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以為鐵膽神侯所言極是,此事寧信其有,勿信其無。”


    很快,金鑾殿上的官員們,全都看過了折子。


    意識到了問題嚴重性的他們,紛紛出言上奏,讚同起了朱無視的觀點。


    久違地見到朝堂眾口一詞,卻不是奸佞作祟,皇上甚是欣慰:“此事的確事關重大,卻也不能操之過急,還是要商議出一個萬全之策的好。”


    “諸位愛卿可暢所欲言,談談對這件事的看法。”


    皇上話音剛落,兩隊班列之中,便有人站了出來,恭聲開口:


    “皇上,臣以為應當和那些江湖人闡明利弊,勸阻他們放棄遠征明教才是上策。”


    他的想法很簡單,當和事佬。


    若是這些江湖門派放棄攻打明教,自然也就不會被蒙元人黃雀在後,這一場陰謀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過許是他這一想法太過天真,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就招來了反對。


    與他差不多品級的一位官員站了出來:


    “不妥,這些人是打著複仇的旗號遠征,明教在江湖中又廣有惡名,我等若是勸阻他們放棄複仇,算怎麽回事?”


    “依我看,還是朝廷發兵協助六大派以最小的損失攻下光明頂,再命人率領一支奇兵,在那些蒙元人出手之時,給他們來一個裏應外合、甕中捉鱉!”


    開口之人是最先拋出難題的兵部侍郎。


    若按他所說,未必沒有可操作性,卻也同樣不切合實際。


    禮部的官員聽到他這話,瞬間反駁道:“明教自我朝開創以來,與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又多次協助朝廷軍隊抗擊蒙元,邊鎮百姓多受其恩惠,雖為言明,可也算是我朝廷的半個盟友,若是此時此刻背刺盟友,你讓百姓該如何看待朝廷?”


    “往後又有何人願意自發抗擊蒙元?”


    皇上在龍椅上,聽著二人的駁論,心中卻也思量著。


    無論是勸是打,都容易讓朝廷招來非議。


    可若是放任自流,隨了蒙元人的心意不說,便是明教這些年來,雖說高手分崩離析。


    但奈何教眾數量龐大,若是再借助光明頂的地利優勢,提前布局,即便是六大派聯手,想要攻打下來,恐怕也會損失慘重。


    令中原武林的底蘊傷筋動骨。


    眼看著朝堂上爭論不休,好似個菜市場。


    皇上卻也喜聞樂見。


    磚頭拋多了,總能引出玉來。


    ......


    ......


    武當山。


    宋遠橋同宋青書目送著滅絕師太下山。


    “爹,咱們真的要跟著遠征明教嗎?”宋青書有些不情願。


    武當和明教實在是沒有什麽矛盾衝突點。


    就算說有關係,那也是有親戚關係。


    昔日張五俠的妻子,便是從明教分割出來的紫薇堂堂主,張五俠亦是同明教四大法王之一的金毛獅王是把兄弟。


    反倒是六大派的這些人裏麵,有一多半都是當年逼死五師叔的凶手。


    如今又是以大義相裹挾,宋青書實在是不願意被這些人架著走。


    “少林已經同意,我武當與其齊名,為中原的泰山北鬥,如今江湖同道上下一心,我武當又如何置身事外......此事我已經請示過師父他老人家,兩位師叔祖也都同意了......”話雖這麽說,可宋遠橋還是長長歎了口氣。


    明教發源於西域,唐代的時候傳入中原。


    傳到現如今,已經有三十餘代。


    其中教眾,多半數都是中原人士,近百年來,以驅除韃虜為己任。


    功勞不可謂不大。


    可奈何武當同樣是名門正派之一。


    朝廷可以作壁上觀,但武當一定要表態,且態度隻能有一個!


    那就是隨波逐流。


    否則即便是張真人的名聲極好,江湖之中也不免出現一些責難武當的聲音。


    “好了,你和青藤去練劍吧,此間的一些細節,我會和你幾位師叔商議。”


    宋青書聽聞這話,也沒再開口。


    行了一禮便是告退。


    ......


    ......


    昆侖,光明頂上。


    這裏是明教總壇,因海拔頗高,所以即便是將要入夏,也能見到白皙綿密的積雪。


    不過就是這樣的一座雪峰之上,卻有著一處生意盎然的院落。


    那是一個彌漫著淡淡花香的院落,繁花盛開,色彩斑斕,五彩繽紛的花朵在陽光下爭奇鬥豔,吸引著成群的蝴蝶在花間翩翩起舞,如夢似幻,令人心曠神怡。


    房間中的布局同樣典雅有致。


    可見主人家的品味不錯,就是有些懶惰。


    如今已是日頭高照,仍賴在床上不起。


    還是聽到了敲門聲,這才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眼睛,不情不願地坐了下來:“誰啊?”


    “小姐,是我小昭,時候不早了,該去給老爺請安了。”門外有一女子回應,僅是聽聲音,便大概是這是個不錯的姑娘。


    “......我知道了,你拿水盆進來吧。”


    床榻上,女子又恍惚了一會,這才回應了一句。


    很快,房門被推開,剛剛回應的女子走了進來,與聲音截然不同,這是個外表醜陋無比的侍女。


    她雙腳之間係著一根鐵鏈,雙手腕上也鎖著一根鐵鏈,左足跛行,背脊駝成弓形,右目小,左目大,鼻子和嘴角也都扭曲,形狀極是怕人。


    隻是看著侍女的臉,楊不悔瞬間就精神了起來。


    有時候她真的懷疑,自家爹爹給她找了這樣一個侍女,是不是就是為了讓她每天早上瞧上一眼,然後提神醒腦。


    好在,侍女雖然醜陋,但服侍人的能力頗為熟練。


    很快,楊不悔就洗漱完,來到了靠窗的梳妝台前,對著銅鏡挑選起了合適的簪花。


    便見銅鏡之上。


    楊不悔和小昭的臉同時出現在上麵,宛如綠葉襯鮮花,使得前者本來隻有八分的容顏,瞬間飆到了九分半。


    一張圓圓的臉蛋,皮膚雪白粉嫩,眉目如畫,一雙大眼,眸子漆黑明亮。


    看到銅鏡上的自己,楊不悔總算是有了些好心情,在小昭的服侍下,畫好了妝容。


    又穿戴好了衣物,便朝著正堂行去。


    小昭則是留在房間中,收拾被褥。


    前院,正堂之中。


    主位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色粗布長袍的中年書生。


    他看著五十歲上下年紀,相貌俊雅,隻雙眉略向下垂,嘴邊露出幾條深深皺紋,不免略帶衰老淒苦之相。


    此人便是明教的光明左使楊逍。


    在其身旁,則坐著一個削腮尖嘴,臉上灰撲撲地無半分血色的中年人,此人便是青翼蝠王韋一笑。


    “教主,你如此急切叫我回來,可是教中出了什麽大事?”


    青翼蝠王開口,聲音卻有些尖裏尖氣,頗為古怪。


    楊逍則是從袖口中取出一張寫了字的紙條,遞了過去。


    韋一笑接過一看,眉頭瞬間皺起,本就不算好看的臉,此刻更加嚇人。


    “滅絕師太遊說五大門派,意圖組成聯盟,圍攻我明教總壇?!”


    “雖說滅絕隻聯合了其他五大門派,但隻要少林武當加入其中,江湖上的其他門派就不會不起哄。”


    楊逍長長歎了口氣:“若這情報屬實,恐怕我明教要麵對的將不止是這六大派,而是整個中原武林。”


    “教主......”


    青翼蝠王雖然看起來是個粗鄙之人,卻也是粗中有細,哪裏聽不出楊逍言語當中的自責。


    要說明教和峨眉的仇恨由來已久。


    想當初,滅絕師太的師兄孤鴻子與楊逍約定比武,為求取勝,還向師妹滅絕師太借了倚天劍。


    可未曾想楊逍武功高強,孤鴻子劍未出鞘,就被楊逍擊敗,倚天劍也被奪了去。


    如果說楊逍貪圖倚天劍,就此將其霸占,恐怕孤鴻子還不會怎的,充其量就是化悲憤為力量。


    可偏偏事實卻是他視若珍寶的倚天劍,被楊逍視若廢鐵,看也不多看一眼,就直接丟在了孤鴻子眼前,而後揚長而去。


    孤鴻子遭此羞辱,心中憤懣無比。


    回去的途中偶感風寒,竟就此一蹶不振,最終鬱鬱而終。


    滅絕師太至此,便恨上了楊逍。


    不過此時的楊逍卻也沒有將其放在心上,矛盾衝突也都是小打小鬧。


    真正激怒他的,還是摯愛之人慘死於滅絕師太掌下。


    打那以後,他才開始處處與峨眉派作對。


    矛盾就此激化。


    青翼蝠王也了解這段過去,自然知道楊逍是在自責什麽。


    “我錯了嗎?”楊逍看向韋一笑,試圖得到了一個答複,不過沒等對方開口,楊逍便繼續道:“曉芙的死,讓我和滅絕師太結了仇,不諱言,我假公濟私,和峨眉派爭鬥數年,幾乎是兩敗俱傷。”


    “蝠王,我為我心愛的人報仇,我錯了嗎?”


    青翼蝠王輕輕歎了口氣,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要說楊逍做錯了?


    可他從未借助明教的力量去報複峨眉派。


    但他身上明教的標簽,也的確讓峨眉派的滅絕師太恨屋及烏。


    要說近日滅絕遊說五大門派聯手攻打光明頂,絕對有楊逍的一部分責任。


    “教主......”


    “就因為我楊逍的一己之私,使明教麵臨空前浩劫,若明教因此而覆滅,那我楊逍不僅是千古罪人,而且是萬罪難贖。”


    “蝠王,在明教之中我最信任你,所以我才把我心裏的想法毫無保留地告訴你。”


    楊逍這話發自肺腑,蝠王是這麽多年以來,他最強有力的支持者。


    青翼蝠王聽到這話,也是安慰一句:


    “教主,我想這錦書未必是真,許是故意......”


    “我寧可信其真!”楊逍出言打斷。


    蝠王也嚴肅了起來:“那教主打算怎麽辦?”


    “江湖之中,論輕功少有人與你左右,我要你下山證實,如果六大門派攻擊光明頂屬實,你要調回五散人和其他在外的閑散分壇,全力固守光明頂!”


    “好,我這就去!”


    青翼蝠王點點頭,起身便要離去。


    楊逍這時卻是又一次叫住了他,蝠王轉過頭來,就見楊逍再次開口:“我真的錯了嗎?”


    “教主讓我說實話?”韋一笑見楊逍微微頷首,這才開口道:“教主因為心愛的人喪生,一時傷痛做了錯誤的決定......”


    聽到這話,楊逍閉上了眼睛,像是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正準備讓韋一笑離去。


    便聽他繼續說道:“不過教主知錯即改,難能可貴呀。”


    這句話不單是安慰,同時也是在告訴楊逍,過去已然無法挽回,不如著眼於當下。


    楊逍自然是聽明白了話中的含義。


    “爹爹!”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聲音,楊逍朝外看去,就見楊不悔輕快地跑了過來,臉上掛著天真燦爛的笑容。


    這讓他心頭一動,韋一笑見狀,就是到這是心病還須心藥醫,女兒一來,瞬間就被治愈了。


    “行了,那你們父女說話吧,老蝙蝠我就不打攪了。”


    說完,韋一笑也不管楊不悔臉上如何羞惱的表情,哈哈一笑就施展輕功,眨眼間就消失無蹤。


    楊不悔見到青翼蝠王走了,這才看著自家爹爹:“爹,你剛剛和韋叔叔說什麽呢?”


    “教裏的一些瑣事。”楊逍吸了口氣,故作輕鬆地開口說道。


    楊不悔也沒有懷疑什麽,畢竟從她記事以來,爹爹就不斷地為明教的事情操勞。


    “爹爹為了明教的事情,真是操勞了。”


    楊不悔說著,也來到了父親身後,為其捏起了肩膀。


    雖說手法並不是特別嫻熟,但楊逍還是非常受用,眼睛輕輕眯成一條縫隙。


    過去的悲劇已然無法改變,既然如此,還是如蝠王所說的那般,著眼於當下。


    免得再釀造出悲劇才是。


    修齊治平他無法做得麵麵俱到,可至少也要守護這天真純良的笑容。


    ......


    ......


    江南天鷹教總壇。


    白眉鷹王正坐在正堂首座上,背後是一尊栩栩如生,足有兩人高的飛鷹雕塑。


    雖是白天,可堂內依舊懸掛著火盆。


    烈火燃燒,將正堂中的諸多堂主、弟子映照的通紅一片。


    天鷹教的服飾和明教的服飾極其相似,皆是一襲白袍,僅有胸口處的圖標有著細微差別。


    一為聖火,一為飛鷹。


    堂中正商議著要事,忽地門外有一名弟子急匆匆跑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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