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梁實並不是那種以訓練強度著稱的古板教練,或許說他本人最厭惡的便是那種磨滅選手創造性的,每天重複成百上千次的肌肉記憶練習,盡管這的確是電競選手成長路上逃不開的一環。


    相較之下,他總能整出一些千奇百怪的訓練項目,這些玩意初看下來或許顯得很有趣,但是當你真正沉浸在其中長達30分鍾、兩個小時,甚至半天以上時,你恐怕會發現那些無聊的肌肉記憶訓練是多麽的和藹可親,而那些小遊戲簡直就是插著天使翅膀的惡魔。


    “臥槽啊,又退回起點了!”


    毫無征兆的,從不遠處豪子的訓練倉內傳來重重的敲擊聲和慘烈呼號。


    這些天裏,類似情況發生的次數已經難以計數,不管大家的實力提升了多少,至少心態和抗壓水準肯定邁上了一個大台階。


    終於到了中午休息時間,我剛在餐桌旁坐定,緩解了一下後背的酸痛,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顫巍巍的聲音,語調虛弱而又幽怨:“顧奈,我不行了,這樣下去,我要麽累死,要麽給氣死。”


    我轉過身,看著豪子拍著我的肩,麵無血色、雙眼無神,當即給嚇了一跳。


    “你怎麽了,豪子??”


    豪子拖開我身邊的椅子坐下,看表情像是氣不打一處來,但是看他的動作似乎已經到了沒有力氣生氣的地步,隻剩下一種幾近虛脫的無力感。


    “兩個半小時,玩那什麽變態版超級馬裏奧,還在原點!這誰頂得住啊??”


    我極力安慰他說道:“習慣就好,豪子,說不定以後還有更變態的遊戲。”


    “果然會安慰人啊,竹子哥……這誰想到強度這麽高,你說說,你們當時是怎麽練過來的?”豪子臉上的表情更顯絕望。


    聽到這裏,另一邊王木楓也好奇地叼著勺子轉過頭來。


    “唉,說來話長,幾年前那時候哪有這麽多小遊戲”,我長歎了一口氣,悄悄轉過頭觀察了一番,發現梁叔不在廚房後壓低聲音說道,“當時就隻有那個連連看,誰知道這幾年梁叔不搞電競了,但是靈感爆發,偷偷研發了這麽多小遊戲……”


    “小遊戲?這是小遊戲嗎?!這是魔鬼的遊戲!”豪子欲哭無淚地強調道。


    “唉,你懂的,這人到中年啊,理想和現實出現了偏差,心態難免也會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我陳鹿姐管的又寬,梁叔在家裏抽根煙都難,隻怕心理……”


    “懂懂懂,一定是這樣……你說沒有點精神壓力,誰能做出什麽死一次就退回原點的超級馬裏奧?你看那地上的陷阱,十個格子裏麵就一個落腳點!我就不說昨天那個15倍飛機坦克的魔改版搶灘登陸,還有前天要5倍速敲出克羅地亞狂想曲的音遊了,那玩意是人玩的嗎?”


    “我倒是覺得5倍速克羅地亞狂想曲還好……”王木楓悠悠地說道。


    “鋼琴大佬底氣就是足啊”,我頓了頓,接著說道,“但是某人搶灘登陸連1分鍾都堅持不下來,最後幹脆擺爛開始睡覺……”


    “住嘴……我隻是不喜歡射擊類遊戲而已……”王木楓以銳利的眼神地了我一眼。


    果然,在涉及射擊和射箭這一塊的操作上,王木楓好像天生缺少這方麵的神經,前天我就親眼目睹了她是如何對著臉上的裝甲車連連空槍的。


    看來天賦這東西也是守恒的,其他地方溢出了太多,另一塊地方就……


    “振作一點吧,熬過下午這三個半小時就結束了……”


    ……


    時間就這樣隨著混沌日常的開展一天天過去,在室外的暑氣蒸騰著燃至夏日的最高點之前,我終於習慣了操縱賽車穿過槍林彈雨的都市,帶著僅有的一格血量衝向終點線。


    激動的心情平複下來之後,我險些以為自己是個賽車遊戲的職業選手。


    不過梁叔的確有其用意,我大概可以理解這一點,這些看似毫無章法的變態版小遊戲,綜合起來對於反應速度、點擊精準度、即時決策水平都有著潛移默化的影響,這些指標正決定著一個電競選手的職業素養。


    漫長的夏日,白日混沌的訓練,晚上縱橫國度之中,某一個瞬間我突然發現這似乎就是過去我一直在期待的生活,盡管距離職業賽場還隔著遙遙的旅程,但這一切已經算得上是彌足珍貴了。


    守城戰役結束之後,連無闕加上了我的微信,換作一年之前,我想必會下意識地選擇拒絕吧,畢竟那時我還置身於暗無天日的深淵之上,覺得自己不再有資格與他們同行,但這一次我卻沒有猶豫地選擇了通過。


    歸根究底,我忘不了他們,也無法忘卻自己在2023屆青訓營中曾經許諾和暢想的一切,盡管這些隨著時間的風化在記憶中日漸模糊,而我也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從那口困住我多年的深井中爬了出來,至少此時此刻我不再是井底的青蛙,頭頂的星空近在咫尺。


    我和王木楓每天走出浮塵的訓練室,都會在馬路邊站上一會,仰望首都夏夜的星空。坦率來講難以稱之為仲夏夜,工業衍生的鉛灰色霧氣遮蔽了群星,這座繁華的都市充滿了摩天高樓和披星戴月的打工人,浪漫是奢侈而多餘的。


    “我很喜歡。”王木楓抬頭指了指夜空說著,眼底仿佛倒映著璀璨的星辰。


    “什麽意思?”雖然明知她說的是什麽,但我還是問出了口。


    “我喜歡星空,喜歡夏日,也喜歡首都這座城市”,王木楓感受著燥熱的晚風,抿了下雙唇接著說道,“我在這裏誕生,在這裏成長,在這裏感受痛楚,也在這裏獲得幸福。”


    “這算是大小姐的感懷嗎?”


    “也許吧”,王木楓並不否認地笑笑,“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感觸,每個人的出生無法選擇,但是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比如對於北漂來說,首都大概是一座很殘酷的城市吧,隻是我無法感同身受。”


    回憶起離家的那幾年,然後又重返首都的點點滴滴,一切宛如倍速播放的電影般在眼前一閃而過,仿佛我剛走出了昨日的校園,而現在就站立在了地鐵下的長街旁。


    人生是單行道,而三維生物隻能向前看才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是吧,人很難不喜歡自己的故鄉吧。”


    “這裏就是一個大型的記憶儲存器,好的、壞的,黑白的、彩色的,鮮活的、腐朽的,一應俱全。”


    “今後……也一起填滿它吧。”王木楓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


    “嗯,一定。”我扣緊了她的五指。


    ……


    連無闕總是隔三岔五地給我發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我可以理解他是在為冷笑話尋找靈感,在這方麵他的執著程度堪比老藝術家,但說實話我並不是一個能給他提供太多素材的人物。


    如果林涵肅在的話,他應該有很多話說,當時在青訓營時便是如此,而清羽的集訓向來清苦,據說苦難可以孕育藝術。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賽季逐漸走向後半程,各支職業戰隊都在努力地追趕著季後賽的席位,場上場下的壓力不言而喻,大家似乎都沒有精力去做多餘的事。


    當然了,有時候連無闕也會發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比如說推過來肖君複的微信……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添加,當然代價是可能會承受老肖的“嘴臭”,也有一種可能他根本不會通過。


    事實還真和我想的差不多,驗證信息發過去好幾天,了無音信,就在我都要忘記這件事的時候,他突然在某天晚上十點通過了申請。


    然後兩邊便連個問候都沒有,默契地一言不發,有向躺屍列表發展的趨勢。


    又過了幾天,幾乎要接近7月底時,他的頭像忽然閃動了,是隻和他氣質完全不符的幼年美短。


    “還活著吧。”


    “老肖,你的問候方式確實有點獨特……”


    “沒有問候你的意思,別自作多情。”


    “好冷淡,那你這是?”


    “確認一下你會不會打退堂鼓而已。”


    “你是有什麽想說嗎?”


    “……你應該知道的,想留在職業賽場並不容易,這一行代際更迭的速度太快了。就算是從青訓營出來,短短的三年輝煌過去,還能在電競圈顯山露水的也就不到十個人而已。”


    “我明白,尤其是從零開始,會更加困難。”


    “有這個覺悟還好,你還不算爛得徹底。”


    “這麽說很傷人的啊。”


    “多說無益,能幫的我會幫你,這一次,別再掉隊了。”


    關掉了聊天頁麵,我已經了解了。


    離職業賽場究竟還有多遠呢?對此我不得而知,不過我一直在嚐試著追趕他們的腳步,而這一次是真的要邁出步伐了。


    打開手機上的日曆,8月1日已然臨近,進入職業賽場唯一機會的重大賽事即將拉開帷幕。


    第一屆國度城市邀請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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