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翎問:“是什麽樣的幻境?”


    祿元洲答:“對於幻境的具體情況和你們要做的事,我全都無法透露,但我相信,你們進去之後,自然能明白一切。”


    三個人麵麵相覷,隻好應下,又聽他簡單交代了些注意事項,便一齊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祿元洲的聲音忽地從背後傳來:“還有一件事,請你們務必記住。”


    薑翎回頭,透過模糊暈染的日光,望見他柔和而感傷的眼神。


    他說:“太初劍宗的希望,就在你們身上。”


    ……


    進入幻境的流程很簡單,或者說,有些過於簡單。


    具體來說就是,往日月堂裏一站,然後在所有長老的包圍中屏息凝神,眼前白光一閃,人就陷入眩暈之中。


    再次睜眼時,麵前是一片荒寂的山林,據祿元洲的說法,這座山叫“崇吾山”,位於九州西端,連綿不絕,險象迭生。


    他們唯一知道的信息隻是,幻境裏將重現一百年前的景象。那時崇吾山有新的秘境出世,危險等級為甲等,因為離太初劍宗較近,所以他們派了批精銳弟子到場。


    薑翎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體內如汪洋大海般的靈力,不禁發出驚呼:“是化神下品誒。”


    身子還是他們的身子,修為卻有了質的飛躍,縱然明知是虛幻,卻還是忍不住興奮。


    她閉上眼睛,發現隻要她想,方圓十裏的動靜都逃不出她的耳目。甚至她毫不懷疑,隻要自己一隻手掌,就足以擊穿一座山峰。


    這就是化神期的實力。


    “我們要去找人嗎?”謝溫韋問。


    莫齊軒說:“掌門把我們傳送到這裏,想必有他的道理,應該很快就能見到此行要見的人。”


    薑翎說:“好,那就先等等看。”


    莫齊軒說的沒錯,過了會,半空中果然傳來動靜,幾道劍光自遠處掠來,陸陸續續落下一隊修士。


    薑翎靜立原地,放眼望去,隻見有的熟悉,有的陌生,看衣著服飾,毫無疑問是太初劍宗的弟子。一共十一個人,全都是化神期。


    兩方人馬打了個照麵,都有點驚訝和愣神。薑翎還在思索該怎麽介紹自己,就看到那些弟子裏為首的一名男子,突然衝著他們走了過來。


    這人相貌年輕,身材頎長,俊美無儔,如同玉雕一般。他麵容溫潤,茶褐色的瞳眸流淌著浮光碎金,氣質卻凜冽,頗有幾分威嚴。


    看那身白底金邊的首席弟子服,想必就是長老們口中的“二師兄”賀堯了吧。


    “諸位,幸會。”他微笑著打完招呼,隨即說道:“你們也是太初劍宗的弟子?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顯然他也注意到幾人的衣服。


    其實薑翎等人並不怎麽穿弟子服,這次還是應祿元洲的要求特意換上的,原來是這個用處。


    莫齊軒說:“稍等,有件信物。”


    語畢伸出手,白皙的掌心,驀地凝聚出一團金色的光球。


    賀堯眉梢揚起,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風之力……這好像是我的靈力啊。”


    看到莫齊軒肯定地頷首,他笑容愈深:“真有趣,你們來自哪裏?”


    “未來。”莫齊軒說,“我們來自未來。”


    賀堯輕輕地啊了一聲,表情十分自然,令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麽。


    “你們要改變過去嗎?”他淡淡道。


    莫齊軒卻把手裏的光球遞給他:“這裏麵會有你想要的東西。”


    賀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莫齊軒維持這個姿勢,任他打量,許久之後,賀堯終於伸出手,虛虛搭在光球上方。


    那光球如有感應,嗖地竄入他手掌,迅速消融不見。賀堯眼前一黑,竟然踉蹌了兩步,好不容易穩住身子。


    “師兄!”


    在後方警惕觀察的弟子立刻跑來,有的扶住賀堯,有的怒看莫齊軒。


    “你沒事吧師兄!”


    “該死,你們是什麽人!對我師兄做了什麽!”


    速度最快的那名女子已然拔劍向前,隨時準備將他們千刀萬剮。


    她穿著鵝黃色長裙,容貌清秀,身材高挑,黑白分明的眼睛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殺氣。縱然沒了那份蒼白和瘦削,但薑翎還是一眼認出。


    “三……應之槐?!”


    應之槐劍鋒一頓,雙眸危險地眯起:“你們認得我?”


    謝溫韋震驚地喃喃:“這居然是……”


    這時,暈眩中的賀堯恢複清醒,打斷了他們的爭執。


    “咳咳,我沒事。”他擺擺手,示意眾人退下,“這幾位道友都是好人,大家別激動。”


    說罷他歎了口氣,清明的眸子染上複雜深沉之色,張了張口:“你們……”


    他看著周圍目露關切的同門弟子,竟露出一絲苦笑:“讓我單獨和他們談談吧。”


    應之槐緩緩地收回劍,轉頭看他:“你確定?”


    賀堯點頭,表情如常:“放心好了,他們絕對沒問題。”


    應之槐嘴角動了動,到底沒說什麽,帶著大家走到附近的一棵大樹下,把場地留給他們。


    賀堯轉身,看向薑翎他們:“剛剛我看到了未來自己的傳話,這裏將會發生什麽,他沒有告訴我,但毫無疑問,你們可以留下了。”


    謝溫韋鬆了口氣:“謝謝師叔,看來你也沒我師父說的那麽不靠譜。”


    賀堯哈哈一笑:“你師父哪位?”


    謝溫韋說:“談子真。”


    賀堯略顯驚訝,但更多的是欣慰:“小真真長大了啊。”


    謝溫韋愕然,一是被他的稱呼惡心到,二是不明白“長大”是什麽意思。畢竟按理說,這時候他師父都快一百歲了吧。


    “其實讓我相信你們的,還有一個原因。”賀堯笑著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到,你們對太初劍宗是有感情的……尤其對裏麵的某些人。”


    這話一出,莫齊軒和謝溫韋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唯有薑翎認真點頭,說:“太初劍宗對我們很好。”


    賀堯笑了笑,說:“我不知道你們到底需要幹什麽,所以能幫的忙可能不多。不過,先熟悉下這裏的環境吧。”


    說著,他舉起手臂,朝遠處的弟子們招了招手。


    應之槐大步走在前方,率先發問:“師兄,這些是什麽人?”


    賀堯說:“我的故人,會與我們同行一段時日。”


    應之槐眉頭擰起:“你腦子沒病吧?”


    賀堯熟練地雙手合十,露出可憐巴巴的神色:“就相信我這一次嘛!”


    應之槐懶得搭理他這副無賴嘴臉,回頭用銳利的目光掃過其他弟子:“你們都同意?”


    弟子們麵麵相覷,小聲說:“師兄認識的人,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應之槐哼了一聲,警告地瞪向賀堯:“這次你最好給我靠譜點!”


    賀堯說:“放心吧,我不會坑你們的!”


    這話一出,原本支持他的弟子也都陷入沉默,表情微妙。


    賀堯渾然不覺,悄悄扭頭,對著薑翎他們比了個“耶”。


    薑翎微微一笑,三人成功加入隊伍,和大家一起行動。


    夜晚時,他們就在山林間休憩,有的喝酒談天,有的比武論劍。


    薑翎走出山洞,一眼就瞧見了應之槐獨自下棋的身影,和那個在景陽峰的夜晚一樣。


    她走過去坐到對麵,說:“我可以嗎?”


    應之槐頭也不抬,自顧自研究棋局:“你會下棋?”


    薑翎笑道:“會一點。”


    應之槐終於抬首,不鹹不淡地說:“那來吧。”


    薑翎應聲,執起白子,聚精會神開始這盤棋局。


    她們兩個下棋時都很專注,而且安靜,有時從旁邊呼嘯而過一把仙劍,也沒有人抬頭去看。


    半個時辰後,薑翎放下手,看著棋盤發呆。


    又是平局。


    應之槐露出笑容,眼裏劃過讚賞之色:“可以啊,你很厲害嘛!比賀堯那家夥強多了!”


    薑翎剛想趁熱打鐵說點什麽搞好關係的話,她卻已經起身,又恢複傲然的模樣。


    “不過,會下棋不能證明你是好人,明白嗎?”


    薑翎:“……哦。”


    她默默站起,跟在應之槐後麵,走了兩步,對方卻驀地頓住:“別跟著我。”


    薑翎茫然地眨眨眼,應之槐說:“就像你看到的這樣,我的性格一點也不討喜,所以……”


    薑翎笑了起來,誠懇道:“你是個好人,我知道。”


    應之槐猛地語塞,臉上浮現一抹不自然的紅暈:“花言巧語!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鬆對你們的警惕!”


    薑翎無辜地捂住嘴,應之槐扭過臉,獨自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迅速轉身往她懷裏拋了個什麽東西。


    “這裏蚊蟲多,帶著防身。”


    說完,她就快步走開,薑翎低頭看著懷裏的香囊,笑得格外開心。


    她把香囊戴好,想了想,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在那裏有一道熟悉的人影,正是後來的劍宗掌門,她的師父祿元洲。


    這時的祿元洲還很年輕,姿態神情卻分外老成,其餘弟子在一旁嬉笑打罵,唯獨他老神在在地盤腿坐於樹下,嘀嘀咕咕不知念些什麽。


    薑翎走到他身旁,友好地笑問:“你叫祿元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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