刻交手幾十招,周圍黑色的魔氣吸食活死人的精血,愈來愈盛,瘋了似的蔓延。


    電光石火之間,但見金光乍現,如流星劃破天際,劈來層層魔氣,排山倒海般襲來!


    張南星迅速躲閃,被斬破一角衣裳,莫齊軒持劍天降,又是一劍斬出!


    三個人的混戰打得樹動山搖,天昏地暗,不斷閃現的靈力交錯肆虐,爆發聲聲巨響。


    “你比上次見麵更強了。”莫齊軒說,“是用這一城的百姓,當了你的養料吧。”


    牧川不置可否,莫齊軒冷嘲道:“你們魔族,還真是不擇手段。”


    牧川無動於衷:“今天,你們也將成為我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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