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我提著厚重的行李箱走出機場大廳,然後在地鐵口看到了一個全身縮在羽絨服中的人影。


    “喂喂,還醒著嗎?”


    我靠近了兩步詢問道,能認出這種形態的王木楓,我和她之間的羈絆還真是夠深的……


    “當然醒著啦,這不是在等你嘛。”


    她抬起頭,從圍巾帽子的包裹中隻露出一雙眼。


    “有必要這麽全副武裝嗎?”


    “當然有必要,你不知道外麵多冷嗎?”


    說著,一隻冰冷的手從袖口中伸出,一把抓住了我,瞬間一股冰冷的寒意浸透全身。


    “太冷了吧!”


    王木楓眯著眼睛笑著縮回手:“這麽艱苦的條件,我還能出來接你,有沒有很感動。”


    “感動,感動”,我撓了撓頭,“事實上,還有更需要幫助的事。”


    “怎麽了?不會是考試掛科了吧?”


    “當然不是”,我搖頭,想了想說道,“可能比這還要嚴重一點。”


    王木楓微微睜大雙眼,看上去有些緊張:“發生什麽了?”


    “唉,可能跨年需要你收留我了。”我歎了口氣說道。


    “什麽啊”,王木楓的表情鬆弛了下來,眼角微微一挑,“就這點小事,誇大其詞,又惹你媽生氣了?”


    “不是,應該是最近半年回家頻率太高,我媽已經看得心煩了,再加上我爸又在外出差,所以你懂的。”


    “正常”,王木楓拍了拍我的肩膀寬慰道,“想起來我小時候,逢年過節都看不到爸爸媽媽,都是哥哥陪著我……現在其實也差不多,一個人住那麽大房子,爸媽要春節前後才回來。”


    “辛苦你了,我都忍不住想給你一個愛的擁抱了。”


    “不要,就算是抱團取暖也不想在人這麽多的場合”,王木楓縮緊袖子。


    “對了,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媽是怎麽說的嗎?”


    “……我應該知道嗎?”


    “額,應該可以知道。”


    “所以,阿姨是怎麽說的?”王木楓很配合地問道。


    “我想想”,我回憶了一下我媽的口吻,“一個人就別回來了,家裏還要收拾太麻煩。”


    “我怎麽覺得你在暗示我呢”,王木楓停下腳步,“一個人別回,所以呢?要兩個人?”


    我幹笑了一下,隨後看著她的眼睛問道:“怎麽樣,要一起回去跨年嗎?”


    ……


    王木楓答應的如此幹脆,實在是在我的預期之外,早知道就不繞那麽大一個彎子了,難為我還在路上絞盡腦汁想了各種話術,結果都沒有派上用場。


    “別在思考了,你是不會明白我為什麽這麽幹脆就答應的。”


    地鐵上,王木楓盯著手機屏幕,幽幽地開口說道。


    “……你不會是有讀心術吧?”


    “不需要那種東西,你實在是太好猜了。”


    “真不清楚這是不是誇獎。”


    王木楓笑了笑:“別想太多,你都去見過我媽了,我這樣不也是理所當然嗎?”


    “原來如此,說的也是啊,這樣看來我就不用滿懷感激地拜托你救我於水火之中了。”


    “態度轉變還真是快呢”,王木楓抿了抿嘴,“我問你,阿姨麵前有什麽要注意的?”


    “注意的?沒有吧,我一直都是很隨意的,我睡到10點她都不管我,當然要是睡到下午兩點怕是要挨罵的。”


    “怎麽感覺你在刻意針對我?”


    “冤枉,我是真沒想到有沒有要注意的,我爸是嚴肅了一點,但還好他不在家,我媽還是很好相處的。”


    “但願如你所說。”王木楓深吸了一口氣。


    地鐵飛馳,眼前的站牌也隨之不斷變更。


    “楓楓,你是不是過於緊張了?”


    在察覺王木楓保持了很久僵硬的姿勢後,我忍不住開口說道。


    “緊張?我一點都不緊張。我擅長與人交往,收放自如,我……算了,編不下去了。”


    “我還是得提醒你……不管怎麽說,求助搜索引擎應該是行不通的。”


    “說的也是”,王木楓像是給自己打氣一般攥緊了拳頭,“搜索引擎靠不住,你也靠不住,隻能靠自己了。”


    “不要把我歸到和搜索引擎同一類啊。”


    “不行了,我要先回家一趟。”王木楓站起身看了眼上方的路標,堅定地開口說道。


    “有什麽要緊事?”


    “沒化妝,沒帶禮物,我當然不能就這樣裹著圍巾帽子就去吧!”


    “說的也是……其實,我覺得這樣去也沒什麽問題就是了。”


    結果,情況就變成了我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周轉了兩次地鐵,然後長途奔襲先去了王木楓的家,早上的飛機抵達首都,一直到了太陽快落山了才再次出門。


    回想了一下,對我來說這也是考驗重重的一天。


    “你覺得這件怎麽樣?”


    “我覺得挺好的。”


    我撐著頭坐在沙發上,看著王木楓像展示衣櫥一般換了一套又一套衣服。


    事實上,雖然提問的對象是我,但是我的回答貌似也不那麽重要,比如在得到了我的肯定之後,王木楓又再度調頭走回了房間中。


    “這件呢?”


    “也挺好的。”


    “你能不能有其他的回答?”


    “我是實話實說,我真覺得挺好的。”


    “看來還是得靠自己”,王木楓念叨著,再度走了回去,“下一件試……”


    我看了一眼表,測算了一下,這樣下去大概隻能趕上夜宵了。


    “就這件啦,楓楓,出門吧。”


    “不要,你別拽我”,王木楓如撥浪鼓般搖著頭,“嗚嗚,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有我在,做這些就夠了。”我堅定地看著她說道。


    幾分鍾過後,我更加確定了,我並沒有說大話,相比在路上風塵仆仆了一天的我來說,王木楓精心打扮並且精神振奮,簡直和我的狼狽形成了鮮明對比,尤其是在交通工具上,我沒少承受攻擊性的目光。


    沒想到是從這種角度提供幫助,也行吧……


    到達小區門前的時候,時間剛過7點,還在晚飯的時間範圍內。


    雖然沒有和母親說過王木楓要來,但下午的時候有交代要回家吃飯,這也算是驚喜吧。


    一直以來,每每回家的時候,母親都對王木楓非常好奇,至少看照片的時候總是讚不絕口,因此我覺得王木楓的緊張和擔憂完全是多餘的。


    “到了嗎?”王木楓再一次開口問道。


    “快啦,就是前麵那棟。”


    “唉,等一下,我第一句應該說什麽來著?”


    “太拘謹啦,楓楓,你就和平時一樣,想到什麽說什麽就好。”


    “可是”,王木楓猶豫了一下,“我平時就不是很會說話的人啊,如果因為不善言辭給阿姨第一眼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不就完蛋了!”


    “嗯,我覺得不會出現那種情況”,我認真地想了想,“我媽挺喜歡你的,至少和你媽的態度應該有些區別。”


    “這樣啊,那就好。”王木楓自顧自地念叨著。


    從街燈的陰影下穿行而過,一座鉛灰色的別墅坐落在假山,那扇熟悉的木門近在咫尺。


    “到啦。”


    我走上前兩步,剛要按響門鈴,突然間王木楓抓住了我的手,黑暗中,她一雙晶亮的瞳孔在閃爍著。


    “不對,不對,我感覺今天我不該來,你和阿姨久別重逢,是你們該好好聊聊的時候,下次吧,下次一定!”王木楓說著快速地回過頭。


    “不要逃避啦,楓楓”,我輕輕地抓住了她的手,“安心。”


    “嗚嗚”,王木楓象征性地掙紮了幾下,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我,“……明白了,那就今天吧!”


    她輕盈地一探手,按下了門鈴。


    叮咚。


    很快,門後傳來了陣陣腳步聲。


    “不行不行,輕竹,嗚嗚嗚,我怎麽感覺還是不是時候,我慫了……”


    話音剛落,門哢噠一聲開了,與此同時王木楓的聲音戛然而止,她走上台階一步,在她的側臉進入室內光線映照的範圍時,得體的微笑浮現在了上方。


    她輕輕地鞠躬說道:“阿姨您好,我是王木楓。”


    說實話,我很佩服王木楓的調整能力,這一套禮節毫無缺漏,但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是,也許是太緊張了,她並沒有抬頭看開門的人是誰。


    包括連我,都先入為主地覺得開口的是母親,但結果……


    門前佇立著的是一個男人。


    我的神色也隨之一緊。


    “爸?”


    什麽假情報?不是說父親在外出差不回來跨年的嗎?


    “啊”,王木楓小聲地疑惑道,然後快速反應過來,抬頭對著門前英武的男人問候道,“叔叔您好,抱歉,剛才沒有注意……”


    王木楓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同時她握住我手上的力道卻在增加,這顯然是意料之外的情況。


    父親注視著王木楓幾秒,轉而又掃了我一眼,然後沒有露出什麽特別的表情,轉身說道:“都進來吧。”


    看著父親的背影漸漸遠去,連我也不免鬆了口氣。


    “要死了你輕竹,這不是坑我嗎?”


    “情報有誤啊,我也不知道我爸在家,一切按原計劃進行,問題應該不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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