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翎難得睡個好覺,次日清晨,打著哈欠從床上走下,洗漱之後便坐在梳妝台發呆。


    片刻後,規律的三下敲門聲傳來,她懶洋洋地道:“進來。”


    來的果然是莫齊軒,他自覺走到她身後,幫她把頭發梳好。


    薑翎看著鏡子中逐漸成型的發髻,在他完成最後的固定後,忽而起身把他按到椅子上。


    莫齊軒笑問:“做什麽?”


    薑翎埋頭從梳妝奩裏取了根發帶,說:“幫你梳頭啊。”


    莫齊軒便不動了,任由她操作。


    他頭發烏黑順滑,長及腰部,薑翎認認真真幫他梳好,然後束起馬尾,綁上發帶,還順便打了個蝴蝶結。


    少年鋒利的眉眼被在鏡子裏柔和些許,他梳高馬尾時,總是少了幾分淩厲和壓迫感,多了些桀驁不羈。


    如果那條發帶不是紅色,那個蝴蝶結沒有如此明顯,或許會很適合他。


    薑翎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莫齊軒從鏡子裏看她,也跟著笑了,不緊不慢地說:“喜歡這樣?”


    薑翎攬著他脖子,故意道:“你什麽樣子我不喜歡?”


    莫齊軒轉身,黑眸含笑,按住她的後頸,即將吻上去。


    然後薑翎避開了。


    她說:“那你呢?你今天喜歡我嗎?”


    莫齊軒挑眉:“難道昨天喜歡,今天就會不喜歡?”


    “當然,人是善變的。”薑翎說得一本正經,“而且你今天必須比昨天更喜歡我。”


    莫齊軒略微思索:“我的喜歡還不夠?”


    薑翎說:“完全不夠!”


    莫齊軒輕輕地笑了,傾身向前,勾住她的頭發,低沉地問:“我還要怎麽喜歡,才能讓你滿意?”


    “像我這樣。”薑翎笑吟吟地說,“我今天就有比昨天更喜歡你一點哦。”


    莫齊軒抱住她,手臂一點點收緊,歎息一樣呢喃地說:“可我已經不知道,還要怎樣才能更愛你。”


    這次薑翎不說話了。


    她抵著他的肩膀,終於安心下來。


    ……


    趁著早上大家還在休息,莫齊軒提議,他們三個人出去打探消息。


    謝溫韋和薑翎自然沒有意見,於是通知過賀堯後,便一起走了出去。


    崇山城麵積廣闊,人口眾多,倒也算得上繁華。


    按理說,這裏應該就是當年異變出現的地點,但他們出去逛了一圈,隻覺百姓安居,四處太平。


    直到在街上和幾名修仙者擦肩而過,才聽到了一條有用的消息。


    那些人正在討論城裏死人的事,其中一個說:


    “聽說啊,是一夥無惡不作的魔修。可憐那些道友,連靈根都被挖了,真是作孽啊!”


    莫齊軒腳步驀地頓住,回身抓住他的手臂,定定地問:“什麽時候的事?屍體在哪?”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滄海一粟  20瓶;琢羲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6章 崇吾舊夢(三)


    ◎陰謀開端。◎


    被殘害的修士, 屍體都被拋到了亂葬崗裏。


    不多不少,共有五人,三個煉氣期, 兩個築基期,都是同樣被挖去靈根的司法。


    莫齊軒隻看了一眼, 就斷定:“是魔族。”


    薑翎看著腐爛的屍體, 微微皺眉:“原來他們在這。”


    一個多月了, 當年之事, 總算遮遮掩掩露出一角。


    莫齊軒沉默下來,不知在思索什麽。


    謝溫韋說:“有什麽打算嗎?”


    莫齊軒搖頭,說:“我隻是在想, 這次試煉的內容,究竟是盡可能拯救這些弟子, 還是讓更多百姓存活下來。”


    謝溫韋聞言卻淡淡一笑, 說:“你真是糊塗了。”


    莫齊軒詫異側首,謝溫韋望著那些可憐的屍體, 緩緩道:“太初劍宗的試煉,什麽時候有過標準?當然是看你拚盡全力能做到哪步,才能斷定你的潛力。”


    頓了頓,他忽然自言自語喃喃一句:“可這一切, 真的隻是場試煉嗎?”


    薑翎垂眸,低聲說:“我不想要首席弟子的位置。所以從一開始, 我就沒有把這當做一場試煉。有些時候我真的有種錯覺,就好像,我們的的確確, 穿越回了一百年前, 遇到了這麽多驚才絕豔的人。”


    “別這樣。”謝溫韋歎道, “你會難過的。”


    “如果我們尚且如此,那當初活下來的人,該是什麽心情?”薑翎說,“我不能因為難過就逃避和忽視他們,這一次,我一定要想辦法救他們。”


    謝溫韋說:“可假的終究是假的,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成不了真。”


    然而,話是這麽說出來,但他自己心裏,又何嚐不是跟薑翎一樣?


    莫齊軒說:“先不管什麽真假,弄清楚這裏的事要緊。”


    他收回眼神,大步轉身:“走,回去找賀堯!”


    ……


    得知消息的賀堯,反應很平靜。


    他平靜地問了一個早就該問,卻一直拖到現在的問題——


    “在你們的世界,我應該已經死了吧。”


    謝溫韋說:“是。”


    賀堯淡淡地說:“那就好。”


    他的手指不自覺撫摸腰間的劍鞘:“如你們所見,我不是一個愛逞英雄,也不是一個隨時都準備好犧牲自己的人。我若身死,那一定是找到了解救大家的辦法。”


    “你的確找到了。”莫齊軒說,“哪怕過了百年,大半魔族也都處於沉寂狀態,魔主仍未現世,九州還有希望。所以毫無疑問,是你們拖延了魔族現世的時間。”


    賀堯輕輕地閉上眼,複又睜開,茶褐色的瞳眸金光流轉:“但我做的還不夠好,不然,太初劍宗不會變成後來的樣子。”


    “那就相信我們。”莫齊軒說,“一無所知的你們尚且能做到如此,後來的我們已經與魔族打過交道,也知道些許這裏發生的事,沒理由不能做得更好。”


    “即便明知道,一切都是虛假?”賀堯說。


    “發生在眼前的事,怎麽能叫虛假?”莫齊軒微微一笑,話語低沉而清晰,“我們都在真實地活著。”


    賀堯也笑了,他伸手,和莫齊軒拳頭相碰,一切盡在不言中。


    於是當天下午,賀堯便帶著莫齊軒與謝溫韋外出打探情況,為防打草驚蛇,謊稱要尋找失落的秘寶,並且讓一無所知的劍宗弟子和薑翎一起在城裏閑逛。


    幾人自然沒有意見,他們勞累了一個月,正好需要放鬆。


    逛得累了,就順便在茶樓二樓坐坐。底下的大堂有位說書先生正在講故事,其實沒什麽新意,不外乎是才子佳人被拆散,最後雙雙投湖而死。


    薑翎聽得昏昏欲睡,給自己倒茶。結果轉頭一看,靠在欄杆上的穆籬已經淚流滿麵,神色戚戚。


    旁邊的鹿苑默默遞給他一方手帕,他接住就胡亂擦了一通,口裏說著:“我這可不是哭啊,我就是昨晚沒睡好,眼睛太幹了!”


    “不可能。”談子真疑惑道,“我昨晚明明聽見你打呼嚕了,吵得我都沒睡好。”


    穆籬動作僵住,紅著眼眶瞪他:“就你話多!”


    談子真委屈地縮起腦袋,蘇禦摸摸他的頭,笑道:“看來有人不僅眼窩子淺,心眼還小。”


    穆籬冷哼一聲,雖然板著臉,耳朵卻紅透,全無半點氣勢可言。


    祿元洲說:“穆師弟心懷悲憫,是件好事。”


    穆籬鬆了口氣,立刻附和地點頭:“大師兄說得對啊!”


    孟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其餘人也都忍笑不語,祿元洲自認是肺腑之言,但見他們發笑,便也跟著露出微笑,隨他們去了。


    從茶樓出去後,他們一路走到城西,沒成想在一處空地上,看到一棵碩大的楓樹。


    這樹高有三丈,生得粗壯,恐怕三人合圍也抱不過來。


    火紅的楓葉鋪了一地,枝葉上綁滿紅繩,旁邊還立了塊木牌。


    鹿苑走過去,低頭認真看牌上的字。


    “這棵樹叫如意楓。”


    她的傳音在所有人耳畔響起,如同小橋流水一般,輕緩動聽。


    “傳聞有情之人,可用朱砂在落葉上寫下兩人的名字,然後用紅繩係在樹枝上,如此就算秋去冬來,葉落成泥,也可保今生今世,永伴左右。”


    蘇禦聽完眼睛一亮,當即掏出筆,挑了枚最好看的落葉就刷刷寫好,還不忘拿給穆籬看。


    “喂,我寫了你的名字。”


    穆籬退後一步,雙手交叉在身前:“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


    蘇禦喊道:“那你要和誰一起?”


    穆籬舉起自己的劍:“當然是斬夜!”


    蘇禦毫不氣餒,反而舒眉大笑,甜美的臉上平添嬌憨。


    “我才不管!我就寫就寫!”


    穆籬氣得想奪她的筆,蘇禦哪裏肯讓,飛速閃躲,最後兩人竟圍著楓樹繞起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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