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舊雪萬萬沒想到,這鬥獸場中橫跳出來的一個小小的輕劍士,竟然有如此的膽識,或者說是愣頭青也不為過。


    看輕劍士不依不饒的攻擊態勢,幾乎是無視了酒梨的火力壓製,饒是血量一直滑落,但勢必要將退卻到後方的弓箭手揪出來。


    “不是,咱倆無冤無仇,何必呢?”鬥獸場角落的空間有限,一席舊雪狼狽地躲閃著,在騎士身後的空隙中尋找著反擊的空間。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輕劍士冷哼一聲,腳步移動著,試圖繞開身前聖騎士魁梧的身軀,卻總是被那麵厚重的盾牌阻絕了道路,一時間他就這樣陷入了數人包圍的僵局之中。


    輕劍士看著聲勢更盛,在戰鬥的伊始占據了上風,但僅僅憑借他一己之力卻無法撼動酒梨的防守。戰鬥陷入了拉鋸戰之後,輕劍士脆弱的身板顯然不允許他這樣長時間地滯留在第一線,幾個回合下來,反倒是黑發青年的血量見了底。


    輕劍士陷入苦戰,同行的幾個人自然看在眼底,齊齊地離開了原先的角落,簇擁著向著酒梨的位置湧動過去。


    一時間,那個小小的角落中,裏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


    “不是,他們這兩隊人是什麽時候打起來的?”我回過神的瞬間,對麵的角落中儼然已經演化成了亂戰的場麵,我甚至沒有意識到戰鬥是在何時一觸即發的。


    “管他呢,接下來交給我。”雲水謠詭異地一笑,向前橫跨了兩步。


    她身後的法袍搖曳著,留下一個耐人尋味的背影,瀟灑地停在陣前,直麵著角落的戰場。


    “這是什麽意思?”我壓低聲音詢問著身邊的王木楓,她一臉悠閑神色地站在一邊,背對著戰場,慢悠悠地翻找著自己背包中的物件。


    心還真是大啊,不遠處還爆發著激烈的火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戰火會席卷過來。此時場中看上去是酒梨和黑衣男子一眾的戰鬥,但另外一角中還有一支隊伍蓄勢待發,恐怕一有機會他們就會發動進攻,因此實際上鬥獸場中的局勢十分微妙。


    王木楓揚起美眸短暫地瞥了我一眼,又很快低下:“剛才不是說了,你看著就好了呀。”


    我狐疑地調轉視線,雲水謠將手中火紅的法杖高舉過頭頂,在它的前端蓬勃燃燒著我從未見過的熾熱火焰,估摸著應該是武器特有的主動技能。


    在她的腳下,一個紅白色的光環正在以她為圓心擴散開來,在周身形成了一個特殊的領域。


    看著法杖所指向的方向,正是目前數人混戰的角落,我忽然明了了雲水謠的用意,在那樣狹窄的區域,尤其是處在角落內部的酒梨隊伍,根本沒有空間去躲避火法師釋放的技能。


    烈火燎原。


    衝天而起的火龍。


    烈焰翻騰湧起,宛若大海掀起波瀾,頃刻間就將角落的人群裹挾在其中,化為了一方一人多高的漩渦,火焰的顏色隨著燃燒持續變化著,由赤紅轉深黑,不久空氣中開始飄散出灰燼的焦糊味道。


    -3584!好誇張的傷害。


    等到火焰熄滅的瞬間,酒梨所在的角落裏彌漫起厚重的煙塵,在其中隱隱約約還站立著一個人影,看體態估摸著幸存者是那個聖騎士。


    在豪子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葉洪掩著麵,用左手撲扇走眼前的煙霧,說道:“雲水,動作太大了,你看把我們豪子哥哥都嚇到了。”


    “這是……都秒殺了?”豪子神情僵在臉上,也無暇再去糾正葉洪稱呼的問題,他看著角落中橫陳著的玩家軀體,很難想象在幾十秒前這裏還在爆發著激烈的火拚。


    如此驚人的破壞力,雲水謠在論壇的洛道主城實力排行榜上占據了一席之地,並非浪得虛名。雖然火法師30級的技能烈火燎原可以製造高額的傷害,但是僅僅憑借單技能就將同等級的玩家直接秒殺,應該是借助了武器附帶的主動技能。


    以我的經驗來看,大概率是和我的其中一枚戒指一樣,可以在一定的時間內提供傷害加成,從而達到眼前一擊致命的場麵。即便如此,雲水謠的麵板屬性也可見一斑。


    隻是可憐了角落裏尚在酣戰的十數人,像火法師烈火燎原這樣威力強大的aoe技能,往往需要長時間的讀條吟唱時間,可偏偏狹小的地形使得他們不得不把僅有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戰場,自然也就無暇顧及遠處雲水謠的動作,這才成就剛才的視覺盛宴。


    意識到眼前一切的酒梨聖騎士僵在原地,眼中短暫地閃過一絲惱怒,但想到自己獨木難支,僅有的鬥誌也很快消散,悻悻地瞪了雲水謠一眼。


    還沒等他使用回城卷軸退出戰場,雲水謠快速地朝他的方向掃出一個瓦解射線,黑色光束瞬間貫穿了聖騎士的身體,厚重的盔甲顫抖了兩下,隨後轟然倒塌。


    雲水謠瀟灑地一甩左袖,將武器收入腰間,腳步輕點,向前移動著,身後火紅的披風搖曳著,最終在酒梨一眾人的軀體前駐足。


    看著雲水謠的背影,她的肩膀似乎是因為激動不住地顫抖著,我還以為她要作出什麽慷慨激昂的總結成詞,順便震懾一下角落的最後一隊人時,她突然轉過身,不住地揮動著雙手,雙頰上甚至擠出了兩顆梨渦:“楓楓!快來,我們發財了,你看這得多少件裝備呀。”


    我轉頭看向王木楓,她已經是見怪不怪的神情,似乎這樣的動作發生在雲水謠的身上已經是司空見慣,盡管這一幕和先前一招秒殺數人的場景完全不搭。


    “雲水,你冷靜點,這點裝備不至於……”王木楓歎了口氣走上前,用近乎哄小孩的語氣說道。


    遠遠望去,玩家的軀體因為超過了牧師複活技能的救助時間,此時已然完全消散,和雲水謠說的一樣,地上散落著先前甬道怪物掉落的那種深淵套裝,按架勢來看,給現場的每個人湊齊一套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了,甚至還有不少散件的富餘。


    隻是不清楚,現在重生在主城複活點的一席舊雪究竟是怎樣的一番心情,這一戰光是放了兩句狠話,甚至連和軒宇交手的機會都沒有等到,就這樣被幹脆利落地送出了空中壁壘,連同身上的裝備也做了嫁衣。


    這哥們隻要碰上我們,都沒什麽好下場……


    正想著,我餘光掃見旁邊剩餘那支隊伍中,悄悄地走過來一個德魯伊,也不敢太過於靠近我們,就這樣局促地站在路中央。


    見我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他朝我做了兩個手勢,看他的樣子是示意我過去。


    我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他還在原地尷尬地招著手,眼神不時瞥向那端的雲水謠,顯然是因為剛才的那一幕心有餘悸。


    在現階段,一個德魯伊還不至於在短時間內造成致命威脅,況且以我的反應,我也不怕對方發動偷襲。


    他看到我走來,雙手在兜中上下摸索著,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拍大腿,說道:“忘了,是在遊戲中,沒帶煙。”


    “叔,沒事,我也不抽煙。”


    德魯伊自來熟地擺擺手,接著說:“不打緊,別叫叔,叫哥,我有這麽老嗎?”


    我端詳了一下眼前這人的麵容,眼角隱隱約約有幾道法令紋,說是到了做叔的年紀倒也不顯得過分。


    這個id叫做“烽火”的德魯伊,屬於一個叫做“今天不加班”的很奇怪的公會,雖然沒有聽說過它的名號,但能來到空中壁壘這一層的人,多少也不能小覷。


    “害,哥們,和你商量個事兒,我們這邊隊伍的哥幾個可就準備撤了啊。”他低下頭,像是地下黨在講述著情報。


    “啊?”我的反應幾乎是脫口而出,完全沒有搞清楚他一席話的緣由。


    不過他好像誤解了我的意思,還當作我拒絕了他的請求,臉上的神色一下子就急切了起來:“小兄弟,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呀,我們是打不過你們,小公會小本買賣,就指望著背包裏這點裝備換換生活費呢,我這家裏條件艱辛,都快揭不開鍋了……”


    搞了半天,原來是這隊人看了雲水謠先前的一係列操作,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競爭的餘地,幹脆打算見好就收,直接回城,包裏還有幾件裝備倒也不算一無所獲。


    “哦……”我僵硬地擠出一個字眼,不知道算不算回應。


    烽火如釋重負地點點頭:“說好了啊,你讓那邊那姐們小心點,動作別太大,別波及到我們這邊非戰鬥區。”


    說完,他還頗有幾分儀式感地朝我抱了抱拳,腳下生風地跑回隊伍當中,幾乎是同一時間,角落裏的那幾個人開始了回城吟唱,不久人影就紛紛消失在了現場。


    整理完裝備的王木楓走過來,將手中的護手和胸甲塞到了我的手中,從容地拍了拍手:“見者有份。”


    我接過她遞來的裝備,盤算了一下,加上前麵打怪的收獲,這樣一來深淵套裝姑且算是齊全了,先前苦戰巨蟒看到深淵套裝的單件掉落時,我可從未奢望可以集齊一整套,沒想到此時願望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實現了。


    我猶豫著要不要收下,畢竟這十幾人的擊殺完全出自雲水謠一人之手,王木楓不用說,算是軒宇電競社的成員。


    而我和豪子,和雲水謠之間可沒有太過緊密的聯係,豪子臉皮厚大大咧咧地拿下也就算了。像我這樣在意江湖名號的人,無憑無據地收下貴重裝備,多少心存芥蒂,這算欠人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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