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怪看著他開始解除靈契,同樣淚流滿麵。在謝溫韋依依不舍的眼神中,他終於張口說出此生的第一句人話:


    “滾你媽的!”


    謝溫韋:“……”


    他望著魘怪飛出逃竄的背影,喃喃道:“果然不同物種之間是沒有好結局的。”


    薑翎噗嗤一笑,餘光瞥見一個人影自上空飛來,落到他們麵前。


    來人一襲白衣,年輕俊美,笑容親切:“諸位,歡迎來到太初劍宗,我是九長老座下大弟子,名喚狄昭,負責接待大家。”


    三人拱手行禮:“見過狄師兄。”


    “不必多禮,長老們已在日月堂等候,請隨我來吧。”


    薑翎抬頭,隻見麵前高堂大殿無不氣派,不見金銀,唯有玄冰白玉,精雕細琢,宏偉肅肅穆。


    日月堂位居中央,懸於半空,四周雲霧嫋嫋,他們拾階而上,但覺靈氣馥鬱,通體舒暢。


    雲海匯成瀑布,自兩側懸掛而下,微風似有若無,吹動了簷下的琉璃鈴鐺。


    腳下地麵仿若水鏡,一步一漣漪,繞過玄關和珠簾,便是寬闊的大廳。長桌之上,赫然是試煉中的場景,周圍則圍坐了八位長老。


    薑翎屏息凝神,注視這一切。


    謝溫韋反應快,一撩衣擺就要行禮,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起。


    為首的男人款款站起,笑嗬嗬地道:“不必啦,咱們太初劍宗,不興這一套。”


    薑翎早聽謝溫韋介紹過太初劍宗的狀況,便猜測這就是掌門祿元洲。


    “是。”謝溫韋笑道,“晚輩謝溫韋,拜見掌門和各位長老!”


    薑翎和莫齊軒同樣作揖:“拜見掌門及諸位長老!”


    “很好。”祿元洲說,“你們是第一批完成試煉的弟子,來,到測靈石前測下靈根吧。”


    “是!”


    三人跟著祿元洲走到一塊大石頭前,按照順序,謝溫韋第一個伸手按了上去。


    靈石散發出藍綠兩種光芒,金色的紋路一點點浮現,匯成兩行,似乎是某種古老的符號。


    祿元洲說:“水木雙靈根,屬上品,主木。”


    謝溫韋收回手,鬆了口氣,薑翎衝他安撫地笑了笑。


    長桌一側,原本捂嘴打哈欠的男人忽地往椅背一靠,轉了個身,笑眯眯道:“你那把劍呢?拿給我看看。”


    薑翎不動聲色看向他,根據衣著和舉止,可以推斷出這就是謝溫韋口中那個“很窮,但很厲害”的九長老權子真。


    謝溫韋依言取出仙劍,剛要邁步,隻見談子真一抬手,仙劍就自動飛到他手中,沒有一絲反抗。


    伴隨著劍出鞘的脆響,談子真伸手撫摸劍身,點頭道:“果然沒看錯,是三品靈器。”


    另有一女子笑道:“以金丹下品的修為驅使三品靈器,恐怕年輕一輩中沒有幾個能做到吧。”


    這人圓臉大眼睛,笑容溫和,平易近人,薑翎想,大概就是謝溫韋所說的“笑麵虎”十長老吧。


    談子真說:“話雖如此,不過還有一個七品仙器,你沒看到呢。”


    周乙棠目露驚訝:“是那柄斷劍嗎?我還以為是靈器一級,沒想到竟如此厲害。”


    談子真笑而不語,隨手把一枝花扔還謝溫韋。


    莫齊軒垂眸而立,平靜道:“的確是七品仙器,但晚輩暫且未能發揮它的全部威力,實在慚愧。”


    “已經很好啦,再接再厲嘛,年輕人。”


    “是,多謝前輩。”


    薑翎緊張的心情也隨之放鬆下來,幸好,沒人發現她的身份。


    這時,談子真身旁的女子突然開口:“謝玄殊,是你什麽人?”


    薑翎心道,看她白衣黑發,冷若冰霜,想必就是六長老孟蕉吧。


    正想著,就聽謝溫韋低聲說:“是晚輩家中二姐。”


    在短暫的沉默後,孟蕉簡短道:“節哀。”


    謝玄殊?是那個青衫愛笑的女子嗎?原來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能回來。


    薑翎內心震驚,卻不敢表現。一旁的祿元洲解釋道:“謝道友曾在此處當過十年客卿,與六師妹的關係一向不錯。”


    謝溫韋勉強笑道:“晚輩曾聽家姐提起過,今日之所以來此,也正是她所舉薦。”


    祿元洲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談子真懶洋洋道:“說完了嗎?”


    祿元洲扭頭看他:“你要說什麽?”


    談子真隨手一點,說:“那個,謝溫韋是吧,我要了。”


    謝溫韋眨眨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周乙棠就搶先抱怨:“師兄,你怎麽能跟我搶人?”


    談子真慢悠悠地說:“小師妹,你還年輕,可師兄已經老了啊,再不收徒就來不及了!”


    周乙棠說:“師兄,你才比我大了三十歲。”


    談子真說:“沒錢的日子,我度日如年。”


    “胡說。”周乙棠瞪了他一眼,“我去年才借了你一千靈石!”


    談子真哼笑道:“那點錢,還不夠我打牙祭的。”


    “那你還我啊!”


    “哎呀,同門師兄妹,你……”


    “行了行了。”祿元洲無奈打斷他們,“你們的私人恩怨先放一放,今天要討論收徒的事。”


    談子真立刻道:“師妹,求你了。”


    “唉,算了。”周乙棠徹底沒轍,“這次就讓給你吧!”


    謝溫韋:“啊?”


    談子真挑眉:“怎麽,不願意啊?”


    “沒有沒有!”謝溫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弟子榮幸至極!”


    談子真滿意了,說:“那行,換下一個吧。”


    薑翎默默踏前一步,伸手按在石頭上。


    強盛的紅光一瞬間將整塊石頭包裹住,祿元洲微微一笑,果然和他看的一樣。


    “火係天靈根,屬上品。”


    薑翎收回手,卻見幾位長老都默不作聲,一時有些不明所以。


    再轉頭,就看到祿元洲笑容滿麵的臉。


    “你心思純淨,劍意鋒銳,剛和與我的功法相合,不如來做我的親傳弟子吧?”


    “是!”薑翎驚喜道,“弟子一定不負教導!”


    說完就退到一旁,緊張地觀看莫齊軒的動作,後者倒是鎮定自若,麵色淡然地伸手按上靈石。


    幽微的黑色光芒發散而出,隻是與薑翎的紅光相比,顯得稀薄了不少。


    在場眾人均是目光一滯,就連祿元洲也怔愣須臾。這個顏色,他記得是……


    “混沌靈根?”


    這一次,沒有金色的字符,測靈石似乎受到幹擾,無法準確判斷靈根狀況。


    莫齊軒說:“是,混沌靈根,但受到損壞,隻能發揮不到三成的作用。”


    祿元洲皺眉:“損壞?”


    莫齊軒說:“晚輩曾正麵遭遇天魔族,因不敵對方,所以受到重創。”


    “天魔族?!”這個聲音來自孟蕉,原本對這些漠不關心的她好似受了什麽刺激,一雙眼睛緊緊攫住莫齊軒。


    其實也不光是她,其餘幾位長老也紛紛收斂神情,一瞬不瞬盯著莫齊軒,甚至控製不住散發出極為強大的威壓。


    還是祿元洲率先反應過來,揮了揮手,這股令人膽寒的威壓才逐漸散去。


    他凝視莫齊軒波瀾不驚的臉龐,輕輕歎了口氣。


    他本以為,這隻是個廢靈根,即堪堪能夠修行的雜靈根,卻沒想到,情況比他以為的還要複雜。


    混沌靈根,那是整個九州最稀有的靈根,目前已知也不過三人而已,除了莫齊軒外,就隻有萬象神宗的掌門青雲仙君,以及他們太初劍宗的三長老,應之槐。


    他惋惜地道:“雖然你的混沌靈根極為可貴,但像現在這樣,恐怕隻能送你去內門,當個普通弟子。不過你放心,在我們太初劍宗,諸位弟子一視同仁,更何況內門弟子已是萬裏挑一的存在,絕不會埋沒你的潛能。”


    莫齊軒淡淡一笑,沒有答話,卻從芥子袋中取出一個物件——一串紫檀佛珠。


    祿元洲:“這是……”


    “高澹前輩所贈之物。他說,這裏有人能夠幫我。”


    刹那間,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孟蕉,後者神色莫辨,冷冷地道:“他還說了什麽?”


    莫齊軒搖搖頭:“沒有了。”


    孟蕉嘁了一聲:“臭和尚,淨會給我找事!”


    祿元洲說:“師妹,這是什麽情況?”


    孟蕉眯起眼睛:“我剛才想起來,前幾天喝醉了,收到一封那家夥的傳書,說有個忙想請我幫一下,到時候就知道了。”


    祿元洲:“……然後呢?”


    “然後?”孟蕉厭煩道,“我以為他在耍我,就把信燒了,醒來就忘了。多虧他還留了串佛珠,要不然我還真想不起來。”


    “所以你要收這位小友為徒嗎?”祿元洲很是心累。


    孟蕉麵無表情:“從我擔任長老之位的第一天就說過,我不會收徒!”


    薑翎心頭一跳,莫齊軒卻抬頭,平靜開口:“為何?”


    孟蕉一怔,似乎沒想到他會直接發問,但還是道:“沒有為何,因為我不願!而且我修為隻有元嬰期,你確定不會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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