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溫韋沉默不語,他不緊不慢把話說完:“看清自己的路吧,不要永遠被困在過去。”


    恰在此時,一道金光從金蓮閣中迸發,其光芒直衝雲霄,耀眼奪目。


    周乙棠興奮地道:“開始了,開始了!”


    談子真笑著說:“不如猜猜這次的金蓮能開到幾瓣?我先來,十四瓣!”


    祿元洲略加思索,說:“我也押十四瓣吧。”


    吳典、劉簡和軒轅大壯七嘴八舌插上話,但基本猜的都在十五瓣以下。


    周乙棠見狀,大聲說:“那我就押個十五瓣!”


    孟蕉搖頭:“你呀,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周乙棠嘿嘿一笑,沒有否認。


    謝溫韋舉手:“要猜就猜個大的,十六瓣!十六瓣怎麽樣?”


    談子真笑罵:“你以為這是你家大白菜啊?還十六瓣!”


    謝溫韋不服氣,轉頭看薑翎:“彥竹,你覺得能有多少瓣?”


    薑翎說:“十八瓣。”


    滿室皆寂,堂內眾人一齊看向她,薑翎神色淡然,重複一遍:“我押十八瓣。”


    談子真哈哈大笑:“年輕還是好,我年輕的時候也這麽狂。不過話說回來,要是他莫齊軒真能讓那十八瓣金蓮都開咯,我就算把這長老的位置讓給他也心甘情願!”


    薑翎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孟蕉淡淡道:“那日金蓮連綻十六瓣的場景,我到現在都還曆曆在目。但莫齊軒的天賦如何能與賀師兄相比?這次的金蓮若是能開到十瓣,就算他十分不錯了。”


    喬南一點頭道:“畢竟,就連三年前小玉珂進去的時候,也隻開了十四瓣的金蓮花。”


    話音剛落,又是幾道金光衝出,不過幾息時間,已直逼十個光柱。


    眾人屏息凝神,不自覺在心底默念。


    十、十一、十二……十五、十六。


    金色的光芒漸漸淡下,大家這才回神,紛紛鬆了口氣。


    然而,還在緊盯畫麵的周乙棠突然驚呼出聲:“還有!”


    在座之人齊刷刷抬首,隻見肅穆厚重的金蓮閣上,另有兩道金光一齊迸發,璀璨之色幾乎要將太陽都壓下去!


    此時此刻,十八道金光環成一圈,神秘的高閣熠熠生輝,池內金蓮完全盛開,一瓣也不曾落下。


    孟蕉霍然起立,眸中冰冷之色霎時破碎,被錯愕和震驚取代。


    談子真下巴都收不回,喃喃開口:“我靠,不是吧!”


    金光一直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而日月堂內,也足足安靜了一盞茶之久。


    等莫齊軒提著劍,信步而出之時,祿元洲才徹底回神,揮一揮手將他傳送到了大殿內。


    他手裏拿的,正是七品仙器銀羽劍,或許對這裏的情況早有預料,他無視了眾人怪異的眼神,徑直走到薑翎麵前。


    薑翎說:“談長老說,他——”


    談子真立馬反應過來,搶先說:“我說我要提前恭喜你!”


    薑翎但笑不語,談子真心虛地擦了擦汗。


    好家夥,他可就指著長老的位置掙點小錢了,這要是被搶了他也就不用活了。


    謝溫韋高興地拍了拍莫齊軒的肩膀:“兄弟,厲害啊!”


    祿元洲看著他們,含笑點頭:“看來這一屆的弟子,的確沒有辜負我們的期望啊。”


    孟蕉走向莫齊軒,審視良久,露出一個稍顯柔和的笑容,然而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麽,最後隻道:“不錯。”


    莫齊軒笑了笑,剛要回應兩句,目光卻忽然頓住,瞳眸中溢出寒意。


    其餘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盡數麵露詫異,安靜得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


    薑翎不解地看著來人,身著白衣,外罩黑色披風,兜帽蓋住大半張臉,隻能看到尖瘦白皙的下巴以及淡紅色的薄唇。


    這是什麽人?竟然能在所有長老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悄然進入日月堂。


    在一片靜默中,那人不疾不徐地開口:“我來看看十八瓣金蓮之主。”


    聽嗓音是個年輕女子,隻是有些沙啞,似乎許久未曾說話。


    她緩步走近,麵朝莫齊軒:“就是這個孩子?”


    孟蕉說:“嗯,是他,我新收的弟子。”


    女子淡淡應了一聲,明明沒有任何動作,莫齊軒卻感到三魂七魄都被一雙眼睛無情掃射,渾身經脈焦灼滾燙。


    他繃緊肌肉,右手死死按在劍柄上,不發一言,隻平靜地回視這位來曆不明的女子。


    閣樓內彌漫著詭異的氛圍,薑翎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問發生了什麽,就聽得祿元洲仿佛什麽都沒覺察般,笑嗬嗬地說:


    “對了三師妹,你還不知道吧,小莫以前也是混沌靈根呢。”


    刹那之間,威壓頓散,方才的緊張與僵持蕩然無存,日月堂又恢複了往日的祥和。


    女子說:“那還真是巧啊。”


    這時孟蕉也反應過來,在一旁補充道:“而且他悟性高,根骨好,十四歲就修出了劍骨,不過被奸人所害,所以成了現在這樣。”


    “好。”女子聲音冷沉,語氣從容,“既然這樣,那我就送他一份見麵禮吧。”


    “你,過來。”她說。


    莫齊軒收回按在劍柄上的手,沉默地走到她麵前。


    女子喑啞的嗓音,空靈而蒼茫地響起:


    “泰阿仙劍,聽吾號令。以爾真身,分化為影。劍心所向,即汝所往。”


    黑色的兜帽無風自動,在微微揚起的刹那,莫齊軒垂下的眸子,驀然對上一雙金色的瞳孔。


    下一刻,他如同陷身黑暗,完全失去意識,唯感體內有股蠻力在橫衝直撞,像猛獸般撕咬他的玉府和識海。


    不知過了多久,這陣疼痛漸漸散去,他的元神落在識海中,麵前是黑色的鴻蒙劍心,而劍心中央,則赫然出現一柄漆黑的斷劍!


    他從昏迷中驚醒,眼前依舊是蓋著黑色兜帽的女子,旁邊諸位長老則或淡定或好奇,好像才過去短短一瞬。


    但他知道,有很多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你的靈根是後期所塑,那應該是把和你綁定了契約的仙器。”女子不慌不忙地開口,說到這裏,忽地瞥了薑翎一眼,盡管眼神被壓在帽子下,卻還是讓後者悚然一驚。


    “看樣子你已經學會了使用影劍,但無法持續太長時間。我幫你改良了下劍心和靈根,從此之後,你使用影劍的難度就會被大大降低,一次性用上幾個時辰應該不成問題。”


    “哦對了,你的劍法剛剛也已經突破第四十重了,天賦不錯,繼續努力。”


    說完這些,她就仿佛完成任務一般,黑影一閃就消失不見,祿元洲想多說兩句都沒來得及,隻好和孟蕉他們對視一眼,無奈苦笑。


    之後薑翎他們繼續留在日月堂,交代曆練的各種細節,一直天黑十分,才算勉強結束。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吧。”祿元洲說,“你們的曆練成果會在評估後予以公布。我剛剛收到玉珂的消息,她們遇到點麻煩,可能需要我出麵解決。”


    薑翎說:“好,那我們先走了。”


    離開日月堂後,她忍不住疑惑道:“對了,那個一身黑披風的,是什麽人?”


    莫齊軒低聲說:“三長老,應之槐。”


    薑翎一怔,還要問些什麽,就聽他接著說:“另一位混沌靈根的擁有者。”


    她霍然驚醒,才想起來太初劍宗還藏著這麽一位大神。


    謝溫韋說:“不對啊,我剛剛問師父,師父說她是化神期。一個混沌靈根的修士,怎麽會到了二百多歲,還隻有化神期?”


    莫齊軒說:“我不知道,但在太初劍宗,或許也正常吧。畢竟我師父也隻有元嬰境,可你見過有元嬰期敢去挑戰她嗎?”


    謝溫韋說:“這倒也是。哦對了,我到了,你們接著聊吧。”


    話音剛落,人就溜之大吉,薑翎望著他的背影不解:“這不是還有段距離嗎?”


    莫齊軒笑道:“別管他了,走,去你的絳雲軒看看。”


    薑翎一想也是,現在絳雲軒隻有她一個人,當然做事情最方便,於是說:“好。”


    跳下仙劍後,有幾朵彩雲自覺飄來,幻化成桌椅的形狀,兩人坐了下來。


    薑翎興致勃勃地道:“你的劍呢?快和它結契吧!這可是十八瓣金蓮才換來的寶物。”


    在書裏,莫齊軒得到這把劍是很久之後,彼時他作為群仙盟的領袖,動用職權搜刮各派寶物,才收集到這柄仙劍。


    沒想到來了太初劍宗,竟然這麽輕鬆就能得到它。


    莫齊軒微微一笑,把劍擺到桌麵上,精致漂亮的仙劍,連劍鞘都透著華貴。


    他輕聲說:“送你的。”


    薑翎愣住,怔怔地看著他,恍惚覺得是自己聽錯。


    莫齊軒依舊輕描淡寫:“這是把攻之劍,隻攻不防,可斬斷天下枷鎖,隻有你才最合適。況且上次見到,你不是也很喜歡嗎?”


    “……那你呢?你不喜歡嗎?”薑翎問。


    莫齊軒說:“我隻想讓你開心。”


    薑翎的心漏跳一拍。


    彩雲在四周飄蕩,微風吹起她臉側的碎發,像一隻手在溫柔地撫摸。


    這一刻她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名為“被愛”的錯覺。


    在前世的十七年中,她曾屢次產生這種錯覺,最後落得個傷痕累累的下場。


    她低頭盯著銀羽劍,半晌,呢喃著說:“可這是你的劍。”


    “我已經有泰阿了。”莫齊軒說,“而且以後,我還會找到更適合自己的守之劍。銀羽劍是屬於你的。”


    薑翎垂著眸,帶著鼻音悶悶地說:“你怎麽對我這麽好啊?”


    “因為我喜歡你。”莫齊軒語氣輕柔,“我不想隱瞞自己的情感,所以無論你問多少遍,我的回答都是喜歡你。”


    薑翎的淚啪嗒啪嗒滴落下來,暈染在軟綿綿的雲彩上,像墨水泅濕了宣紙。


    莫齊軒起身走過去,蹲在她麵前,白玉似的手指拂去她眼角的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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